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害啊，朕还没有发现，朕这个儿子才是最恨的！”
暖阁。
李世民看着李泰走入，冷笑着说道。
嗨嗨……
李泰一点儿都不怵，讪笑着说道：“爹，他们都私下里说我是根搅屎棍，别以为我不知道，这次我回来就是搅局的。”
“这仗真的不能打，杀人是简单。”
“爹你现在是比高祖皇帝的时候有底气，我们有三地半天下，还有关中健儿，可是这一打，我们努力这些年建设经营的繁华就付之东流了。”
当然李泰有些小心思不能说出来。
这仗皇帝老子一旦打起来，这皇位与他就没有关系了。
这场仗说到底本身就是一场革新与守旧之间的碰撞。
现在皇兄李恪代表着革新，老大为首的关陇系及其盟友代表着守旧一方。
守旧胜有两种可能，直接改朝换代，另外一种就是拥立老大，从此老大做皇帝，也就是个瘸子皇帝。
和司马晋时期差不多。
可要是父皇赢了。
就是革新赢了！
将来这天下父皇一定要交到皇兄李恪手里。
反正他的机会就十分渺茫。
打起来，大家都不带他玩儿了，他李泰找谁哭去！
李世民审视着面前这个儿子，他那点小心思，李世民猜得一清二楚。
李泰被看的浑身不舒服，讪笑着提议道：“父皇，今天午朝，你就只要坐在高处看着就行了。”
“儿臣给你把朝堂的水搅浑了，拖过今天，皇兄明天就回来了。”
“他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反应，他一定有办法对吧？”
哼哼！
李世民轻哼两声：“你别试探你爹我，李恪那个混球有没有办法，我也不清楚！他如果有办法，你爹我不至于动刀子！”
“刺史我都宰了一个了！”
“陛下，时间差不多了。”王德这时候在暖阁门口小声提醒道。
李世民下地后，说了句：“走吧。”
……
李世民父子往太极殿方向走去的时候。
长安城似乎也静下来了。
街边小摊。
曹富贵、刘有德等河西致富发家的商贾占据了一个茶摊。
众人心不在焉喝着茶，低声的讨论着。
“现在午朝应该开始了吧？”
“嗯，开始了，吴王怎么还不回来，他可是革新的领袖，如果他被贬为庶人，将来我们怎么办？”
“我们那还有什么将来，一定被士族吞的渣都不剩，你以为这天下的士族会和陇右的士族、岭南的士族一样吗？”
“是啊，我们的财富，他们不知红眼睛惦记了多久！”
“老曹，你去吴王府，找王妃打听打听消息。”
……
曹富贵听着，没好气道：“王妃一介女流，你好意思，我老曹还不好意思登门为难人家呢！”
“怕什么，等一等朝廷消息，我老曹这次从长安票号取了五万贯，一半身家积累，陛下不是要打仗吗，我们支持陛下，支持革新！”
刘有德也放下手中的茶碗：“我也拿出一半的身家，捐给朝廷！反正革新的成果要是保不住了，我们现在的一切都要便宜别人！”
“我也拿出一半身家！”
“我也拿出一半！现在这种时候，只有朝廷才能保护我们，只有陛下、吴王才能维护我们的！”
……
一个新的阶层，如同李恪当初所判断的一样，当其感受到了自身利益受到威胁之际。
这个尚且弱小的阶层，迅速的向皇权开始靠拢。
以曹富贵、刘有德为首的商贾们义愤填膺的看向皇宫方向，等待的结果。
而曹富贵等人，只是一小部分对朝廷更有信心的人。
尚且有部分商贾，以及河西放弃土地，营商的士族之家也同样在观察着事态的变化。
“参见陛下！”
“免了，朕感受不到诸位爱卿对真的敬畏，这些表面上的东西，还是不要表演了。”
皇帝的话，让许多人满嘴苦涩。
皇帝现在是真的有些任性！
当然，那是因为皇帝现在有任性的资本。
