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宫内,皇家气派森严,雕栏玉砌,青砖红墙绿瓦,听雨轩高楼内,庄王身披五爪金袍,身材高大,双手扶栏杆,望向北方,眼中仍是深邃不见底,神情严肃,紫气萦绕,一脸关情,暮色初生,西山落日,那长长的背影,显得庄王森严的外表下,无可明状的萧索和孤独。
“九首妖道望尘?”庄王仍是面向北方,声音威严问道。
身穿绛绡道袍的青天窃站在庄王身后,微微颔首,声音沙哑道:“回吾王,望尘销声匿迹许久,今日出现,恐怕事有蹊跷。”
庄王轻轻转身,踱步而行,低头轻轻思考,双眉轻皱,猛的抬头,望向青天窃,双目寒光四射,说道:“以你之见,望尘此行,是何目的?”
青天窃被庄王盯视,直感觉庄王那双黑眸是九天寒冰中的黑铁一般,冰冷胆寒,闻听庄王询问,青天窃心知庄王已有判断,但帝王心术,无论什么判断,绝不会出自他口,否则一旦有误,岂不是毁天家盛名。
“依臣之见,望尘是受雇而来,目的无非两个,要么是敌,以刺杀公子寤生为目的;要么是援,协助除掉公子寤生身边的各种势力。”青天窃轻声回复道。
见庄王仍是冷冷看着他,青天窃轻咳一声,继续道:“公子寤生之行,乃是吾王有意纵之,用以探测各方势力反应,同时争取百战将军的支持,但细思起来,公子寤生宅邸遇袭,事发蹊跷,行走仓促,路线及其不同寻常,即便如此,仍有顺天国旅贲军偷袭,只怕其中必有隐情,然据老臣观察判断,是后者。”
庄王闻言,身体一震,青天窃知道猜中了庄王心事,愈加谨慎,生怕让庄王认为他能够猜透君心,庄王想了想,沉声说道:“听雨轩遗奴?”
青天窃道:“是。”
庄王又开始踱步,片刻之后,转脸问道:“以你推演,结果如何?”
青天窃细细想了想,答道:“回吾王,遗奴虽然修为不俗,天资聪颖,只怕不敌。”
庄王右眼眼皮跳动了下,问道:“那天运之人呢?”
青天窃语气舒缓,沙哑声音说道:“天意难测,集运在身,无法推演。”
庄王转身,看向窗外夕阳,天边火烧云翻滚着,他的心绪翻滚着。
望尘嘴角狞笑着,黑龙鞭压制之七星剑,步步推进,那黑龙长啸,七星剑阵,不断退缩,遗奴脸上青筋暴起,嘴角流血,神情痛苦,仿佛承受巨大压力,脸色发暗,金色双瞳暗淡无光。
望尘放浪狂笑,道:“后背小子,不要苦苦挣扎了,常言道:出生入死,来世有机会,再找我报仇吧。”说罢,双手快速结印,口中喝道:“苍龙出海。”
话音方落,双手便要结印完毕,那黑龙长啸一声,周身黑气暴涨,张开血盆大口,就要向遗奴吞噬而去。
遗奴心中一沉,知道自己在劫难逃了,不禁神色黯然。
千钧一发之时,只听见望尘暴怒道:“你大胆。”
原来,倚云方才蓦然望见遗奴与望尘相持,处于下风,恐怕片刻后便有性命之忧,又见望尘双手结印,仿佛要对遗奴致命一击,心下骇然,连忙催动混元气,身形闪动,欺身而近望尘,荡刀横斩,使出流风回雪刀法,其中最为凌厉的一刀:西山飘雪,墨染与他讨论流风回雪刀法时,谈论过此刀法,乃是创设之人,极北荒蛮之地,西山望雪,大雪连下八日,创设之人雪中猛然所悟,此刀法,倚云猜测,有斩山断河之势,只是以倚云的修为,仅能施展出尺余刀罡,断树裂石而已。
但是倚云取巧了,结印最忌讳的,是双印叠用,一印未毕,另印又起,因为期间会有短暂的混元气调整,高手与常人的区别,也就是其间短,其节巧,不料望尘目中无人,以为胜券在握,遗奴被压制,毫无还手之力,便想毕其功于一役,不料横生枝节,倚云趁机袭来。
