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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犬福瑞 得失的衡量

小说:忠犬福瑞  作者:辛农夫  回目录  举报

福瑞已经有十天没有到邱美的店里面来了,在此之前,福瑞都是隔天一现身,现在这种情况让邱美觉得十分不正常。福瑞喜欢游荡,邱美是知道的,但是按照惯例,福瑞在外面云游的日子最长不会超过三天。邱美又等了三天,现在,她已经基本可以确定福瑞不会再来了。

福瑞离开了以后,邱美店里面的光景果然与它预想的一样每况愈下。来邱美店里面的人一天一天的减少,先是那些女人们,她们的定力最差,福瑞才走了一个星期,她们也跟着统统走光;然后,那些男人零零散散地都被各自的老婆牵回家去了,到最后,只剩下一个老顾客匡老三。夏天已经过去,秋天蓦然走来,秋天,本是一个收获的季节。

邱美苦苦思索着福瑞离开的原因,这其间她无数次地诅咒过福瑞,虽然诅咒福瑞是不吉利的,但是她无法压制住心中的怒火。“人都说‘狼心狗肺’,果然没错,老娘好吃好喝的供着它,它却一声不响地一走了之,该死的养不熟的四眼狗!”邱美除了对福瑞愤愤不平,对朱连国也颇有怨言,“该死的朱老头,要是你当初不给福瑞吃屎,现在顾大全家的好酒好肉就诱惑不了它,它也就不会离开我的店面了!”

邱美认定福瑞是一个为了五个鸡腿而折腰的狗,而顾大全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靠小恩小惠收买人心的阴谋家。可事实并不是这样的,福瑞并没有因为美食投靠顾大全,它一直在街上游荡;而顾大全也并没有获得诱惑福瑞的机会,自从朱连国搬走了以后,顾大全已经有很久不曾同福瑞见面了。邱美冤枉了福瑞,也冤枉了顾大全。而且她大概也忘了,真正拿美食诱惑福瑞的就是她自己和到她店里的客人,可是福瑞还是毅然决然地离开了她,也离开了她这个地方。

秋天来,冷风到。合水镇是一个三伏天的晚上都要盖棉被的地方,到了秋天,清凉的夏风就变成了直透脊背的风刀,熟知秋风劲道的合水人早早地穿上了薄背心。

算起来,福瑞离开邱美已经有十四个日子了。

没有了蛐蛐儿和蝈蝈儿的聒噪,秋夜是如此的寂静。福瑞躲在街边的石凳下面瑟瑟发抖。它想起了离开顾大全家的第四天晚上,它偷偷跑回去查看时发现的那个像沙发一样的物体——顾国贵买回来的狗窝。那玩意应该很暖和!想到狗窝,福瑞又想起了主人,想着想着,它的眼眶里不自禁地泛起了泪花,嘴唇也跟着蠕动起来:“还是主人比较好,以前天冷的时候主人都会让我进屋睡觉,这可是金窝银窝都比不上的!”

福瑞在凄冷的秋夜里思念着主人,那它的主人到底在哪里呢?它的主人,它唯一承认的主人朱连国从顾大全那里搬出来后,还在到处找店面。这一两个月来,他四处找人商谈,眼看中秋将近,他仍然颗粒无收。

朱连国从顾大全那里搬出来后一直很低调,毕竟被人赶出来不是一件很光荣的事情。虽然他没有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他在道德上也没有什么亏损;但是,如果让人知道他被顾大全赶出来了,他在面子上会挂不住。他没有将这件事情告诉任何人,包括像邱美这样跟他有生意来往的人,所以,当柳银芬说朱连国被顾大全赶走的时候,邱美在心中也暗自惊讶不已。

但是不得不说,朱连国是一个十分有干劲和韧劲的人。失去了顾大全那里的风水宝地,确实令他的心里很不舒服,也给他的生意造成了很大的实际困难,但是他没有气馁,没有怨天尤人。他一直告诉自己,要往前看。没有风水宝地,生意还得照做,他相信,决定生意成败的关键因素还是人。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合水街的面积不大,街边的商店间距的路程不远,但是要在那些散布在街边的店铺见来回奔跑,光靠一双脚片子是不成的。朱连国站在新的起点上,需要一种新的交通方式。他扔掉了自己的老旧自行车,下狠心买来一辆电动车,每天骑着电动车去找别人谈店面转让的事情。

合水街上的每一个店面现在都是香饽饽,店主们自己捧在手中都舍不得大口地吃咧,怎么可能轻易地撒手转给别人?所以朱连国每天跑来跑去,吃闭门羹和被人数落是常有的事情,但他还是要去试一试。他做生意这么多年,好多机会都是试出来的,多试一次又何妨?

