和沉浸在思索中的我不一样，听到母亲说的话，父亲边吐舌头边跳起来，说：
“这可不行！抱歉抱歉，忍不住就沉浸在跟儿子的肢体接触中了。其实你可以先吃的。”
“家人都在，为什么要一个人先吃？大家一起吃比较好不是吗？”
父亲的贴心，让母亲歪头面露不解。她并非讽刺或挖苦，而是说真心话。听到母亲的回答，父亲用力点头数次。
“说得好，说得对。不愧是我老婆！就是这么冰雪聪明。早餐要大家面对面一起吃才好吃！”
“味道都一样吧。大家一起吃饭的话，碗盘不就可以一次收拾干净了。”
“啊，是在讲洗碗呀。什么啊，对不起。一个人有点嗨过头了。”
表情像是讲了至理名言的父亲，被母亲的直接给击坠。母亲对因为一句话就垂头丧气的父亲感到莫名其妙，接着看向我，说：
“好啦，儿子也来吃饭。今天为了你，妈妈可是有加把劲喔。”
她那浅浅的愉快微笑，只有亲密的人才懂，她此刻，应该十分愉快。
“哦哦，好棒喔，儿子。你盘子里的菜色超特别的。好像绿色森林。”
换好衣服跟我一起到一楼的父亲这么说。站在戴着时髦的装饰眼镜的父亲旁边，我望着餐桌叹气。
“多谢直截了当的见解。嗯，真的有森林的感觉…怎么回事啊，妈。为什么只有我的盘子里堆了满满的豌豆？”
如父亲所说，我在餐桌的既定位置上，盘子内是以大量豌豆装饰的特别菜色。顺带一提，我不喜欢吃豌豆。虽然绿色蔬菜都不喜欢，但其中最讨厌豌豆。
“就那个嘛，有一天你不是说讨厌豌豆吗？我觉得不可以挑食，就想说趁这个机会让你多吃一点好克服坏习惯。”
我推开轻盈跳舞还加进对话的父亲，丧气的就座。然后，先把堆了满满豌豆的盘子推离自己。
“不管怎样，为我着想的心情我感激地收下，但豌豆就免了。就算世界末日来临我也绝对不吃。”
“真是的，尝都不尝就拒吃可是人生一大损失。啊，孩子他妈，我讨厌西红柿，所以帮我吃掉沙拉里的西红柿。”
“不愧是我爸爸…一句话的前后可以完全矛盾。”
父亲把色拉里头的西红柿给母亲，取而代之从母亲的色拉里头抢走水煮蛋。我家的爸妈之间总是直来直往。斜眼将一切看在眼里的我，朝豌豆盘以外的菜色双手合十。今天的早餐是豆腐味噌汤和加满蜂蜜的蜜糖土司。
“我每次都这么想，为什么菜色都是中西合并？”
“妈妈我觉得味噌汤的配料要是海带。还有我喜欢在面包上涂草莓果酱。”
这根本不算答案，而且跟今天的菜色相矛盾。但就算指出这点，母亲也只会面露莫名其妙的表情吧，所以也就懒得刻意指正了。
——
“多谢款待，我吃饱了。”
“粗茶淡饭不成敬意！好，把碗盘拿到洗碗槽洗，到学校竞争来帮助消化吧，儿子！”
“麻烦那种催促人上学的手法别再用了。我要睡到中午。”
父亲堆完碗盘后让牙齿反光做出冠冕堂皇的邀约，但我有气无力地摇头并这么回答。然后就在双亲的目送下边抓头边走回自己房间…双脚突然自动停下。
“好烫。”
太阳穴附近好痛，我用力揉太阳穴。眼皮底下有光芒闪烁，还可以听到有火烫之物在胸膛里头炙烤的声音。
哪里怪怪的。这个早晨有一点怪怪的。
“儿子？！”
后脑杓感受到双亲凝视停下脚步的儿子的视线。父亲的视线，母亲的视线。我其实知道这两股视线里灌注了什么样的情感。
无法回头。只是脸好烫，想要逃跑——不，就如字面意思，逃回自己房间。
“怎么了？为什么…为什么心情会变得这么…奇怪？”
手贴胸膛，心跳快到连自己都觉得恐怖。我几乎是瘫软地跪在棉被上，将无法沉着的意识集中在墙上的时钟上。
时间是早上快八点，而学校的上课时间是八点半，从家里徒步到学校大概二十分钟。现在换衣服的话，虽然可能会迟到，但不至于赶不上。
但是，我没有换穿制服，只是在棉被上凝视时钟的指针。
秒针每一秒都在动，只要分针动十次——就过最后期限。
现在才去的话，就赶不上第一堂课。不管怎么挣扎都绝对没办法。
“所以说，没办法。没错，无可奈何。”
假如在痛下决心之前还有一点时间的话，就有可能去上学。可是现实给我的时限非常严苛。
但那时限过了。所以，今天不必再被选择逼迫，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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