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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犬福瑞 不解的仇恨

小说:忠犬福瑞  作者:辛农夫  回目录  举报

在顾大全父子回城的这段时间里,福瑞过得逍遥自在。白天,它就走到大街上,去那些熟人的店铺里找点吃的;晚上,它就回到家中,躺在大门口数星星看月亮。

福瑞在小镇上有些名气,熟人也越来越多。当初在邱美店里打麻将的那群老娘们儿,是福瑞声名鹊起的幕后推手。虽然她们并没有刻意地去打造福瑞,但是她们破除了“秘技自珍”的陋习,将福瑞的神威广为宣传,这种思想上的进步很值得嘉奖。起初,福瑞认识的熟人都是它在邱美的店里面打过交道的,有些人它很喜欢,有些人它很厌恶。但这些都不要紧,那些人通通都很喜欢它,它也乐得从熟人那里打点秋风。后来,一些不认识的人也经常唐突地和它套近乎:“福瑞,来,到我这里来!”

跟福瑞打招呼的多半都是女人,她们站在店门口,摇曳着婀娜的身段,柔软的手儿像八爪鱼的触须一样挥舞。女人的温柔让福瑞没有过多的戒备心,大多数时候它都会欣然前往。对男人,福瑞的警惕心是很强的——谁知道那些男人招手的时候是不是看中了自己的这一身肥膘?当然,也极少有男人向福瑞招手,他们才不相信那套“福瑞到就是福瑞降临”的鬼话。

一般情况下,福瑞跟人打完招呼之后,都会到对方的店门口候着,随时听从店主的指挥。有顾客进门的时候,店主就会说:“福瑞,有贵客临门,大家开门见旺,叫两声!”福瑞就叫道:“汪汪!”当顾客出店的时候,店主就会说:“福瑞,恭送贵客,送福送旺,叫两声!”福瑞又叫道:“汪汪!”顾客往往都会很惊奇:“嚯,你家的狗可真听话!”店主马上就会跟顾客解释:“这不是我家的狗,这是镇上的一条神狗,专门给人送福送旺的。”解释到一半的时候,店主会换上更神秘的神色,说:“得它的祝福可是要有机缘的哦,镇上那么多家店面,合它眼缘的它才会到店里面来;店里这么多顾客,面有福相的它才会开口送福,所以说,您是贵人多福啊!”顾客听了店主的解释,再加上看到店主一脸羡慕的表情,心里准会美滋滋的,想着以后要多到这个店里面来,多求些福气回去岂不更好?

福瑞经常到别人的店面前听候差遣,然而它对店面的选择却颇为挑剔。一般情况下,只要肚子不饿,它是懒得理会那些打招呼的人的,哪怕是那些老相识,说不给面子就不给面子。在它肚子饿了的情况下,只要见到有人跟它打招呼,它就会将人家当成老相识,欣然听人差遣。它挑选顾客也是有规矩的,主人家给它饭吃之前它就不停地叫,主人家给它饭吃之后它就抹屁股走人。当然,你要是把它当傻子,一直不给它饭吃,想要它一直不停地叫也是不可能的,它的忍耐极限是三个人,伺候完三个人,你给不给吃的它都会离开,而且下次绝不会再到你的店里面来。

总的来说,福瑞的这套操作很像是饥饿营销的套路。福瑞当然不懂什么是饥饿营销,但是人懂,街边的店主们都充分地利用了福瑞的特点,也利用了人的弱点。所以,福瑞在镇上是很受人尊敬的,大家都不愿意得罪它。在这种众人追捧的环境下,福瑞都有些飘了。

过完中秋,顾国贵父子从城里回来了,顾大全的侄媳妇柳玉玲带着小孩也回来了,就连那个许久不见的顾国荣也回来了。对这一家子人,无论老少,福瑞都是看不过眼的;然而这一家子人,无论老少,似乎都在竭力地讨好福瑞。顾国贵之前为福瑞买了狗窝,这次回城,他又买了很多狗粮,还有一个十分精致的狗盆。顾大全经常会将鸡腿之类的美食放到那个精致的狗盆中。那个柳玉玲,以前天天和福瑞照面的,但是很少跟福瑞打交道,现在,她满脸堆笑,左一个“福瑞”右一个“福瑞”的叫着。还有那个顾国荣,他自以为跟福瑞很熟,一看到福瑞就想伸手摸它,其实福瑞很讨厌他,要不是他老婆柳玉玲表现得还算热情,它早就卸掉了他的双手!

