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大厅。
一群人簇拥在一个摆放在桌面上的灯泡前面。
崔莺莺已经有孕在身，看着众人激动的神色，而丈夫则站在一边，她不由温婉一笑。
这四个月，她可是几乎一致盯着丈夫捣鼓。
岭南时候，从占城弄来的，被丈夫称之为天然橡胶的东西。
魏王府产业中轴承的专利。
玻璃抽空，里面加了用竹子碳化取出的竹丝。
以及那个比王府原本取暖用的锅炉更大的锅炉，还有一些气息古怪，她看不懂的东西。
经过丈夫数个月的捣鼓，在王府工匠、老兵牌工匠的配合下，竟然造出了这种晃眼的照明之物。
“大哥，制造这么一套能够照明的东西，我计算了，总计成本需要两万贯，如果我们能够给长安城的勋贵之家每家做一套的话，我们把老兵工坊肥皂、香水的技术授权给陇右士族，完全放弃，我们老兵工坊也不愁以后的生计问题。”
秦怀玉掰着手指头算着。
“怀玉，你知道现在兄弟们都叫你什么吗？秦算盘！”程处默在一旁打趣道。
过后，又有些肉疼的询问道：“大哥，我们真的要把肥皂和香水的专利授权给陇右士族吗？虽然现在很多人已经研究出相同的东西，不过他们的品质，和我们还是有一定差别的。”
魏叔玉笑着拍了程处默一下：“刚才还笑话怀玉现在便算盘了，你也差不多。”
“这两种东西已经失去了太大的价值，老兵工坊保留着继续生产就可以了，与其让关陇系等各方扩大销售，不如现在我们支持陇右士族呢。”
“这几年内，陇右士族的付出很大，他们放弃了既得利益，就连他们控制的黑户和佃客也全都交出来了，人家付出这么多跟着大哥，咱们就不能吃独食，这样是走不长远的，也没有人会跟着咱们一起走这条路的。”
“不是所有人都是李行之老先生，何况现在是千金买马骨！”
李恪这时开口：“叔玉说的不错，陇右的士族的确跟着我们走这条路损失很大，适当弥补一下是情分也是必须的。”
“怀玉，这个事情就交给你跟陇右士族去谈吧。”
“嗯。”
秦怀玉三人偷偷背着李恪笑了笑，这可是一个把陇右士族绑在恪党这两车上一个很好的机会。
当然了，不能让大哥知道。
……
翌日早朝。
李恪被通知必须参加，不得不踩着点出现在朝堂。
“皇兄。”李恪进入太极殿的时候，皇帝老子还没有到，他刚刚站好，李泰就凑过来，小声提醒道：“皇兄，有人眼红你的财富，今天朝堂上就要正大光明，臭不要脸的打劫你！你可要小心点。”
李泰的声音虽然小，可靠前的人几乎全都听到了。
李承乾脸色黑漆漆的狠狠看了眼李泰。
温彦博更是气的嘴角直抽搐，李泰臭不要脸分明是在骂他！
王珪无奈叹了口气。
数月前李恪的建议，彻底把关陇系和并州推到了对面。
李恪拍了拍李泰肩膀，李泰十分受用，乐呵呵的笑了，这表明他们兄弟的关系是很好的！
太子系那些人看到了，恐怕现在就好像吃苍蝇一样难受吧？
李泰心中无比嘚瑟的琢磨着。
“你在关中推行服务型官府的进展怎么样？”李恪随意询问道。
李泰摇头，脸色瞬间变冷，眼神狠狠的看向李承乾：“不怎么样，那些人阳奉阴违，口号喊得震天响。”
“什么要有甘当老黄牛的谨慎。”
“服务百姓、服务乡梓等等各类型的标语刷的到处都是，各种名家大儒写墨宝口号，挂在书房中，刻成牌匾挂在大堂上，就连府衙大堂明镜高悬的匾额都被换成服务百姓了，可做起事情来，一个个还是腐朽顽固，端着架子。”
“我准备再过几天，悄悄出长安……”李泰说的越来越低。
李恪无奈的叹了口气，他知道，李泰口中的关陇系是如此，并州系也一定是这样。
他对两地推行服务型官府也是有所了解的，这几个月来，李承乾和李泰可没少报复性的痛下杀手。
但能从李泰的话中听得出，两地的官吏转变很小，这就是现实的困难。
关陇系、并州系太强势了。
不同于岭南和益州士族，而陇右士族虽然也很强，当初也是关陇系的一份子，但是他说服了李行之。
是在李行之这个郡望的带领下，他才打开局面。
这也是他为什么很感激李行之的缘故，甚至不惜将引导这个理念送给李行之。
当初他想着用互调督导这种方式，强制性的推进，现在看来并不成功。
至于借机打击关陇系和并州系，那不是他主要的目的，这个目标实现了，也不能让他有多少高兴。