他有三地半天下。
他有关中健儿。
“谁敢对陛下无礼，站出来，让俺老程看看，看看俺老程会不会拧下狗东西的脖子！”
“你们这些酸儒，是哪个对陛下无礼！”
“老杜，是不是你这个酸儒！”
“长孙狐狸，是不是你！就说了，你们这些酸儒满肚子坏水，没有一个好东西！”
……
程咬金起头，一群武将撸袖子对站在对面的文臣指手画脚嚷嚷叫骂着。
杜如晦虽然被点名了，不过却暗笑。
关并等参与此番对抗皇权的文臣恨得咬牙切齿，但是偏偏无法开口。
这群该死的粗鄙武夫，分明就是替皇帝搞砸今天的午朝罢了。
李恪就要回来了，在李恪回来之前，大家一定要把他赶出朝堂。
对于李恪，所有人都怀着十二分的警惕。
程咬金等人足足谩骂了三炷香的时间都没有人出来应战。
“一群缩头乌龟。”
“心虚了，这群酸儒心虚了。”
……
渐渐的声音也低了下来，这吵架对骂必须得有对手，才能越吵越激烈，大家伙儿吵来吵去，就是没有人应战，时间久了，也就没有攻击的话题了。
“陛下。”长孙无忌站出来，撩起衣襟，双膝触地，跪下大声说道：“臣等对必选绝无不臣之心，陛下开创盛世，天下万民敬仰，臣等对陛下充满敬畏。”
“臣请罪！”
“臣请罪！”
……
旋即，文官序列所有人齐齐下跪。
以大礼，首先表明态度，大家没有要反对皇帝你。
李泰瞧着不由撇了撇嘴，心中暗骂一句奸猾！
“陛下，江南反对的只是仓促急促的推行频繁的革新政令，吴王自开府建牙之后，行为乖张，所做之事想一出是一出。”
“整理逃籍尚未完成，就推制度完善，制度完善尚未完成，就推修订唐律。”
有江南代表举着折子大声说道，紧接着就有人接过话茬，继续弹劾：“治大国如烹小鲜，好大喜功要不得，急功近利要不得。”
“吴王的身上有太多前朝隋炀帝的影子了，臣等担心朝廷因吴王而重蹈前朝覆辙，造成天下百姓流离失所，烽烟四起。”
“请陛下贬吴王为庶人。”
……
“陛下，河北地方对朝廷政令从不敢抵触，对陛下龙威不敢抵触，奈何朝廷政令频繁，地方关系从综复杂，臣等希望朝廷能够给地方充足的时间，十年整理逃籍，十年制度完善。”
“陛下，请贬吴王为庶人，一面重蹈前朝覆辙！”
“陛下，吴王……”
李世民冷眼看着下面地方代表一个个开口，不停的弹劾他那个混球儿子。
他很清楚，这不过是再与他讨价还价。
地方将那个混球儿子是否贬为庶人为条件讨价还价。
毕竟当时妻兄长孙无忌已经向他表态了。
眼下的一幕，说白了就是故意抬高价码，他甚至能猜测到，很快就会有宰辅出来训斥这些人。
然后这些人表现出极大的妥协，改变这个弹劾。
而地方做出妥协，他也就必须做出妥协。
答应他们所谓十年整理逃籍，十年制度完善。
两个十年计划！
他今年已经五十多岁了，能看到这两个十年计划完成吗？
何况一旦时间拖得这么久，恐怕这最后就是一笔烂账，糊涂账！
稠佣制的翻版！
李治暗暗着急，却只能不时的扭头看一眼三哥李泰。
他在河北被人坑了，自己都是黄泥巴掉裤裆里，开口也根本无济于事，这些人会抓住吏部的丑事，让他哑口无言。
他甚至怀疑，他在河北被算计，三哥青雀去并州，从一开始就是这些人安排好的。
李愔转动着扳指，眼底是不是的闪过一抹戾气。
如果他来做皇帝，他会将这些人一个不留，有一个算一个全都砍了，一群猪狗！
“放肆！”果不其然，恰如李世民猜测的，温彦博忽然扭头，对着举着折子的地方代表冷冷呵斥道：“皇子其实你们能够非议的！贬为庶人，你们想要做什么，吴王……”
呔！
忽然一声爆喝打断了温彦博的演戏，众人顺着声音看去，就见李泰黑着脸，蹭蹭走向江南地方代表。
温彦博的脸色十分难堪。
