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拜见陛下。”
很快房杜便到了太极宫暖阁。
李世民摆了摆手,王德心领神会,马上吩咐小太监给房杜两位宰辅搬来小凳子。
房玄龄试探着开口询问:“不知陛下找我们?”
“是我找两位宰辅的。”长孙无垢笑着说道:“承乾身为太子,我希望他可以跟随陛下亲征历练,恐朝堂有反对意见,希望明日早朝的时候,两位能帮我说服朝臣。”
房杜二人不由惊讶对视一眼。
杜如晦开口询问:“陛下,若是太子随您亲征,谁来监国呢?”
“这个稍后再议。”李世民摆了摆手,然后语重心长的说道:“玄龄,如晦你们两个都是朕的老兄弟了,从平天下到现在,别人不了解朕的心思,你们应该是了解的,朕希望这一次你们能够再帮扶朕,把高句丽打下来!”
“这是朕的一块心病,朕希望有生之年能完成这件事情。”
“这一次如晦你留下来,魏家那小子说混账话,但也是实话,这一次玄龄、辅机、王珪留下来,玄龄替朕出谋划策,温彦博执掌军法、褚亮管大军粮草。”
杜如晦无奈叹了口气,与房玄龄相视一眼,然后拱手道:“臣等定当殚精竭虑。”
话叙片刻。
二人从太极宫出来,房玄龄拧眉说道:“若是太子动了,或许我们推吴王来监国就不太困难了。”
房玄龄注意到老伙计一脸担忧,闷闷不语,询问道:“你还是担心征讨之事?”
“都担心,辅机谋算好了,我们想要让太子随军恐怕有些困难,我也更加担心此战!”杜如晦沉声说道:“这一战即便不采纳吴王的建议,玄龄也要切记提醒陛下,绝对不能冒失进攻。”
“不要求快,要以稳为主,我大唐的国力较之高句丽倍数之胜,要步步稳扎稳打,绝对不能再重蹈前朝覆辙。”
“其实你我都知道,前朝之所以败,最大的原因只有两个,一、朝令夕改,二、贪图以泰山压顶之势速战速决,而正如恪殿下折子中所说,高句丽的地形多山,加之高句丽军队善守,快进快出很难办到。”
“之前打完突厥我们家底子一直薄,可现在不同了,我们有三百万贯的国库积蓄,如果明年开战,继续可达到四百万贯!”
“四百万贯足够我们打稳扎稳打,二三十万大军一年所需。”
“而有丝路这个聚宝地,再加上来年的财税收入,旷日持久打两年朝廷都不需要节衣缩食。”
“高句丽能撑得住一年,他能撑得住两年吗?”
房玄龄认真听着,点头说道:“如晦兄请放心,我一定会提醒陛下以稳妥为主。”
哎!
杜如晦叹了口气,无奈说道:“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再次伐兵,其下攻城,吴王的折子,其实深谙孙子兵法,可惜……”
“不想了,还是想一想,如何才能完成皇后交给我们的任务吧,若是吴王是皇后所处,很多问题都迎刃而解了。”房玄龄不由苦笑。
暖阁。
帝后透过玻璃窗户看着两个昔日的老兄弟摇头离去的背影。
李世民叹了口气:“不知不觉,都老了,秦王府的一幕幕,平天下的一幕幕却犹在眼前。”
许是觉得话题沉闷了,李世民笑着说道:“你难得开口求他们帮忙,这两个老兄弟说什么也拒绝不了。”
闻言,长孙无垢没好气的白了眼李世民。
……
翌日早朝。
“征辽之事已经定下,在年终大议之前,把征辽朕离开的事情定一下吧。”
“调动那几只军队,那些人随朕亲征,那些人留下来处理国内之事。”
李世民居于皇位,说话之际目光扫过殿内群臣,最后在长孙无忌身上停留的时间稍长一些:辅机啊,要不是魏家小子,这一次我还可能真的被你蒙在鼓里,我们之间真的是太了解彼此了。
心中想着,李世民收回眼神。
“陛下。”房玄龄站出来,大声说道:“臣建议,由臣、彦博兄、褚亮三人随军参赞,臣从平天下开始,就是陛下的军师,这一场国战怎么能少得了臣,彦博兄为人耿直,执掌大军转进军法、褚亮精于统筹,掌管大军粮饷等。”
李世民频频点头。
长孙无忌与温彦博相互对视一眼,这种安排,其实早心有预料了。
“臣建议太子随军亲征。”房玄龄紧接着的提议,顿时让太极殿哗然。
“太子随陛下亲征?”