倚云并不知道转换手印的巧力,虽然他也可以结印,那仅仅是机缘巧合,而且每次结印都消耗掉他所有混元气,再者,他就会一种印,所以此次能够出刀截断望尘在此结印,纯属巧合。
空中暴起的黑龙,刹那间气势顿减,遗奴正愁苦间,见此转瞬即逝的机会,心中大喜,双手快速结印,借着黑龙鞭在望尘双印变换间失控之际,咬破左手拇指,在右手掌心画了几道,双掌一拍,用尽全身力气,暴喝道:“七星剑,七剑斩龙。”
七把长剑,化作七道虹光,直斩黑龙鞭化作的黑龙,那黑龙愤怒长啸,江水为之一荡,七星剑,剑剑斩在龙鳞上,顿时金光四射,那黑龙仿佛承受着剧痛般,扭动身躯,张牙舞爪,暴怒着抓向七星剑,但剑光伶俐,上下游走,黑龙五爪抓空,愈加暴怒。
刀罡甚急,望尘只得停住手中结印,压下体内气息,伸手轻弹,只是仿佛随心一弹,倚云凌厉剑罡竟化作无形,荡刀刀势一滞,刹那间便被人轻轻夹住,分毫动弹不得,倚云试着抽刀,却是徒劳,不禁心中骇然。
望尘狞笑着看向倚云,双目透着寒意,红发倒竖,显然怒极,口中怒道:“想不到啊,竟然被蚂蚁咬了,你,真该死。”说完手上稍一用力,那荡刀竟然寸寸断裂,倚云右眼突然跳个不停,还未反应,眨眼间,望尘抬腿一脚,倚云如断线风筝般,飞入丛林中,远处隐隐传来古树断裂的声音。
一声哀鸣,望尘心中大惊,忙转身观瞧,只见遗奴双手握剑,飞身骑在黑龙身上,那剑已经刺入黑龙颈后鳞片中,那黑龙挣扎着扭动着龙身,周身黑气满满散去,本来翻腾不已的河面,恢复了平静,其余六把剑趁势纷纷斩向黑龙,一时间,黑龙被斩成数段,纷纷然化作黑尘,飘散而去。
遗奴身形闪动,轻轻落在望尘对面,七星剑回归剑匣,隐没入地中。
望尘金目圆睁,既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又痛失宝物,咬着牙,如同镀金般的脸上,杀气隐隐,怒发冲冠,说道:“你,竟敢毁我宝物。”
由于气急,望尘竟一时语塞,他自信自己的道法和修为,没想到被倚云偷袭,又被名不见经传的后辈遗奴毁去黑龙鞭,心中怒极、恨极。
只有他知道,那黑龙鞭得来之难,心中懊悔不已,想自己深入龙穴,冒死得来的黑龙筋,又历经数年祭炼,所有心血竟灰飞烟灭。
遗奴抹去嘴角的鲜血,心中暗道侥幸,若不是倚云干扰望尘结印,想必灰飞烟灭的就是自己,心中所想,口中却说道:“妄用龙气祭炼兵刃,望尘,连天你都敢欺,我这是替天行道。”说罢嘴角坏笑着,剑眉两分,双目如星辰,睨着望尘。
望尘闻言,怒不可遏,不觉暴怒,身上衣衫寸寸碎裂,赤裸着上身,只见他一身横练,胸肌发达,胸前纹身十分奇特,一把宝剑插入一条黑蛇七寸,那蛇双头四目,目露凶光,不但没有身死,反而嚣张的吐着长芯,示威着。
遗奴暗暗称奇,双手结印,七星剑再次出鞘,成北斗状阵列身前,望尘狞笑着,语气中充满邪气道:“无知后辈,不要清谈,接下来,你会后悔你爹妈生了你。”
望尘蓦然周身煞气,双手结印,镀金般的脸庞,因为愤怒而有些扭曲,金瞳熠熠生辉,周身充斥着邪气,一道旋风围绕望尘旋转不停,
夕阳西下,落日长河,绝美景色,回旋暮鸦仿佛感受到了令它不安的气息,惊叫几声,向远处飞去,本来已经平静的河水,有无数游鱼,躁动不安,纷纷跃出水面。
隔着一箭之地,护卫着公子寤生的狼卫,都是心脏骤然猛烈跳动,仿佛有人捏着他们的心脏,强行让心脏起搏一般,痛得他们咧着嘴,执刀持弩的双手颤抖不已,连死士乙也不例外,唯有公子寤生,脸上仍是没有丝毫变化,负手看向遗奴与望尘,眼中如同深潭般,毫无波澜,心中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遗奴眯着眼,看向望尘,见他黑气绕身,遗奴眉头紧皱,心再次沉了下来,细细思索,口中轻声念道:“煞气。”