朱连国在合水镇的街上四处走着,福瑞也在合水镇的街上四处走着,然而他和它一次也没有相遇过。福瑞没有气馁,它的心中有一个坚定的信念:“主人一定也是挂念着我的!我这么忠心耿耿地挂念着主人,主人又怎么可能不挂念我呢?”

福瑞不知道的是,谈生意的人一般坐在屋内,而它每天只能在屋外的街面上游荡。它听不到主人的声音,也未看到过主人的私人物品,主人那熟悉的气味由于距离太远也变得微不可闻,所以,它和主人在这狭小的空间里只能一次又一次的完美错过。

离开了邱美以后,虽然没有寻到朱连国,但是福瑞的生活并没有很凄惨,至少比它刚从顾大全那里出来的时候要强很多。

要想生活好,必须要出名,所以这世上有各种各样为求博出位而抛弃底线的无耻行径。福瑞并不明白这个道理,但它实实在在地享受着这个道理带来的好处。

福瑞现在已是合水镇上一只小有名气的狗,虽然不是妇孺皆知,但在合水街的整个麻圈内还是响当当的。

“麻圈”其实是一个泛指,圈子里并不全是打麻将的人,还有那些玩扑克、玩牌九、玩骰子的人;甚至还有一些人并不玩,每天就坐在旁边看,这样的人也算是圈中的一份子;只不过圈子中最常见的消遣方式是打麻将,大家就在习惯上将这个圈子称为“麻圈”了。

麻圈里的人并不是专业以麻将为生,像匡老三这样的职业赌棍毕竟是少数,大部分的人都在各行各业干着正常的营生。因此,麻圈也算是合水街上分布最广的一个圈子。作为圈中名士的福瑞在街上游荡的时候,就会经常遇到熟人。那些熟人都会跟福瑞打招呼:“福瑞,来我家门口坐!”福瑞走累了的时候,遇到这种盛情邀请就会大大方方地在邀请者的大门前坐下来。虽然是别人地头上的客,但是它一贯地表现得十分高傲——它不摇尾乞怜,不点头哈腰,甚至看都不看邀请者一眼。它就那样长条条地趴在别人的大门前,双眼似睁似闭的看着身前繁华的街道。

有时,别人会拿一些剩菜剩饭倒在地上,要求它:“福瑞,帮我家汪两声!”福瑞最讨厌别人以命令的语气跟它说话了,如果的它的脸有能力做出丰富表情的话,它一定会立即回敬对方两个大白眼。讨厌别人是需要量力而行的,大部分时候,飘荡在外的福瑞都顾不上自己的尊严,它只能一边盯着食物一边听话地帮别人叫几声:“汪,汪汪汪!”但是,只要填饱了肚子,它马上又会恢复到那种它特有的高傲姿态。这个时候,就算你拿出香喷喷的鸡腿去诱惑它,它也不会搭理你。如果你继续纠缠它,你很有可能会幸运地看到一幕狗讥诮人的情景:福瑞会将头趴在前腿上,乌色的嘴唇皱出像饺子边儿一样的褶,微微抖动的鼻孔里冷冷地哼出一个字,“嗤!”

相互比较能够凸显事物的价值,但同时也会激发人与人之间的仇恨。街边的好人们发起邀请的时候,福瑞可能正饥肠辘辘,也有可能刚酒足饭饱,所以,它对每个人给出的反应是不一样的。它的这种厚此薄彼让一部分人乐不可支,而另一部分人则心怀怨恨。

满足过愿望的人喜欢称福瑞为神,吃过白眼的人习惯称福瑞为魔。福瑞是一条黑色的四眼狗,它的名字很吉祥,但是它的身份很邪魅。运气好的人会很乐意承认得到了福瑞的帮助,认为自己的运气得到了福瑞的名字带来的祥瑞的加持,他们的肯定话语中有一句潜台词:“看,同样的一条狗,福瑞能给我带来运气,这是典型的因报,这是人品的体现!”而运气不好的人,会在接触福瑞之后将所有的不顺归罪于邪物的侵扰,因为黑色代表邪恶,而福瑞的特殊样貌又加深了邪恶的程度。当福瑞不愿意喊“汪”的时候,它就变成了邪物,之后的坏事,不管间隔了多久,终归都要算在它的头上,被人咬牙切齿地诅咒一番;但是,请那些没有从福瑞身上捞到好处的人们将手放在胸口上,好好地想一想,这世间的成败跟福瑞到底又有多大关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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