两地的失败，就意味着擒贼先擒王的计策并不成功。
他本想着，打掉关陇系和并州系这两大元从系的骄傲自尊，其他会更好推进。
现在看来他低估了这些人在面对服务型官府的强硬抵触程度了。
其实说到底，服务型官府只是绑住他们的手脚，只是想要踩掉他们的尊严，并州系和关陇系都不答应。
“早朝之后，你到我的王府中，我有些话要跟你谈谈。”李恪当着群臣的面，直接说道。
长孙无忌等人一直侧耳听着动静，听到这里的时候，不由心生戒备。
这两个人凑到一起，还是在关中、并州推进服务型官府的时候，长孙无忌总觉得不安。
“陛下到！”王德尖细的声音，打断了大家的思绪。
“拜见陛下！”
“免了！”
君臣礼毕后，李世民说道：“昨天温宰辅弹劾了吴王，他弹劾吴王不能很好履任吏部左侍郎的职务，他进言吴王富可敌国，如今长安连日暴雨，暴露出了长安泄水体系的糟糕，让吴王花钱来做这件事情。”
“朕今天严令吴王李恪参加早朝，诸位爱卿一起议一议吧。”
李世民开门见山介绍了温彦博的想法。
温彦博感受着数百双眼睛，只觉得浑身别扭，他恨不得马上逃离。
这话从别人口中转述出来，温彦博感觉十分刺耳，脸上火辣辣。
呵呵……
轻笑声响起，李泰抬手冲温彦博竖起了大拇指：“温大人，好样的！”
哈哈……
不等温彦博怒视李泰之际，程咬金爽朗大笑一声，大声嚷嚷道：“温大人，满朝都说俺老程是活土匪，是快滚刀肉，是个臭不要脸的丘八，嗯，咱老程认，不过今天咱老程甘拜下风，宰辅才是活土匪的祖师爷，温大人，好样的！”
程咬金给这些粗糙武将汉子们带了一个好头。
“温大人，好样的。”
“温大人，干的好！”
“温大人，好样的！”
……
一时间，朝堂乱糟糟的，都是武将们起哄的声音，这些年温彦博作为文官系的首脑，可没少打压武将。
加之武将中许多人普别对李恪存有好感。
许多条件，促成了现在的一幕。
赞溢的声音充斥朝堂，温彦博的一张脸却火辣辣，变得紫红紫红。
他心中恨死第一个说‘温大人，好样的’李泰了。
先有做人不能太温彦博，后有这样一句话，李泰给他身上连翻的贴耻辱标签，太可恨了。
“陛下，温大人也是一片拳拳为国之心。”长孙无忌看不下去了，只能硬着头皮，开口说道。
他说话，果真还是起到了一定的效果，武将们渐渐收敛了许多。
“陛下，臣就算是被人误解为小人，臣也有一席话不吐不快！”温彦博紧接着往前走了一步，梗着脖子，一副视死如归，不怕得罪人的忠臣模样，他来到李恪的面前，大声说道：“吴王，你在丝路有大量的工坊。”
“其中的毛线工坊据说是日进斗金，天下人都言吴王你现在是富可敌国。”
“吴王你积累这么大的财富要做什么？现在陛下遇到了困难，吴王作为陛下之子，难道不应该帮助陛下，解决眼下的困难吗？吴王不舍，除非是另有所图！”
这完全就是有罪推论。
先入为主的判定了李恪有罪，然后一切的质询都是围绕有罪来提出疑问。
仿佛李恪要是不答应，不为父分忧，就一定是别有用心，图谋不轨一样。
李世民放在膝盖上的手紧紧攥住。
温彦博的话，触怒了李世民。
这些诛心之言，质疑这满朝任何一个人，都没法质疑他这个混球儿子。
“彦博兄你有些过分了。”杜如晦叹了口气，严肃开口说道。
房玄龄点了点头，态度不言而喻。
“我知道这对吴王是过了，可只要是为国家，为朝廷，为天下社稷安稳，你们当老好人，我温彦博当小人，我温彦博无所谓。”为了能够掏空李恪积累下的财富，温彦博豁出去了。
所有人都被温彦博的无耻给惊道了。
啪啪……
鼓掌的声音响起，李恪看着温彦博，平和笑着赞扬道：“温大人出于天下社稷考虑，宁愿被人误会是小人也要做，这样精神李恪佩服。”
“道之所存，虽千万人吾往矣。情之所钟，世俗利益如粪土，兴之所在，与君痛饮三百杯！”
“温大人可为李氏江山，道之所存，虽千万人吾往矣，什么是大勇，这才是大勇！”
“本王身为李氏江山的皇子，当以温大人为榜样！”
众人一脸见鬼错愕的看着洋洋洒洒评价温彦博和自身的李恪。
这才是嘲讽辱骂不带一个脏字呀！
这位殿下就差没有把温彦博捧成圣人了，可越是这样，越是让温彦博的小人行径，宛若剥皮一样，暴晒在太阳之下。
瞧瞧温彦博，一张脸都快成了猪肝色。