“这怎么行,陛下亲征,太子要监国的。”
“对,陛下亲征需要太子监国,房玄龄安得什么心。”
……
李世民坐在上面,听着激动的议论,而这些大多是出自关陇系的朝臣口中。
老兄弟的建议,无疑是踩在了关陇系柔软脆弱处了,他看向长孙无忌。
长孙无忌皱着眉头与温彦博对视一眼,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房玄龄竟然要太子随御驾亲征。
“陛下臣赞同。”杜如晦大声说道,将殿内的吵闹声压了下去:“上一次吐谷浑之后,民间有很多对太子不利的声音,何况太子未来是要克成大统的,如果不能熟练的掌握领军作战,如何能够肩负其大唐江山的重任。”
褚亮略作沉吟,他就明白房杜的二人的目的了,只有太子动了,李恪监国才可能成行。
“陛下,杜大人说的虽然有些严重了,不过臣以为,太子熟悉军务,也是一件好事,储君应该同时具备文治武功。”
王珪看着中书省三个宰辅接二连三支持太子随军亲征,眼皮都不由跳了跳。
这个情况实在是太诡异了。
朝臣们也都一脸错愕,就连武将们也是如此。
“不行,太子不能随军亲征,陛下御驾亲征,如果太子走了,谁来监国呢?”长孙无忌连忙开口说道。
三位宰辅支持,这让他有些慌了。
房玄龄笑着说道:“陛下的皇子众多,任何一个人都可以监国,其实只要有皇子监国,朝廷内部局势就可以稳定,不是一定要太子监国的。”
“万一,万一出现意外呢?亲征本就危险,如果陛下和太子……”温彦博急了,说话也有些口不择言了。
“放肆,彦博兄你在诅咒陛下吗!诅咒这次国战吗?”
杜如晦冷喝道:“彦博兄,之前你可以是信誓旦旦说过,此战必胜,一场必胜的战争,太子需要功勋,为何不让太子前去!”
温彦博被杜如晦的话堵得面红耳赤却说不上话来。
长孙无忌有些急了,他看向王珪,注意到王珪一副事不关己。
他立刻明白了。
王珪是觉得李泰有机可乘,有机会整一整监国了,所以之前他们的同盟关系也就至此而终。
当陛下决定亲征,他们的默契就没有了。
如今王珪袖手旁观,支持与反对就是三比二了。
他只能按着心中的焦虑,给关陇系的朝臣暗暗打了一个手势。
“陛下,臣反对。”
“臣也反对太子随军亲征。”
“太子是储君,皇帝在外征战,储君监国这是惯例。”
“……”
太子是否监国,吵来吵去,最终都没有决断下来。
双方谁都不让谁。
发展到最后,甚至关陇系有人要血谏。
长安城外的老兵工坊。
魏叔玉和秦怀玉二人对坐而立。
秦怀玉看完从城内传出的消息,笑着说道:“太子随军亲征,看来叔玉你当日在朝堂骂温彦博那个老家伙的话,有效果了。”
“应该让陛下以及许多人怀疑关陇系这一次极力赞同亲征的目的性了,不过想要推动太子亲征恐怕还是很难。”
沉默片刻。
魏叔玉忽然说道:“怀玉,你说我们在城内散播消息,逼着太子不得不走出来大营亲征如何?”