望尘双手结印完毕,单膝点地,双手猛的拍在地上,那周身黑气顺着双臂,流入地下,望尘张着大口,仿佛用尽全身力气,暴喝道:“望魂煞,起。”
一声鬼啸,一人从地底满满爬出,遗奴放眼望去,只见那人头发散乱,遮住面容,骨瘦如柴,双手如鸡爪,十指指甲如刀锋,穿着绛绡道袍,道袍上绣着八卦,足蹬草履,身体不自然的扭动了几下,双手抬起,放在面前,仿佛欣赏着宝物般,那人竟然咯咯的笑了起来,声音阴寒之极,令人毛骨悚然,遗奴眯眼观瞧,仍是无法看到那人的面容。
那人双手翻动几下,口中阴恻恻说道:“望尘,你竟然将我炼制成了鬼煞,你好心毒,夺舍不算,还让我永世不得超生,你,我要杀了你。”说罢身形闪动,竟然朝望尘而去。
一时间遗奴惊呆了,本来七星剑已经结阵,准备厮杀了,不成想望尘竟然请出了个敌人,如果换种场合,遗奴估计能笑出来。
望尘好像发现了不对,双手赶紧结印,躲过那人的袭击,口中喝道:“疾。”
那人指锋已然抵住了望尘的后心,如若再晚一个刹那,相信望尘此时已经是具尸体了,而且死得十分憋屈。
鬼煞仿佛沉睡后苏醒般,飘身来到望尘身旁,双手轻轻垂下,绛绡道袍无风自摆,遗奴眯眼打量着鬼煞,猛然间像是记起什么,暴怒道:“望尘,你竟将修行活人祭炼成煞,你好大胆,不怕天雷惩罚吗?”
望尘一脸得意,笑道:“小友,不要大惊小怪,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当年我有望魂十二煞,七星剑上一任主人没告诉你?”说罢仿佛欣赏自己的得意作品般,斜眼看了看鬼煞,啧啧赞叹。
遗奴听言,一时间竟然语塞,九首妖道,果然妖得可以,用活人祭炼鬼煞,已经犯了天忌,望尘即然毫无忌讳,祭炼十二煞之多,面前的鬼煞竟是修为之人,其行为令人发指。
那鬼煞此时阴恻恻的咯咯笑了起来,声音凄厉尖锐,像是人摩挲着铁器,遗奴直感觉两耳嗡嗡作响,几声笑罢,鬼煞猛然抬头,垂脸长发蓦然两下散开,露出一张狰狞可怖的面容。
任凭遗奴修为高深,突然见到那张脸,内心深处不由得震撼,右眼皮猛的突突跳了几下,展现在他面前的,不能称之为脸,那鬼煞半张脸没有皮,没有嘴唇遮挡,半数牙齿赤裸在外面,失去眼睑的眼睛,如同死鱼眼般,深圆的眼窝完全展露出瘆人的狰狞,干瞪着,面部肌肉干瘪得让人作呕,脸上没有鼻子,只有两个空洞的窟窿,另外半张脸皮肤白皙,嘴角微微上翘,邪邪的笑着。
遗奴寒毛乍起,嘬了嘬牙花子,神情严肃起来,看着鬼煞,心中盘算着如何对付望尘与鬼煞。
望尘睨了遗奴一眼,跟着鬼煞邪邪的笑了,双手结印,那鬼煞也跟着他双手结印,动作一致,一人一鬼口中整齐一致的叨念着咒语,周边的气温,骤然降低,远处的狼卫,不禁都打了寒颤,他们见望尘从地底下召唤出鬼煞,心里都是颤抖不已,狼卫们忽然冷得要命,眼前的一切,超出了他们认知,更是超出了他们能力所能够应对,人们面对如此场面的时候,唯一的表现,就是崩溃,虽然他们刀弩并用,警戒着,其实心中早就认命了,认定他们在劫难逃了。
天色渐暗,遗奴眼角余光看了看那天边残留的一线光亮,火红的云朵,此时已经被黑暗蚕食殆尽,片刻后就会陷入黑暗了。
遗奴心情如同眼前景色般,满满沉下的心,未知的对手,猜不透的阴谋,不知为何,如此大敌当前,遗奴思绪竟不能平静。
打断遗奴思绪的,是望尘与鬼煞戛然而止的念咒声,只听听闻他们口中同时喝道:“鬼煞绝尘斩!”
