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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犬福瑞 理想的力量

小说:忠犬福瑞  作者:辛农夫  回目录  举报

中秋在广东是一个备受重视的隆重节日,顾国贵对此感触颇深,他的老家和广东在过中秋的时候十分不同:广东的中秋要送礼,送亲戚、送朋友、送领导,送很多的礼;而顾国贵的老家却没有这么多讲究,很少送礼,最多会送领导。顾国贵的老婆冯娟是地道的广东人,顾国贵属于外来女婿,与冯娟的众多亲戚住在同一座城市。中秋对顾国贵来说不是节日,而是借日,他要忙忙碌碌地准备好各家的礼物,稍有不周,他就有可能遭遇各路亲戚朋友的数落。

在过去的这两个多月的时间里,顾国贵已经在广东和老家之间往返了五次。冯娟开始反对顾国贵回老家做生意。外面谣言四起,有说顾国贵是为了躲债跑路的,有说他是回去玩官商勾结的,还有说他是为了回去私会美人的……各种各样的推测,乱七八糟的。冯娟经常收到身边朋友的告诫:“看紧一点,不归家的男人都不是好东西!”虽然冯娟和顾国贵素来恩爱,浸泡在闲言碎语里的时间长了,她的心里也渐渐地没有了底。

乘这次中秋节顾国贵回家的机会,冯娟好好地盘问了一番。对于冯娟的盘问,顾国贵没有丝毫感到不快,问吧!刨根问底说明你爱我,要是不管不问,那反而让人放心不下呢!

没有烛光晚餐,没有包包或是衣服之类的礼物,只是利用了睡觉前的几十分钟时间,两人坦诚地聊了一下天,顾国贵就打消了冯娟的疑虑。夫妻相处的成本,要比热恋情侣的开销少得多。时间是夫妻间最珍贵的共同财富,哪怕只有五分钟,或者是十分钟,都能抵得过那些庸俗的物质享受。现在的人们呀,成日里被手机牵住了魂儿,两人在一张桌子上吃饭,在一张床上睡觉,却难得抽空彼此看上一眼,拥有共同的时间简直快要变成奢侈品了。

从顾国贵辞职下海起,他和冯娟已经有五年没有共同时间了。每天,顾国贵都在外面四处奔波,晚上回到家里,他经常都是倒头便睡。甚至于夫妻之间的一些应尽义务,两人也是寥寥草草,中途没有任何交流。

在这五年的时间里,顾国贵积累起了千万身家。千万身家在顾国贵居住的那个城市里,可以算得上是一个真正的成功人士了;但是顾国贵仍然焦虑。挣钱,顾国贵还需要挣更多的钱,而且挣来的钱要守得住;时间,顾国贵需要更多与冯娟相处的时间,家庭稳定,是他挣钱的根本动力。

当初,顾国贵只是一个事业单位的小职员,怀揣雄心壮志,每日辛苦钻营,梦想着一朝平步青云。然而,作为一个外来人员,在地方圈子意识浓厚的单位里,顾国贵年年失意,频频为他人做嫁衣,前途无望,最后终于鼓起勇气愤而辞职下海。

在社会上闯荡不易,顾国贵赚到钱也是近几年的事。在下海闯荡的前两年时间里,顾国贵从事了五个行业的工作,基本上四五个月就要开始新的尝试。钱没有挣到多少,家庭开支的负担却因为某些原因越来越大。有一段时间,顾国贵感觉自己已经被逼上了绝境。

兵法里讲“置之死地而后生”,放手一搏可能会取得意想不到的收获。绝境中的顾国贵听别人介绍,拿了家里所有的积蓄去做一种叫“区块链”的东西。他发挥了自己爱学习、好钻研的优点,从鼓捣营销平台,到玩电子货币,短短几年间,他的账户里有了两千多万的存款。两千多万多不多?一点儿也不多!放在深圳还不够买一套好点的房。

朋友们都劝顾国贵乘胜追击,他却想着急流勇退。因为他所进入的这个圈子,赚的都是快钱,进得快,出得也快。他的账户里现在有两千多万,可是他每天都提心吊胆的,生怕什么时候一阵妖风刮来,自己的那点财富就会灰飞烟灭。他需要干点实业。起初他想干制造业,但是制造业太高端,看看东莞那些低端的厂子的惨状,他的心里不寒而栗。后来考虑了很久,他准备投入农业。但是顾国贵是一个外地人,冯娟的家也一直在市里面,他根本没有做农业的基础条件。

正在顾国贵举棋不定的时候,他的老同学刘峰发来了盛情的邀请。刘峰是合水镇的镇长,也是顾国贵的小学同学。前两年,顾国贵的小学同学建了个微信群,大家聊天的时候,作为地方父母官的刘峰同学向大家发出号召,让群里的成功人士回乡支援精准扶贫工作。那个时候,顾国贵已经是成功人士中的一员,但是在那些成功的同学中,他的名次并不靠前,带头表态轮不上他。刘峰的提议在群里扩散开以后,那些财大气粗的同学纷纷点赞,顾国贵也随大流点了一个赞。