“不行。”秦怀玉摇了摇头:“这长安城,我们稍微有点动作,就会被人抓住把柄的,且不说陛下一定会知道,关陇系想要查也能查到。”
“那时反而对大哥不利了,先看着吧,这太子亲征之事,还有的争吵,这不是一件容易决定下来的事情。”
“看看情况再说。”
东宫。
下朝后,长孙无忌等人就秘密来到这里。
李承乾面色阴沉。
温彦博怒而说道:“房杜褚三人想要做什么,屡屡跟我们作对,王珪那只老狐狸,竟然装聋作哑,想要帮魏王摘桃子,尤为可恨!”
窦威开口,问道:“有没有可能房杜褚三人已经倒向吴王李恪?”
所有人看向长孙无忌。
长孙无忌摇头十分肯定的说道:“这不可能,房杜二人是陛下的左膀右臂,也一直只做臣子,不参与储位之争,褚亮这个人更是谨小慎微的很,他这种人,是不会轻易在储位之争上面表态的。”
“这一次,应该是房杜不知怎么说服了褚亮。”
“或者说,他们看出了我们的目的,不想看到大军在外,国内不稳,所以在无法阻止陛下亲征后,就想要太子动一动。”
“太子动了,换做任何一个皇子,哪怕只是未成年的皇子监国,他们也可以阻止我们要做的事情。”
“就连杜如晦多次为李恪说话,其实我知道,是如晦想要保住李恪这个人才,是出于朝廷、天下的利益考量,不是我们说的恪党。”
有句话长孙无忌没有说。
这才是最可怕的事情。
当一个人的风度、才能、气魄,让人放下私利的去支持,这个人就一定是最大的敌人。
因为这种人最可怕!
这种人最能让万众归心!
虞世南开口说道:“看来是时候去舍弃这张老脸,亲自见一见王珪了。”
窦威点了点头:“现在不能让王珪继续坐山观虎斗,向并州系低一头,出让点利益就出让点利益吧。”
“总之一定要促成太子监国。”
……
时间进入九月份。
朝堂关于太子亲征与否的争吵越来越激烈。
益州。
裴承先的书房门紧闭。
“许前辈,吐蕃人怎么还没有开始行动?”裴承先有些着急问道。
许敬宗知道裴承先这段时间心情为什么不好。
苎麻产业的情况越来越不好。
接近秋季了,虽然麻袋的需求量随着一年最后一次丝路最繁华时刻的到来有所增加。
但江南那边的竞争也在加大。
江南的苎麻是野生的,即便价格压得再低,也有很大的利润可图。
可益州这边不行。
这边是用良田种植苎麻的。
许敬宗连忙说道:“別驾,吐蕃已经开始行动了,马上就会有好消息传来的。”
“裴承先!裴承先你个王八蛋滚出来!”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愤怒的怒吼声。
砰!
门被踹开,长孙冲站在门外,几个衙役不敢阻拦。
长孙冲走了进去,来到裴承先的面前。
手从袖口中伸出来,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
一个绿色夹杂着黑色的东西被拍的粉碎,长孙冲眼睛猩红的指着裴承先:“裴承先你看看这是什么!”
裴承先自然认得。
现在益州绝大多数百姓吃的东西。
糠皮、苎麻叶子,再加少量的米蒸出来的一种吃的。
“几个月前我们就提醒你了,你做什么裴承先,现在益州百姓就吃这些东西,你来尝尝,你裴承先吃过吗!”
“近一个月糠皮都涨价了,粮食更是涨了好几次了,你裴承先要给关陇集团输送多少利益?”
“这几年,你一边捞政绩,一边让关陇集团的粮食在益州高价卖出,你真是两边都不耽误,政绩有了,关陇集团内部各家都要承你的情,这也就算了,现在什么情况了,你们连糠皮都要涨价,你还是不是人!”
