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十五,下元节,是一年中最后一个月亮节,在这个月圆的时候,人们要进行最重大的祭祖活动。
往年都是建安帝带领群臣祭祀,今年却有些不同,本是建安帝亲自主持的,却在十月十四夜里,换成了太子主持。
本来很多人都在猜测,是否是建安帝让寿安郡主故意装病,然后留威远侯在京都的一个手段,但是连国师和了空大师也去了威远侯府,众人便有几分相信是天意弄人,不禁为寿安郡主可惜。
然后又因为建安帝晋升端王并给端王和顾长安赐婚而另生猜测。
再有,昨日夜里,本来在驿站等候接见的雍国皇子耶律齐,也不知怎的,突然要进内城,闹得动静还蛮大。
反正十月十四那夜,但凡有一些心思的,都没有睡好,十月十五,几乎都是顶着熊猫眼的,十二皇子眼下乌青,也就不算鹤立鸡群了,而且他们也不太关注今日出席的人,反倒是那些不出席的,已经在他们的脑海中衍生出无数种可能。
就在某些人的无限幻想中,威远侯府与刚撤下端郡王府牌匾的端王府,举行了一个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婚礼。
既没有锣鼓喧天,也没有鞭炮齐鸣,就连红幔红灯笼也不过大厅和新人房间挂了,窗上也未贴囍字,只门上贴了一对。
来的也只有一些走得开的近亲,脸上并无欢喜,倒是有几分悲戚。
身着喜服的萧逸之抱着昏迷的顾长安拜了天地。
顾周氏看着这场景,鼻头不禁一酸,顾长安好好活着的时候,她希望她早早去了,如今她真要去了,却又有几分悲伤。
连顾周氏面上都显而易见的悲伤,威远侯却一直面无表情,十分引人注目。
老太太是知道自己生的儿子的,先头白氏去的时候,他也是这般,那时还有小久儿能让他回神,如今白发人送黑发人,也不知什么时候能恢复,老太太暗自擦了擦眼泪。
就这样,在奇妙的氛围下,萧逸之与顾长安行完了礼,萧逸之抱着顾长安去东海阁安置,因为长时间抱着,萧逸之手有些酸,稍稍抬了抬。
“唔~”
萧逸之停下了脚步,刚刚他似乎听到了声音。
“吱吱,我好疼……”
萧逸之僵住,周边有人听到了顾长安叫疼,大声呼喊起来,“快,郡主醒了,快去请大夫……”
威远侯几个大箭步,一把夺过顾长安,直冲东海阁,边走边道:“派人去请孙医正,还有派人去把张大夫叫醒。”
人都跟着威远侯去了东海阁,只有萧逸之还呆呆的站着,刚刚,他脑海中浮现了一个画面,一个女人捂着肚子,身下全是血,她对他说:“吱吱,我好疼……”
萧逸之顿时心痛难抑,泪水如开闸一般,一发不可收拾。
东海阁里,张大夫刚睡下没多久,就被顾子年拖了起来,头昏脑涨就要开骂,却听到顾长安叫疼,脑瓜一个激灵,醒了。
他上前把了脉,脉象还是一如之前,真是百思不得其解,遂问道:“郡主,您哪里疼?”
顾长安没有回答他,依旧喊着疼。
张大夫一个头两个大,一侧首,见挂在床帐四角的葡萄花鸟纹银香囊,突然想起很久以前在一则武侠杂记上见到,将细小银针打磨成牛毛一般,一旦进入体内则会随血液流淌,堵塞经脉,会造成油尽灯枯,血脉不济之象。
想到这里,他茅塞顿开,顾长安体弱,不大动,所以才会这般快的积聚,又加上她昏倒后,一直卧床,也没有动过,所以无人发现,而这次行礼,又是换衣服又是被抱着颠了,可能又疏通了一些,这才会有知觉,知道疼。
虽知道了缘由,可要怎么医治呢?张大夫有些头疼。
这时,孙医正来了,也幸亏今年下元节祭祀早早完成了,不然他还真不能这么快赶来。
张大夫把猜想跟孙医正说了,孙医正陷入沉思,想了一会,开口道:“若是这般,已经过了些时日了,恐怕是找不到银针的入口,为今之计,只有找个破口,然后施针,将那些小银针逼出来……”
两人对看了一眼,眼神一接触马上又移开,孙医正将人赶了出去,张大夫已经备好铜盆,孙医正一回身,张大夫就一根很粗很粗的银针扎进了顾长安的手指……
两人在屋里倒弄了小半天,也不见出来,外面等着的人,早就冻得直抖擞,顾周氏见雪珠子越下越大,天色也黑了下来,便上前说道:“侯爷,天色暗了,让丫鬟们给里面添盏灯,也好亮堂些,孙医正和张大夫也好下针不是?”