呔！这是喊牲口嘛！
魏王李泰端不是人子。
温彦博狠狠地看向王珪。
“你！你给本王滚起来！”李泰来到江南地方代表的时候，一把拎住对方的衣领追起来，面孔狰狞，眼神暴戾，咬牙狰狞道：“废一个皇子，也是你们这些狗奴才有资格妄议的！”
“说！是谁支持你们这么做的！”
“下一个是不是本王！”
“告诉本王，是不是老大秦王让你这么做的！”
本来还在看戏的李承乾脸色瞬间大变。
“青雀，你不要血口……”
“好啊，老大！”李泰一手推开江南代表，几个跨步走到李承乾面前：“老大，你怎么这么阴险！”
“秘密立储制度之后，你首先觉得皇兄比你贤能，所以你就首先要解决掉皇兄竞争储位的机会是不是！”
“他成了庶人，父皇就没有机会把他列入立储的人选之中！”
“下一个是不是我李泰！”
“老大没想到你能力不行，阴谋手段你到时耍的好啊！老大你还能不能再不要脸一些！”
李治的眼睛一亮，也跟着站出来，询问道：“大哥，三哥之后，是不是就是我了？”
李承乾着急了，李泰这就是往他的头上扣屎盆子，父皇要是真的相信了这些话，他在父皇心中恐怕会很失分！
“稚奴，不要听这个臭不要脸的血口喷……”
砰！
不等李承乾把话说完，李泰一拳头就打在了李承乾的脸上，大声嚷嚷道：“老大，咱两谁才是臭不要脸，你说说，咱们兄弟谁臭不要脸，你老大才最臭不要脸！”
“李泰！你放肆！”
李承乾挨了一拳，再也控制不住怒火了，小的时候，眼前这个混蛋套麻袋，李恪轮棍子揍他。
现在好，当着群臣的面动手！
他李承乾也是要面子的！
旋即，在群臣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兄弟二人就率先扭打在一起。
砰！
“够了！”
一块砚台砸在大殿群臣前面的空地上，李世民怒叱的声音响起：“你们二人成何体统！”
“退朝！”
李世民黑着脸离开。
当他转身的瞬间，唇角微微上扬，心中开怀一笑：青雀这根搅屎棍这次做的不错。
群臣面面相觑。
最后齐齐看向李泰。
李泰心中有些发怵，这都是些人精，未必不会猜测到他的目的。
“本王告诉诸位，皇子的废立还轮不到你们做主！谁敢给本王开这个先河，本王就杀谁！本王知道，你们背后的主子，开了这个先河，下一个就会用同样卑鄙无耻的手段对付本王！”
“狗急了还跳墙，兔子急了还咬人，别以为本王是泥捏的，也别以为我们这些皇子都是泥捏的！”
“哼！”
说完后，李泰冷哼一声，甩手离开。
李治也站出来，冷冷说道：“臣废皇子，开这个先河的，就是我们这些皇子共同的敌人！”
“左右等着被废，杀几个人也无所谓。”李愔冷漠说道。
三位皇子发完狠话之后，在群臣的注视之下相继离开。
温彦博被气的不行，从太极殿出来，温彦博冷冷对王珪说道：“王宰辅，你们又要背后捅刀子了对吧？”
“温大人未免言过其实了吧。”唐俭阴冷道：“这贬吴王为庶人，到底是谁做的主？”
“不会真的只是有地方想出来的吧？”
“这个口子开了之后，下一个是不是就是魏王，兔死狐悲，魏王不强烈反对才怪了呢！”
“这次是你们在捅刀子！”
“唐俭，你眼瞎了吗，难道看不出了，魏王就是在搅浑水！”李行密激动道。
哼！
唐俭冷哼一声，扶着王珪离开。
走远后，才苦笑道：“老大人，魏王到底是哪一种，是兔死狐悲，还是搅浑水，他若是插手，我们这次又要里外不是人了。”
“今晚我们与魏王摊牌！”王珪面色严肃道：“明日吴王就怕是要回来了，明日赶吴王离开朝廷，他如果还敢搅浑水，并州系放弃支持他！”
……
宫内的消息，在退朝不久后在长安城传开。
长安票号门口。