有些人,表态不落下风,落实绝不领头。对刘峰发出的号召,响应的人多,行动的人少,包括顾国贵,他最初也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因为比他有钱的同学多了去了,做贡献也要论资排辈。合水镇的人与广东人不同,大多数的人没有什么乡土情怀。因为合水镇以前很穷,而且看不到希望,所以这里的很多人会对家乡怀有深深的恨意,只要跳出了大山,根本不想回去。

在刘峰专门打来电话之前,顾国贵也从来没有想到过要回到故乡去。即使在他考虑要做农业却又面临用地困境的时候,他也从未将故乡纳入到自己的选项中。因为在他的印象中,老家实在太穷了,而且也没有什么发展前景。

刘峰和顾国贵的关系很好,两人是小时候同穿一条裤子的铁哥们。在听说了顾国贵本身也有做农业的意愿后,刘峰激动得简直要掉下眼泪来了:“兄弟,回来吧!你现在回来简直是天作之合啊!”

“滚蛋!谁他妈跟你天作之合,本大爷没有这个爱好。”

“去去去,老子也没有这个爱好,我说的是合水镇,你现在回来是绝对的好时机。”

好时机?顾国贵却并没有看出来。刘峰抓住了这条大鱼,当然不会轻易松手,他将合水镇这些年的发展情况,还有最新的发展趋势一一解释给顾国贵听。然而这些东西依然无法打动顾国贵。论做生意的地理条件,合水镇绝对没有广东好。刘峰是不会轻易放弃的,而且他很熟悉顾国贵。经济条件打动不了顾国贵,他就打感情的牌。他问顾国贵:“顾老二,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小时候的理想?”

理想?今天这个处处看钱的社会,你跟别人谈理想,你是认真的吗?是的,刘峰是认真的。顾国贵也开始认真地思考起来。在他们上小学的时候,曾经树立了崇高的理想,那就是长大后要出人头地,做一个受大家尊敬、认可的人。顾国贵这些年挣了一些钱,但是与他周围的人比较起来,他仍然是平淡无奇的。从工作的那天起,他一直追求做官,然而做官的理想半途夭折了。现在,为了体现人生的价值,他只能重新做人。他要用自己的力量,将这个世界的某一部分改变;他要用自己的力量,帮助其他人获得幸福。哦!这个理想是多么的崇高!但是他不能向别人说,如果他将自己的理想当成回乡的理由的话,一定会遭到别人的嘲讽。你看,当我替他说出这个理由的时候,我都能想象出你那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的神情。但事实确实是这样,崇高的理想往往不能用板正的语言来表达,否则就会引人作呕。

重燃的理想给了顾国贵新的力量,他决定试一试。顾国贵的身价虽然算不得顶级丰厚,但是在他老家这种起步晚的地方,从他的存款里拿出一部分来也能好好地干一番事业了。

合水镇的地理范围很大,像顾国贵这样的人,还达不到改变全镇面貌的格局。刘峰说了,合水镇的发展,国家出钱占主导地位,社会资本是必要的补充。在合水镇的发展过程中,顾国贵能起到的作用有限,但是如果有更多像顾国贵一样的人能回乡支持建设,汇聚起来的能量将是十分巨大的。刘峰之所以极力地劝说顾国贵,要的就是一个示范的作用。

顾国贵下了决心后,就回家跟冯娟商量。冯娟很担心,她觉得顾国贵回到老家去做生意发展前途不佳,而且,她认为顾国贵的存款真正的做起事来肯定不够。顾国贵告诉冯娟,说刘峰说了,他回去后会跟政府开展一些合作项目,可以享受金融优惠政策,贷款也更容易。他甚至还跟冯娟开玩笑说,有的地方一些所谓的老板专门回去空手套白狼呢。

冯娟让顾国贵回到了合水镇。眼看着顾国贵真的在合水镇站稳了脚跟,身边的谣言骤然多了起来,多到冯娟生出了反对的情绪。好在,顾国贵以坦诚的态度跟冯娟聊到了自己的理想,而一个好老婆,是绝对不会嘲笑丈夫的理想的。

过完中秋节,顾国贵将自己的生意进行了切割,他要彻底地离开原来的那个圈子,那是一个诡异的圈子,圈子里波澜壮阔,你能体会到翻云覆雨的快感,也可能遭受一败涂地的厄运,爬得越高,有可能摔得越重。圈子里的朋友都劝顾国贵:“现在是赚快钱的最好时机,别处哪里还能找到这种无本的买卖!”顾国贵头也不回,毅然决然,他的心里呼唤着:我亲爱的理想,我已在来见你的路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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