那鬼煞如同一道闪电,十指指锋交叉指划向遗奴,速度之快,空中出现一道鬼煞的残影。
遗奴身形闪动,七星剑中摇光随心意飞落到他手中,其余六把剑,纷纷向鬼煞从天而降刺去,只是那鬼煞身形太快,六把剑均是落空,斩入地中,剑柄兀自颤动着。
遗奴脸色一变,双目猛的瞪大,横剑而斩,耳边听闻金属摩擦之声,摇光与鬼煞指锋相交,竟溅起一阵火光,遗奴直感觉户口发麻。
方要喘息的遗奴,猛的发现鬼煞又换了方位,指锋划向遗奴咽喉,那指锋的寒意,刺激着遗奴的神经,遗奴心下骇然,身子猛的横掠出去,躲过指锋的袭击。
命悬一线,也许就是这种感觉吧,还未等遗奴喘息,那鬼煞按照伏羲八卦的方位,随机攻向遗奴,八次进攻后,遗奴又落在方才站立的位置,执剑的右手,户口已经震裂,但四下里去找不见鬼煞的身影,遗奴不敢怠慢,心念一动,身体忙向空中纵去,正在此时,鬼煞倏的从地底冒出,指锋直插他脚底,遗奴冷汗湿遍,不想眼前这鬼东西,竟能够出其不意,从地下进攻。
身形在空中堪堪躲过鬼煞的偷袭,蓦然头顶生风,此时天边已无光亮,完全黑了下来,遗奴睁开道眼,轻轻抬头见鬼煞闪电般从上面袭来,十指恐怕要将他的脑袋抓出十个血窟窿来。
遗奴神色大变,不远处望尘如同入定一般,并没有与鬼煞配合着进攻他,心下少安,身子在空中猛的提起混元气,身子再次横掠出去,但稍稍慢了些,鬼煞指锋所带的罡气,轻轻划在他的脸庞,遗奴站定身形后,见那鬼煞也落在自己面前,自己的脸上出现了两道伤口,虽然不深,却满满渗出了血。
遗奴终于有机会猛喘息了口气,抬眼看向鬼煞,鬼煞双眼转红,经过方才结印,此时已经可以不需要望尘施法控制,眼中的杀戮之意,身上的杀伐气息,周身黑气的萦绕,口中刺耳的笑声,十指长长的指锋,活脱脱的杀人利器。
初次交锋,遗奴平复了心绪,灵台清明,远远见望尘闭目养神,心下少安,他虽然不明白望尘此时为何不趁机与鬼煞合作双战他,但单独对敌鬼煞,也许他胜算还大一些。
问题的关键,遗奴有多长时间,望尘显然在恢复气力,无论如何,留给他的时间,都不会太多。
天空星光暗淡,微风拂过丛林,发出沙沙的声音。
再一次深深呼出一口气,遗奴看向鬼煞,见鬼煞也在冷冷地看着他,十指指锋更是黑气缭绕,绛绡道袍鼓荡着,二者对视之下,倏得双双前冲,杀向对方。
遗奴摇光突然掷出,刺向鬼煞,鬼煞轻轻侧身躲过,在此转身之时,遗奴已经闪现在他的身后,右手蓦然握住已然在他脑后的摇光剑柄,用力劈斩向背对着他的鬼煞,电光火石之间,鬼煞已不可思议的速度,突然转身,身形向后倒飞而去,双指指锋用力架住摇光的剑锋,周身的煞气受到了剑罡的震荡,猛的向鬼煞两侧一荡,鬼煞身形向后飘了几丈,方才停下。
遗奴剑势不减,摇光如同电光,缠绕着鬼煞,上下变幻,鬼煞一时间被摇光的剑罡包围,黑气不断震荡,二者身形也不断变换着位置。
遗奴一鼓作气,摇光在手,往返奔驰,剑光所到,青光闪寒,那鬼煞一时间只有招架躲避之力,金石之声不断,遗奴眯着眼,又过了五个响指的功夫,他猛然睁开眼睛,心中默道:“来了!”
再次掷出手中摇光,将鬼煞逼退一丈,摇光寒光闪处,斜插在鬼煞脚下,与此同时,遗奴双手快速结印,快速运转混元气,周身氤氲萦绕,一个响指的功夫,遗奴结印完毕,口中喝道:“七星斩月!”
鬼煞血红的眼睛,此时红光大盛,仿佛感觉到了危险,长长鬼啸一声,便要纵身而起,电光朝露间,七星剑剑气如虹,七星斩月阵启动,天枢、璇、玑、权、玉衡、恺阳、摇光纷纷斩向鬼煞,剑光闪过,如同七彩虹光,黑夜中十分好看,鬼煞左挡右挡,身形腾挪辗转,七星剑仅仅是几个响指的功夫,便斩了八九七十二剑,那鬼煞周身煞气一时间被斩得七零八落,每次格挡,鬼煞都如同皮球一般被猛的荡出,七十二剑过后,鬼煞十指指锋已经断绝,遗奴双目圆睁,暴喝道;“疾!”