曹富贵等人一咬牙，大声说道：“走，去户部捐钱，支持陇右府兵拉练！”
“陇右军府这些年清缴地方匪患，给我们创造良好的营商条件，一直没有机会感谢，写在陇右军府拉练，我们应该支持，聊表心意！”
……
李世民对外宣称陇右精锐在拉练，以免承平太久忘战，而曹富贵等商贾，倒也精明，连借口都想好了。
一群人浩浩荡荡去了户部。
李泰刚刚回到户部，李治和李愔也跟来了。
三人刚坐下不久，户部左侍郎崔知温就脸色难堪的走进来：“尚书大人，外面有一群河西商贾，要来户部捐钱给朝廷。”
李泰三人直接傻眼了。
“捐什么钱？”李泰下意识询问道。
崔知温嘴唇有些哆嗦，隐藏在袖中的手也在哆嗦。
他敏锐的察觉到，这个新的阶层，正在向皇兄靠拢，曹富贵等人的捐钱借口，那就是骗鬼呢！
“他们说，深受陇右军府这些年的庇护，给他们创造良好的营商环境，现在陇右军府拉练，他们聊表心意。”
闻言李泰恍然大悟。
他明白了！
这是一个因革新而产生的新阶层，在嗅到威胁的时候，用行动支持朝廷！
啪！
李泰激动的一拍手，大声道：“把曹富贵等人……不，本王亲自去请他们！”
崔知温在李泰去请曹富贵等人的时候，拔腿匆匆往中书省而去。
到了中书省，崔知温看着所有宰辅都在，一时间不知怎么开口。
“知温，发生何事了？说说。”长孙无忌和煦笑着吩咐。
崔知温了然，这是长孙宰辅告诉他，没有必要藏着掖着。
他连忙汇报道：“诸位宰辅，河西商贾像户部捐赠钱粮，人人出手最低万贯，多的更达五万贯之数！”
“他们为什么忽然捐赠如此大笔的钱粮给朝廷？”温彦博拧眉询问。
宰辅们全都盯着崔知温。
所有人心中都十分好奇。
崔知温倍感压力，有些结巴说道：“他们给出的理由是，这些年河西营商，深受陇右军府的庇护，如今陇右军府拉练……”
所有宰辅的脸色都有不同程度的变化。
温彦博、卢赤松等人变得十分难看。
杜如晦房玄龄等人相互对视一眼，眼中闪过惊讶、惊喜之色。
他们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一个对抗守旧士族阶层的新阶层出现了。
而且这个阶层在面对威胁的时候，没有束手待毙，而是选择依靠朝廷，以支持朝廷，支持皇帝来维护革新的成果，也就是维护他们的成果！
“世叔，他们还说了，将来只要是朝廷有什么动荡，他们可以倾家荡产支持朝廷，维护天下稳定以及秩序。”崔知温补充的这句话，让温彦博等人难堪的神色更加难堪。
这近乎就是在向皇权宣誓效忠！
一个新阶层，毫不犹豫的靠向了维护革新，能够维护他们利益的皇权，站在了士族的对立面。
最主要，这个新阶层创造的财富十分惊人！
李恪！
许多人在心中写下了李恪的名字。
他一定知道！这个新阶层一定就是在他的算计中！
是他培植了这个新阶层用来对抗大家的！
百姓就算是受益于革新，但是百姓也绝对没有这种胆量对抗千年的士族阶层。
只有这群通过营商，胆量、眼界都发生了变化的商贾阶层，才有这份大量！
才有这份投机的眼光！
哈哈……
暖阁中。
得知户部消息的李世民仰头大笑。
笑的眼泪都流出来：“还真的让那个混球说对了，这个新阶层已经出现了，当危机来临的时候，正在快速的靠向皇权！”
“不过没有想到，这些人的财富积累速度如此之快！”
……
潼关。
“皇兄！”
“殿下！”
在李恪抵达潼关之际，李佑与段玄志联袂出关城迎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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