威远侯看也不看顾周氏一眼,直直盯着门,“里面有两颗夜明珠,莫让人进去扰了孙医正与张大夫医治。”
顾周氏嘴角抽抽,拢了拢斗篷,退到了廊下少风的地方。
月姨娘低下头,以免满脸讥笑被人见到,规矩本分的站着,一动不动装木头人。
贾姨娘到底年轻些,还藏不住,面上的幸灾乐祸还是被周妈妈看出来了。
周妈妈暗自记在心底,接了小丫头递过来的手炉,送到威远侯手上,“老太太让小人传话,既郡主有了希望,侯爷便该珍惜自己,往后的日子,郡主还需要您这个父亲保驾护航。”说完便退到顾周氏身边。
威远侯这才身子松了一些,转身道:“你们回去吧,也去跟守在厅里的亲戚长辈们说一声,让都回吧。”
刚说完,门就开了,孙医正擦了擦额上的汗,对威远侯微微点头。
见孙医正如此,众人心里顿时一松,报喜的报喜,道平安的道平安。
威远侯想要进去,却被孙医正拦住了,威远侯看向孙医正,满脸疑惑。
“侯爷,您还是明日来看郡主,为了救郡主,下官和张大夫是用了非常手段的,郡主如今最是不能有情绪起伏,下官怕郡主一时见了您,会忍不住哭出来,这样或许身上会更疼,岂不更遭罪?”
实则是他与张大夫不只扎了寿安郡主的手指,还在几个穴位上也开了口子,身上的口子倒是好遮掩,手指上的却是不太好遮掩,虽他们救了寿安郡主,可他们也让郡主受了大痛苦,他们怕威远侯一个忍不住,拿刀砍他们,为了小命,他们还是先为郡主上了上好的金疮药,等明日扎的口子不明显了,才好让人见。
威远侯一听顾长安不能有情绪起伏,便歇了进去的心思,给孙医正抱拳行礼,“还劳孙医正今夜里多看顾。”
“这是医者本分,侯爷不必多礼。”笑容一片义正。
听此,威远侯便回了自己的院子,守在这边的太太姨太太也跟着离开了。
威远侯带人离开院子的时候,路过门边看到守在门外,依旧穿着喜服的萧逸之,脚步微顿,“孙医正说小久儿不宜情绪起伏,端王还是先回去休息吧!”
“岳丈,我想见见小久儿。”
威远侯一听萧逸之叫自己岳丈,浑身一个哆嗦,顾周氏忙上前将暖手炉递给威远侯,威远侯直接推了,“我不用,你们先回去吧,我与端王说几句。”
顾周氏等人便先行离去了。
萧逸之静立,等威远侯开口。
威远侯想了一圈,才道:“你当初为了报先妻救命之恩,才向陛下请旨赐的婚,皇后等怕皆是不同意的,若是……”
“我知道岳丈的意思,其实我请旨赐婚,并非全部为了报恩,还为了九月底救她时的那一抹心动,我原不是很清楚自己的想法,后来听闻她病危,这才明白,有时候一眼便是万年,我其实早已认定她,还请岳丈成全。”说罢,规规矩矩给威远侯行了一个礼。
威远侯看着跪着的萧逸之,双手去搀他,“可……”
“我知道此次成婚,很是简陋,既无三书六礼又无八抬大轿,等来日,小婿必定补一个盛大的婚礼。”
威远侯心里嘀咕,婚礼不是问题,问题是你岳丈我想要悔婚呀!
萧逸之看着面无表情的威远侯,心里大致猜到了一些,再接再厉道:“小婿知道岳丈不在乎这些虚礼,但是小婿在乎,小婿想要告诉全天下,我萧逸之娶了顾长安,我想要给她我所能给的最好的。”
威远侯看了一眼萧逸之身上的喜服,只一身好料子,细密的针脚,尚衣局两个宫人不过半个时辰就做好了,反倒是小久儿的喜服,二十多个尚衣局的宫人,连夜给秀了花,坠了金丝银线,还有绣鞋和红盖头,专门还镶了东珠……想到这些,威远侯脸色微霁。
威远侯拍了拍萧逸之的肩膀,“今日天气冷,又下了雪珠子,你在外面也守了许久了,进东海阁喝碗姜汤,也早些安置了吧。”
萧逸之大喜过望,这就是答应了,忙给威远侯作揖,“多谢岳父。”
“不用谢我,你若真要当小久儿的夫婿,可得过五关斩六将呢,一切还得看你自己。”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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