人都说坏脾气是惯出来,这句话说得真是没有错,在顾大全一家的宠溺下,福瑞骄纵的脾气也日渐见长。顾大全他们越是表现得殷勤周到,福瑞就越是冷漠无情。白天,是福瑞逛街的时间,它才不管顾大全有没有什么吩咐,只要它吃饱喝足之后,谁都不会放在眼里。晚上,它还是习惯睡在大门边,等顾大全他们回来的时候,它故意将眼睛睁得像铜铃一般又大又圆。顾大全他们从它身边经过的时候总是胆战心惊。

有一次,福瑞听到顾大全进屋后对顾国贵说:“国贵啊,看来老辈子说得没错,别人家的狗,你就是割了自己身上的肉去喂它也喂不熟啊,你看这个福瑞,我们好吃好喝地养着它,我们回家它不来亲候也就罢了,它还要摆出这么一副阴毒的样子,让人心神不安。”顾国贵安慰着顾大全:“爸,没事的,福瑞从小就是在这里长大的,只要它还在这里待一天,它就是我们的狗,时间一长,它自然会跟我们亲切起来的。”顾大全又叹着气说:“我看不然,依我看,这个狗身子在这,心早已不在这儿了,长此以往,这狗说不定还会给我们惹出什么麻烦来。”顾国贵也犹豫了:“再看看吧,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到时我有的是办法。”

福瑞的心里一惊,顾国贵说“有的是办法”显然是指对付自己,那自己就该多加小心了。“哼!卑鄙的人,表面上和善可亲,背地里竟然会藏着许多恶毒的想法。”

聪明的福瑞低调收敛了一些,它用它那天赋异禀的脑袋思考过:“如果就这样维持现状的话,或许是自己这一生最好的选择,只要顾大全他们没有更加过分的要求或行为,自己就竭尽全力地和他们这样淡然的相处下去吧!”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一件事,却让福瑞的希望化为了泡影。

那是一个星期六,顾大全的侄孙女顾晴邀了一大帮同学到家里来玩。中午的时候,这帮同学都留下来吃饭。原本顾大全他们吃饭都是在二楼的,可是那天的人太多,二楼的地方太小,摆不开桌子,顾大全就叫顾国荣在一楼放了两张大桌,大家都到一楼吃饭。

这栋房子自从装修过之后,大门还从没有彻底敞开过,既然一楼要开席,自然要将大门打得开开的,这样屋里才亮堂。

开关大门对别人是一件寻常事,然而对福瑞来说,打开大门却是一个它期盼了很久的愿望。所以,顾大全刚一打开大门,福瑞就像泥鳅一样的溜进了屋里。福瑞没有觉得有丝毫的不妥,它生在这里,长在这里,一直就是这样,登堂入室是家常便饭。但是顾大全觉得不妥,他养狗的规矩,就是狗不能过门槛,你可以站在门外张望,但是你不能迈入门内一步。

养狗的人各有各的规矩,狗也各有各的习惯。如果拿旧习惯去适应新规矩,肯定会产生激烈的矛盾。但是福瑞的习惯是从它吃奶的时候开始养成的,现在它想改也改不掉。说到这里,我又想起了一句话:“教育要从娃娃抓起。”小孩三岁看到老,如果从小所受教育三观不正,长大了就会走上邪路。扯远了,反正道理就是这么一个道理。

顾大全看到福瑞溜进了屋里,就出声驱赶:“福瑞,出去!”福瑞却并没有将顾大全的话当一回事:“开玩笑!我从记事起就这样来去自如,你才回来几天,哪来的这么多狗屁规矩!”它在两张桌子边跑来跑去,东嗅嗅,西闻闻。顾大全又走近一些驱赶:“福瑞,快点出去,出去!”福瑞看到顾大全走近来,索性钻到桌子下面躺下来。顾大全火了,拿起角落的扫帚来驱赶。福瑞见了扫帚还是有些心虚的,它爬起来跑向屋内的一个角落。顾大全更火了,拿起扫帚追赶福瑞。福瑞则从一个角落跑到另一个角落,跟顾大全在屋内兜起了圈子。顾大全累得气喘吁吁,对在楼上帮忙炒菜的侄子喊:“国荣,下来,帮我把这条死狗撵出去!”顾国荣听到叔叔的呼喊,急冲冲地跑下楼来,一看顾大全跟福瑞在屋里兜圈子,他笑了:“这狗真赖皮!二叔,您总说城里的狗遛着不过瘾,这乡下的狗可还合您的心意?”顾大全骂道:“狗×的,我累得要死,亏你还有心思来消遣我!”顾国荣嚷嚷道:“二叔,您可不能用这种话来骂我啊!”顾大全怒道:“我骂狗呢,你再啰嗦,我连你一起骂了,快点,你拦着它的头,我得好好收拾收拾它!”顾国荣就占了一个角落,不让福瑞往他那边跑。福瑞被顾大全追得没有办法,又钻到桌子底下,将身子收缩起来,龇牙咧嘴地跟顾大全对峙。顾大全实在是忍无可忍了,将扫帚转过头来攥在手里,用棍子的那头朝桌子底下一通乱捅乱戳。福瑞躲闪不及,头上重重地挨了几下。福瑞也愤怒了,它瞅了个机会,一口咬住了棍头。打狗的时候被狗咬住棍子是很危险的,就跟打蛇的时候蛇会顺杆而上一样危险。福瑞咬着棍头,眼睛里露出凶狠的目光。福瑞的目光让顾国荣打了一个寒颤,他一边喊着:“二叔,小心!”一边抓起一只凳子,用力地向桌子底下的福瑞掷去。福瑞侧身躲闪,却因为桌子腿堵着了屁股,它腾挪不开,头上又硬生生地挨了一下。罢了,双拳难敌四手,何况福瑞是一条狗,它怎么能抵得住两个人的夹攻?它要再不走,小命可就要交代在这儿了。

自此,福瑞和顾大全结下了不解的仇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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