七星剑倏的隐没在夜空中,鬼煞正在疑惑间,七把宝剑倏的全部插在鬼煞身上,透胸而过,鬼煞双手狂抓,仿佛在无力的格挡般,口中鬼啸着,那刺耳声音,划过夜空,惊得远处丛林中一阵乱响,想必那凶猛野兽受到惊吓,纷纷向丛林深处躲避而去。
遗奴身形闪动,来到鬼煞面前,看着他那张狰狞可怖的脸,心中蓦然升起惺惺相惜之意,同为修道之人,被人祭炼成煞,当作无意识、无情感、无自主的杀人武器,岂不是最悲哀的事情。
鬼煞满满消失,化作道道黑气,那猩红的双眼,仍是冷冷的盯着遗奴,如寒冰般寒冷,直至消失,遗奴心念转动,七道虹光,归位到剑匣之中,仅留摇光我在手中。
遗奴没有任何耽搁,身形连闪,剑锋直指望尘,道眼之下,黑夜如昼,望尘金色脸庞金色忽强忽弱,微闭双眼,红发仍保持根根倒竖,身前剑斩蛇的纹身,那两颗蛇头,四只眼如同四只香火头,绛绡袍轻轻鼓动。
剑光闪处,遗奴心中升起不安,原本站立不动的望尘,此时身形已经横掠出去一丈,双眼仍是紧闭。
本能,混元气精纯之后,便有应激反应,本能的应对威胁。
遗奴轻轻催动混元气,一时间仿佛丹田处似乎空荡荡的感觉,经过与望尘和鬼煞激战,自己数次结印,消耗之大,连他自己,都心中一惊。
咬了咬牙,不能等望尘恢复混元气,必须趁此机会,斩杀望尘,否则只怕九死一生,遗奴心中闪过死字,叹了口气。
摇光剑罡斩过,望尘脚下如同生风,身体腾挪,竟毫发无伤,遗奴心中大怒,咬破舌尖,将经血喷在摇光之上,摇光虹光直冲出尺余长,遗奴心下一横,身形闪动,双手执剑,以掩耳迅雷之势,从空中直劈向望尘。
用尽全力,不遗余力,一斩见雌雄。
遗奴此剑,已然是他的巅峰,剑走偏锋,顺利逆行,轻灵一击,借助剑罡之猛烈,有万钧之势。
耳畔传来轰的一声,烟尘砂石四起,将二人包裹在其中。
谁输谁赢,谁胜谁负,谁生谁死。
一声惨呼,尘埃落定。
一个身影倒飞出去,重重的砸在水面上,溅起一个巨大的浪花。
尘埃满满散去,一人镀金般的脸庞挂着嘲讽的笑容,一双金瞳熠熠生辉,盯着河水那高高溅起的浪花,散发遮脸,猩红的双目,也看向那水中的浪花。
望尘转脸看了看鬼煞手中的断臂,佯装叹息道:“可惜啊,七星剑主,成废人了。”
鬼煞沉默的站在望尘身侧,抬手看着手中的断臂,嫌弃的丢在地上。
浪花如同水帘,满满落下,仿佛帷幕落下一般,宣告着剧终,登台,就会有下台的时候,开幕就有闭幕时。
遗奴脸色惨白,左臂齐根被斩断,兀子滴着鲜血,右手拖着宝剑剑摇光,摇光周身虹光暗淡,失去了大半灵气,遗奴步履艰难的走出水面,来到望尘的身前站定,眼中尽是不敢置信。
方才挥剑斩向望尘之时,剑罡所及,已抵望尘胸前寸许,那望尘一双金瞳骤然睁开,双手结印完毕,在胸前结盾格挡,而鬼煞神出鬼没的出现在遗奴身后,指锋直斩遗奴左臂,遗奴没料到鬼煞竟能死而复生,出现在身后偷袭自己,他的注意力全在望尘身上,如此一来,有心算无心,吃了大亏,同时望尘出手,飞起一脚,将遗奴种种踹出。
遗奴双目圆睁,瞪着望尘,心中十分不甘,七星剑阵列在身前,均是剑光暗淡,灵性骤减。