“裴承先,我的折子,书信几个月来,为什么没有任何反馈?”
“是不是你从中搞鬼!我告诉你,我要回去,我要回去在陛下面前揭穿你!”
话罢,长孙冲转身就走。
“来人!把长孙小公爷给我抓住!”裴承先急了。
“你敢!”
“动手!”
衙役最终还是把长孙冲控制起来了。
长孙冲愤怒道:“裴承先,你王八蛋,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我是长孙冲!”
“长孙兄,世叔曾今教过我一句话,政争无父子、无手足!”裴承先歉疚作揖,起身后,说道:“长孙兄,你要知道,你姓长孙。”
“现在朝廷发生的事情你肯定知道,你也肯定知道这其中,我们更深层的目的。”
“你心中一定不好受对吧?”
“一边是结义兄弟,一边是以长孙世叔为首的关陇系,不错,关陇系从益州赚了不少的钱,这其中没有长孙家,世叔在这方面还是很有原则的。”
“但是关陇系以长孙世叔马首是瞻,你确定将来要与长孙世叔为敌吗?”
“你内心是挣扎的,否则你就不会拿着东西来见我,你应该悄悄直接回京的,你没有,就是最好的证明。”
“与其让你回去,破坏了世叔以及整个关陇系的谋划,让你背负一个不孝的名声,我这样做,是让你不那么为难。”
长孙冲一脸的失魂落魄,眼神痴呆。
无疑,裴承先戳中了他内心最挣扎难受的弱点。
一边是父亲,一边是结义的大哥。
他夹杂中间,日日犹如烈火焚身一般。
裴承先一挥手,衙役带走了行尸走肉般的长孙冲。
许敬宗说道:“別驾,长孙冲公子控制起来了,可其他人呢?”
“益州军营中的房遗爱、侯俊……”
“我们不是要谋划施浪诏吗?找个理由,把军营这些人调到益州西南边,严密控制消息。其他县府李恪的结义兄弟,让人盯着,盯死了他们,一旦他们有什么不轨行为,立刻控制起来!”
许敬宗被吓了一跳,且不说这些小公爷背后的显赫的家世。
就是随意控制下属官员这一项罪名,就等同于谋反了。
裴承先显然看出了许敬宗的担忧,他笑着宽慰道:“许前辈,不碍事,只要简直到明年陛下离开,太子监国,我们有各种办法化解现在益州的困难。”
“现在我们要配合长安那边,稳住局势,这才是当务之急。”
“是。”许敬宗嘴上应是,可心中却害怕的紧张。
裴承先太胆大妄为了。
“还有,统治益州士族,稳,不管他们是画大饼充饥,还是想起他的办法,一定要稳住益州的百姓。”
“別驾。”许敬宗犹豫一下,提醒道:“是不是別驾大人和关陇的同仁们说一说,把糠皮、粮食的价格降回去吧,大家都已经赚了很多了,没必要在这个时候再赚这份黑钱了。”
裴承先摆了摆手:“许前辈,上一次关陇的同仁赔的太惨了,而现在让大家收手,我之前所做的事情,就事倍功半了。”
“而且这种食物也足够活命了,隋末的时候,他们连这东西都吃不上呢!”
许敬宗感到骨子里都寒冷。
他觉得太小瞧身边这个关陇系的俊杰了。
冷血的令人发指。
同时不安也更浓了几分,这种人太冷血凉薄,为了自身的功名利禄,什么事情都可以毫无底线的去做。
迟早是要出事的。
许敬宗想跑了。
这种感觉十分强烈。
“別驾,侯俊那些人毕竟领兵在外,而且谋划施浪诏也需要我近距离和吐蕃协调,是不是我隋军一起行动。”
跑!
心中的念头一出现,许敬宗就决定,再一次施展他在复杂政争中的报名绝招,溜之大吉!
当然他也给自己找了借口,留了后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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