“父皇！”李恪转身作揖，从袖口拿出一份折子：“这是儿臣起草好的一份折子，儿臣准备将肥皂、香水等专利拿出来，对陇右士族开放，儿臣不能一直吃独食，温大人适才一发话，更是让儿臣醍醐灌顶，悔恨羞愧，觉得这个决定下的实在是太迟了。”
“儿臣身为皇子，情之所钟者理当是我李唐江山，儿臣也愿意为朝廷、为父皇分忧。”
“翻修长安泄水系统之事儿臣答应了，不过既然是修，儿臣建议大修一次，不但要对长安城的泄水系统进行扩建翻修。”
“还要对长安城进行一定程度的整修，比如一些街道的扩建，城内如厕的增加等等，长安作为我大唐的国都，就要有国都应该有的风采，儿臣希望父皇可以将此事全权交给儿臣。”
温彦博忽然觉得似乎做了一件大错特错之事的感觉。
仿佛一切都是李恪早准备好的，他当小人成全了李恪！
温彦博没有猜错，当李恪耗费了四个月，做出了电灯之后，并且成功让它亮起来之后。
李恪心中就有一副美妙画卷。
一副属于大唐的清明上河图！
他要将长安打造成一座繁华的不夜城，百姓白天操劳一天，晚上的时间，可以在灯光下带着婆娘孩子逛热闹的集市。
让长安漆黑死寂的夜晚活起来。
至于赔钱？
在这个时代，或许在其他地方做工程会赔钱，在长安还能赔钱？
简直不要太赚了。
他之前想着由朝廷来做这件事情，不但能够惠民，还可以通过此事得到丰厚回报。
温彦博既然这么想让他做，他就不推辞了。
李恪心中不由冷笑，爽朗笑着感谢道：“温大人，多谢你提醒本王，本王邀请温大人下朝之后到王府，你我痛饮三百杯！”
噗！
噗！
……
李恪忽然转身对温彦博的话，让朝中许多人差点没有忍住笑出声音。
李世民也不由想笑，温彦博这就是自取其辱，用其小人心思，揣度自己这个混球儿子的心胸。
“殿下高义，此心胸，令臣佩服。”温彦博脸色紫红勉强挤出一句话来。
“那个，本王多嘴问一句，你真的是为天下，为朝廷，没有骗我吧？”李恪忽然一脸为难歉意询问道。
温彦博梗着脖子，冲坐在上面的李世民拱手道：“温彦博一片丹心，日月可鉴！”
“那本王若是做了，做好了，并且一不小心从中还赚了点钱，温大人你应该会为本王感到高兴对吧？”李恪试探道。
哈！
程咬金忽然‘哈’了一声，他实在是憋不住了，当众人看来，他连忙请罪：“陛下，臣无礼了。”
李世民也快忍不住胸中笑意了。
从他这混球儿子的话中，不难听出，他不但不会做赔本的买卖，还能够从中盈利。
温彦博这明显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臣……臣当然为殿下高兴。”温彦博被逼到墙角，不得不笑着回答。
“那就好！”
李恪灿烂一笑，转身郑重道：“请父皇恩准！”
“准了！”
退朝后，李承乾经过温彦博身边，气的低声怒道：“温大人，你可真会成全李恪！”
“彦博兄，不要更太子计较。”李承乾甩袖离开后，长孙无忌来到其身边安慰道：“你也不要有太大的心理负担，李恪未必就能做成。”
“辅机，你别安慰我了，我总觉自己好像成全了李恪。”温彦博懊恼说道，他肠子都悔青了。
老兵工坊。
消息传来后，程处默三人惊呆了：“大哥疯了吧，竟然答应了，温彦博这明显就是想要掏空大哥的财富。”
魏叔玉回过神来，笑着说道：“好！这对我们来说，正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叔玉你说清楚点。”秦怀玉询问道：“什么机会？”
魏叔玉低声说道：“玄武门之变，陛下还需要一个常何呢，我一直在琢磨，怎么才能让长安对我们不设防。”
“现在机会来了，改造长安的地下泄水，我们就可以从中设计一条能够迅速通往长安城内的通道！”
魏叔玉的话，把秦怀玉和程处默给吓到了。
沉默许久，他们才点头，秦怀玉说道：“嗯，不过将来在时机合适的时候，一定要告诉大哥。”
魏叔玉点了点头，这事情肯定得说，他继而又笑着说道：“放心吧，大哥既然敢答应，就一定有办法，绝对不会做亏本买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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