望尘嘿嘿得意笑道:“怎么,不服?无知小辈,鬼煞乃煞气结成,但贫道祭炼鬼煞,喜欢激起鬼煞的怨气,加之密术加持,鬼煞便有了不死之身,贫道跟你开了个玩笑,嗯,下辈子注意就行了。”说罢大笑。
遗奴神色黯淡,沉默不语,将摇光轻轻拄在地上,支撑着身体,左臂处仍是流血不止,强忍着让自己不要晕厥,看着望尘那得意的笑容,心中愤恨不已,就修为而言,遗奴与望尘相比,相差无几,但就临阵经验,印术使用,密法修炼上,简直是天壤云泥之别。
望尘收敛笑容,看着狼狈至极的遗奴,眼中杀气一闪,心念动处,鬼煞长啸一声,双眼盯着遗奴,那可怖而扭曲的面容,森森然的展现在遗奴面前。
望尘叹息道:“可惜你的身体残了,不然炼成鬼煞,以你的修为,倒也不错。”
遗奴嘴角上翘,眉宇间一股傲气闪现,嘲讽道:“逆天而行,早晚必遭天谴。”
望尘闻言大怒,红发倒竖,金瞳金光暴闪,绛绡袍鼓荡不已,鬼煞身形闪动,眨眼间来到遗奴身前,残忍的看着遗奴,双手缓缓抬起,遗奴感受到了指锋的寒冷。
判决,鬼煞落下的指锋便是判决。
长恨人心不如水,等闲平地起波澜,遗奴此时脑海中万千景象闪现,恩施授剑,庄王厚恩,一身修为,身死道消,他内心深处深深责怪自己,辜负了七星剑。
远处传来几声乌鸦的怪叫,看来无情最是枝头鸟,不管人愁只管啼。
阴风袭来,遗奴绝望的闭上双眼,等待杀戮。
一声巨响,紧接着有连续响了七声,遗奴感觉到大地在颤抖,脸庞有灼热感,还有焦糊味道,猛的睁开双眼,眼前景象,让他大呼意外,太意外了。
原本站在身前的鬼煞,此时换成了跟两抱粗的大树树干,树干有两丈高余,入地不知几许,枝桠全无,还燃烧着蓝色火焰,焦糊味来自他的衣服,衣襟已然被蓝火烤焦,遗奴忙退后几步,放眼望去,只见有八根同样燃烧着蓝火的树干,按照八卦方位,结成八卦阵,按照乾、坤、巽、震、坎、离、艮、兑方位,将望尘罩在中间,八根燃烧的树干,如同八根周身燃烧蜡烛,将周边照得如同白昼一般,蓝色火焰之下,显得极其诡异,此时阵中多了一个人,遗奴仔细辨认了那人背影,依稀是望云山倚云。
遗奴面前的树干下,黑色煞气满满飘走,回到望尘身边,黑气满满聚集,恢复了那张可怖的脸和猩红的眼睛。
望尘的表情,此时好似吃了苍蝇一般,双目金瞳闪过惊讶,还有些许羡慕,鬼煞看着周围燃着蓝色火焰的树干,竟是有惧意,仿佛要脱离望尘控制,绛绡道袍罩着的身体,不停的左右晃动,口中轻吐黑气,猩红的眼中满是惊惧。
远处的狼卫看见倚云再次站到了望尘的对面,均是长长的出了口气,仿佛压抑的时间长了,胸中尽是浊气,此时吐出,感觉舒畅许多。
公子寤生脸色微变,原本平静无波澜的他,此时竟有些慌乱,眼中尽是关切之情,又闪过吃惊与难以置信。
望尘口中轻声念道:“脉妄?!”语气中满是不可置信。
遗奴耳聪目明,虽然受伤较重,但听力不减,闻听望尘提到“脉妄”,也是感觉意想不到,“脉望”他修行时,偶从古籍中看到过,由于内容太过玄幻,几近不实,所以他一度猜测为古人臆想。
修行之人,都知道修行十二层楼:涉深、洗凡、清绝、百衲、踏罡、印胜、斩丹、云破、步摇、司雷、天枢、知命一楼更胜一楼,但如果深处楼顶,看尽风景,之后又是什么呢?
