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护卫带着两人来到长长的柜台前。
菩萨脸挤近柜台，高声对掌柜说道：“掌柜，一个山茶，一个野菊。宗泽，你要洗什么浴？”
“什么浴……洗得最干净就行。”宗泽心想我怎知那个好。
“这样你就来个皂角澡。掌柜，还有一个皂角。”菩萨脸对那个和眉慈目的掌柜说道。
“好咧好咧，贵客要去大澡还是小间？”
“给咱们来个小间，三个浴盆的就行。”
“哦，请付三十吊钱。”掌柜在桌上的算盘剔拨数下，继续说道，“小店例规，付钱洗澡，免费保管财物。”
“给。”菩萨脸也不计较，将三十吊钱给了掌柜，然后接过掌柜递来的三块精美木简。
“贵客九号，别走错喽。”掌柜略打量着三个客人，好意地提醒他们。
“知道，九号小间。”菩萨脸回应一句，然后看着宗泽，“宗泽，你想存放东西就跟掌柜说，不收钱的。”
“稳妥么？”
“没事，有锁拴上，钥匙你拿着，洗澡回来取走。”
“东西存放哪里？”
“看，掌柜背后的那些木箱子，编号的没人会拿错。”
宗泽看了看，心里觉得不踏实，怀里的钱袋着他生命般的银子，全丢失他真要乞讨回家去。
“不用啦。”他决定钱袋不离身，洗澡看着才可。
“呵呵。”菩萨脸笑笑地打量着宗泽的衣裳，“书生，你穿的这身衣服很扎眼，破烂得一眼就看出你是外乡人，不如跟掌柜买套新的，稍后去喝酒也光鲜些。”
“这里真有衣服买？不是说洗澡完去逛大卖场么，那时我才买。”宗泽担心错过最好的购物机会。
“一样的，贵官你看。”那个掌柜看生意上门，连忙从柜下拿出几套衣裳，“这些衣服新净光鲜，手工不错哩，你穿上今晚定能找到心上人。”
找心上人？什么意思？宗泽知道这种生意人喜欢满嘴吹捧，就是让你爽快给钱，于是没答话对方，只是认真地看着台面上的衣服。
“这件暗红的要价多少？”他问掌柜。
“呵，贵客人眼光真行，这衣服最适合今晚喜宴，价钱也优惠，只要五十钱。”
五十钱？宗泽觉得有点贵，嘴角抿了抿看向菩萨脸。
菩萨脸当然明其意，说：“掌柜，我这个书生兄弟最近手头紧，你再优惠些，就三十钱吧。”
“不可不可……东家有规矩，价钱早定下，这套衣服就值这个价。”可是掌柜却不肯降价，“五十钱不贵啊，书生要穿得斯文些才好。”
“算了，这衣服我不要了。”宗泽摇摇头，退后数步，“咱们快去洗澡吧，占护卫你说呢？”最后他却奇怪地询问占护卫。
“呵呵，没事没事，主随客便——能快点洗当然好，可以快点去喝酒嘛。”占护卫赔笑几下，眼睛瞄了瞄菩萨脸手里的木简。
“好吧，咱们去洗澡。”菩萨脸拿着三块木简，说完就起步离开柜台。
宗泽走在最后，回头不停地看着桌面的那件衣服，一副恋恋不舍的神态。
“贵客，稍等一下，优惠你，四十钱，如何？”掌柜见状向宗泽高声说道。
宗泽放慢脚步，举起二根手指，并不答话。
“不可，二十钱太少喽。”掌柜拿起那件衣服追前几步，“这衣服手工精美，算我亏本三十钱给你。”
“我再看看。”宗泽停下来，等掌柜走近又说：“哎，这里有瘕点，只值二十五钱，如何？”
“三十钱才可，你的兄弟也说过这价。”
“那你卖给他就是，我不要了。”
“书生你——你真是个吝惜之人。算吧，今天亏本优惠你，只是我提醒你一句，喜宴上别小气悭钱，成亲前的女人最喜欢豪爽的男人。”掌柜接过宗泽递来的二十五吊钱，还不忘教训了几句。
你这个老掌柜，说什么怪话，亏你个头……新衣服到手，宗泽没理会掌柜，双手捧着衣服，转身追上菩萨脸。
菩萨脸与占护卫来走近九号小间，才发觉宗泽没跟上来，转身竟然看见他跟掌柜在杀价。
“呵，宗泽，衣服得手了，少付几多？”菩萨脸心里了了，这个书生岂肯付三十钱？
“少许。”宗泽没说详细，只是望着眼前的小间，“伙计呢？怎么不守着门口？”
“他们在里面忙。你看这小间的布帘，写着九号，与我手上简子号码相符。”菩萨脸撩起门帘，抬手用力敲门。
门应声而开，走出两个伙计。
菩萨脸将三支木简递与一个伙计：“妥否？”
“已齐备，请进。”这个伙计说完在门旁挂上一只“客在”的牌子。
待两个伙计离开，占护卫竟抢步先走进九号小间。
菩萨脸见了，微笑着回头对宗泽说：“小心地面，赤脚行走最稳当。”
“哦。”宗泽点头示意，真的脱下鞋子挽着。
灯光明亮下，只见石砌的小间内筑了一个热水腾腾的水池，三只冒着热气的大木桶排于其前，一墙角落放着三个用来摆放衣服的架子。