没人知道,古籍上只提到过两人,不幸的是,其中一人修为太高,遭到天妒,被天雷打得魂飞魄散,后来之人,古籍中便没有记载谁达到十二层楼了。
另外一人,古籍中也曾提到过,也是上古时期发生的事情,那人修为已越过十二层楼,引发天劫,就在第九道天雷即将临身之时,巧遇一路人,天威之下,将二人同时击中,天雷有的放矢,常理而言,不会波及常人,意想不到的是,那路人在天雷过后,竟有了修为,虽然只有二层楼,却也修为在身。
但得意,容易忘形,不幸的是,一次意外,那路人与盗匪,双方大打出手,盗匪中,竟暗藏高手,路人命悬一线知识,无意中,竟开启了灵台的明智,虽然将所有盗匪当场格杀,却也引发天雷,落个尸骨不存的悲剧。
书中将此中现象称之为“脉妄”,释义为:承修行之脉,受无妄之灾。
将承修之人,称之为宿主。
遗奴当初仅将书中此事,视作古人杜撰,事出巧合,不和天意,天岂能留之,古人也会作伪,误导后人。
十二层楼,高处不胜寒,站在楼外能望顶,进入楼内攀登难,世间万事,都是一样:看,容易;修,难。
如果真的能如此取巧,那还吃尽苦头修行做什么,找一个修为高,遭天妒的人,等着他渡劫,天雷到时,坐收渔翁之利,岂不妙哉。
妄想啊,上古至今,修为高过十二层楼之人,古籍中提到的,不超过一个巴掌,而活在当下,修为达到十二层楼的,江湖中没听所说,处江湖之远的庙堂,更无从得知。
如今竟然出现了古籍中的“脉妄”,遗奴一边包扎止血,一边想着眼前超出他理解范围的奇事。
倚云负手而立,一身长衫,竟无风而鼓荡不已,脸色平静,低头看了看胸前衣襟的血渍,眉毛挑了挑,又眨了眨八瞳右眼,睨向望尘,有看了看他身边的鬼煞,啧啧道:“想不到啊,将鬼煞祭炼成了几近不死之身,高手啊。”
望尘干咳一声,扫视了周围的八根冒着蓝色火焰的树干,虽然蓝色火焰燃烧的旺盛,却不见树干有任何损伤,幽幽蓝光,照到倚云脸上,忽明忽暗,望尘又仔细打量了倚云那只八瞳的右眼,咯咯笑道:“我苦心寻找许多年,竟让无知小辈占了便宜,真是天命啊。”眼中尽是贪婪。
倚云仿佛猜透了望尘心中所想,讽刺道:“怎么,对我感兴趣?”
望尘脸上的表情,更胜于他看向待月的贪婪,修行之人,即便好色,色也是第二位的,眼见“脉妄”在身前,他怎么能不动心?
望尘并不回避,直言道:“有幸拜读过许多古籍,包括大内搜刮的禁书,贫道经过多年考证,终于参透了脉妄的其中奥义,脉妄的修为,恐怕在知命,只是知道了天命,便拼命压制修为,甚至强迫自己沉睡于宿主之身,生怕引来天劫而身死道消。”望尘眼中精光暴闪,看向倚云,仿佛看着无价之宝一般。
倚云仰目,八瞳看了看天,又看向望尘,仿佛看着一只癞蛤蟆,揶揄道:“丑道人,知识倒是渊博,真希望你的能耐配得上你的知识。”
望尘舔了舔嘴唇,也不生气,说道:“劳你费心了,我劝你还是担心自己的好,假借阵法,掩盖气息,以此欺天,办法虽然不错,恐怕难以持久啊。”
倚云嘿嘿冷笑,说道:“对付你,还要多久?”
望尘脸色有些为难,一者初次与脉妄相遇,不知道其修为战力如何;再者,投鼠忌器,又怕引发天雷同时,失去此千载良机,与天命修为失之交臂。
又看了看八根树干的蓝色火焰,幽冥蓝火,能够使用此火,也真是令人惊喜。
望尘心中激动不已,能够使用幽冥蓝火,看来脉妄的修为,果如书中所言。
倚云瞥了眼贪婪的望尘,嘴角露出不屑,抬起双手反复看了看,又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呢喃着说道:“前两次苏醒太仓促,都不知道现在的自己,长成什么样了。”当摸到下巴的胡子的时候,摇了摇头,心中泛起一个词语,邋遢。
望尘见倚云如此轻视自己,心中微愠,有意在倚云面前逞手段,金瞳神采奕奕,双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印罢双手手掌猛的往地上一拍,喝道:“望魂十二煞,起。”
一时间阴风四起,地底慢慢涌出十一个身影,有穿道袍的,有穿袈裟的,有红衣女人,还有小孩子,加之先前的半张脸鬼煞,共计十二个,容貌各异,但清一色的猩红双眼,黑气罩身,幽冥蓝火照耀下,说不出的诡异。
望尘咯咯笑道:“怎么样,十二煞,均是我密法练化,个个不死之身,就算你有通天的能耐,累,也要累死你,你们先玩,我要研究研究你的阵法,就不奉陪了。”说罢双手再次结印,望魂十二煞也同望尘一般手势,齐齐结印,望尘结印完毕,暴喝道:“疾!”