墙壁上还有一排铁钩，挂着三条宽大的擦布，擦布是给客人拿来抹身子的。
小间四周有几个大灯盏在亮着，照得热气袅袅往上涌去，屋顶上方似乎还设有烟窗。
在宗泽驻足细看的时候，占护卫和菩萨脸早已除去衣裳和鞋袜，全都乱放于铁架上。
占护卫将脸上的蒙布摘下，灯光下他是样子显得有点红膛英武。
菩萨脸就依然戴着黑布。
很快，两人各自找个大木桶跃了进去。
宗泽盯了几眼他俩结实的身材，有点自愧不如，忽觉满身的沙子碜得怪痒。
过了一会儿，宗泽才他慢吞吞地除下衣服，轻轻地将放于架上，想了想，立即将钱袋塞进旧衣物里，再把新衣裳压在上面，最后他穿着一条白色的大裤衩走近浴桶。
三只大浴桶“品”字形放置着，可方便客人们之间的谈话。
菩萨脸和占护卫都惊愕宗泽的大裤衩：洗澡还穿裤子？能洗得干净么？
两人出于礼貌也不说话，只是看着高瘦身形的宗泽小心翼翼地“爬”进了浴桶里。
真舒适惬意啊！宗泽闭着眼，感受着热水的浸泡，很快就困意渐生。
小间里沉静了一会儿。
“占护卫，兄弟有事相求。”菩萨脸忽探起头对占护卫说道。
“白兄弟，何事？”战护卫睁大眼睛，炯炯地看着对方。
“过河之事。”菩萨脸指了指宗泽，“这位是我刚认为的朋友，叫宗泽，淼又族的，他要去东辰洲游历，遇到水涨没法过河。”
“可晚些再去，何必争朝夕呢。”
“可是我已答应他，明天叫水夜叉送他过河。昨天我去探路，怎料相识的打鱼人都婉拒了。”
“白兄弟，他们拒绝你是有原因的，他们害怕对岸的长阳族和风辫军。你可能不知道，如今的风辫军不管你是打鱼人或是水夜叉，靠岸东辰洲就会被抓去干重活，最快要二年才放回来，你说谁敢过河。”占护卫说完轻叹一声。
菩萨脸点了点头：“此事我刚知晓。请你想想法子，可否有人愿意送这个书生过河？”
占护卫想了好一会儿，最后低声地说道：“白兄弟，我想到一人，你也认识，就是水生，他率众刚从西贺洲回来。”
“水生回来了？我没看见他啊！”
“他不敢回村子，与帮众驻在外围的滩涂。咱们族长说他带坏年轻人，想将打鱼人全变成水夜叉，已下令护卫们见之即捕。”
“水生只是率众运送货物往西贺洲贩卖，怎会扯上水夜叉？”菩萨脸惊讶而问。
“渔村的事你太不清楚。”占护卫掬了些往脸上一抹，继续低声而说，“咱们这地方属于南遨洲，可是南遨洲的长阳族不让咱们上岸，也不让咱们离开渔村出外谋生。咱们族长说水生一伙常年运货去西贺洲，给长阳族找到借口来欺压咱们，渔村才落得如今这样的地步。”
“不是水生他们的错，只是长阳族的兄弟盟盟主作怪，专门欺压你们渔村。”菩萨脸愤愤不平地问道，“占护卫，我还是有点不明白，水生他们能变成水夜叉？”
“难说，水夜叉本来是神秘之众，传闻有打鱼人戴上面具装成水夜叉的模样，做些为非作歹的事。不过以我的了解，水生他们还没落到这地步。今晚喜宴之时，我找人为你搭搭线，只是他们要的酬劳可能不少。”
听到此言，菩萨脸不禁皱了皱眉头：“占兄，昔日汛期过河只收二两银，如今你估计他们收取多少？”
占护卫伸出手掌晃了晃。
“五两？”菩萨脸迟疑地问道。
占护卫点了点头，看了看似睡非睡的宗泽：“兄弟，观刚才买衣裳一事，你的朋友宗泽并不阔绰，如今过河酬劳之高他断难承受，不如你叫他晚些才去东辰洲吧。”
“此事——”菩萨脸当然知道宗泽是个吝惜的人，“占护卫，劳烦你帮我告诉水生他们，酬劳的事我来想办法，或许宗泽能筹到五两银子。”
“也好，我尽力而为。兄弟，我估计水生他们也来参与傍晚的喜宴，只有他们不闹事，族长大多不理会他们，到时我帮你引见一二。”
“如此更好。”菩萨脸拉了拉脸上的黑布，“我与宗泽先打个招呼，看他能出多少过河费，这样好与水生他们说话。”
“别急，此事要秘密些，别惹起别人怀疑，你等我消息就是。泡够啦！我到大池爽爽。”占护卫说完“呼”的站起来，健硕地跨出浴桶，稳步走近热水池。
“扑通”一声，黑大汉占护卫搅动热水池，惊醒了宗泽。
宗泽刚才真的睡着了，还梦见满天满地的火把围着他旋转，忽大雨倾盆，才将火把淋灭，却将他冲进长阳河。
救命……他扑腾一会，才醒悟自己泡在大浴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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