望魂十二煞仿佛被激活了般,不约而同,举目望向倚云,被二十四只猩红双眼死盯着,倚云嘴角仍是泛着冷笑。
望尘躲在十二煞后面,打量着八卦阵中的蓝火树干,想着如何破解阵法,只要阵法一破,望尘断定,天雷必至,届时只要掌握好时机,便可不劳而获无上修为,这种事,千年等一回。
遗奴站在镇外,将七星剑收回剑匣,脸上满是冷汗,强忍着剧痛,双目关切的看向阵中,心中盘算着如何应对接下来的局面。
公子寤生也是负手而立,目不转睛的看着阵中,负在身后的双手,十指不停的活动着,面色凝重,目若寒星,一袭白衣如同谪仙人般,英姿飒爽。
十二煞中一煞,闪身到了倚云身前,十指指锋带着冰冷的杀意,划向倚云,指锋的残酷,似乎要将倚云撕成碎片一般。
倚云身形闪动,人已经在半空,与此同时,又有一鬼煞如影随形,攻向倚云,倚云身形再次变换,一连变换多次,十二望魂煞彼此配合,指锋似剑,快如闪电。
倚云则是身、手、步三者合一,拳打脚踢,望魂十二煞被打得纷纷如断线风筝般,砸在地上,或砸在空中的阵法顶端,或砸在蓝火燃烧的树干上,发出阵阵鬼啸和嘶嚎。
望尘闭目沉思,仿佛阵中望魂煞与倚云的纠缠,与他没有丝毫关系,只见他灵台清澈,思索破阵之法,以便引天雷。
倚云见望魂十二煞十分难缠,又是不死之身,斜眼看见望尘如入定老僧,心中有气,一个铁山靠,将身前来袭鬼煞猛的击中,那鬼煞身形不稳,砸向望尘。
望尘身形闪动,看也不看来袭的鬼煞,仍是闭目苦思。
仿佛想到了什么,望尘猛的睁开眼,双手结印,一时间黑色煞气从地底源源不断的沿着望尘的身体,集结到他双手之上,望尘结印完毕,抬头看向八卦阵,高声喝道:“苍龙搅海。”
集结在望尘双手上的煞气,竟化作一条黑龙,张牙舞爪,直冲向八卦阵的顶端,那阵顶受到黑龙冲击,空气中如同平静的水面,仅仅是泛起涟漪,黑龙便如烟散灭了。
望尘有些吃惊,十分不甘,继续闭目冥想。
远处的公子寤生,看到黑龙冲击阵法失败,眯着双眼,也陷入深思。
倚云眼角瞥见了黑龙冲阵,在踢飞一个望魂煞之后,仿佛受到了启发,学起了望尘,双手结印,与望尘先前竟是如出一辙,闪躲两次望魂煞的攻击后,倚云口中喝道:“苍龙搅海。”
一条蓝色火龙从八根燃烧的树干上集结而成,直冲向袭来的一个望魂煞,火龙与黑煞相交,那黑煞鬼啸一声,周身噼啪作响,仿佛干柴烈火,火星四溅,在一旁沉思的望尘心中大惊,睁眼看时,不觉大惊失色,那被蓝色火龙击中的黑煞,竟然魂飞魄散,化作一阵烟尘,飘渺空中,最后落地成灰,再无踪影。
望尘干张着嘴,根本不相信自己所见的景象,即便是七星剑的剑虹,也没有将鬼煞斩落,这幽冥蓝火,竟将鬼煞吞噬得无影无踪,着实可怖。
更让望尘意外的是,倚云仅是远远一瞥,便学会了自己独创的绝学,“苍龙搅海”,须不知,即便是他这个创始人,也是经过长时间的演练,方才有了现在的效果,这还是他借助了黑龙鞭上的龙气,偶然所得。
倚云仅是与十二望魂煞交手之余,一瞥而精纯,而且借助幽冥火,呼吸间,便将十二望魂煞其中一煞打得灰飞烟灭,其实力之可怖,管中窥豹,可见一斑。
望尘心念急转,双手结印,咬破双手食指,口中喝道:“望魂血祭,结阵。”
只见望尘双手食指的两滴血,极速飞掠而出,各行其道,分别透过十一个望魂煞的躯体,十一个望魂煞齐齐鬼啸一声,双目猩红,身形快速闪动,按照十二地支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其中最有一门,“亥”,由于被倚云一记苍龙搅海,毁至无形,因此望魂血祭阵缺一门,饶是如此,那男女老少僧道丐,十一双猩红的眼睛盯着,那扭曲的面容,残忍的眼神,萦萦缭绕的煞气,传来的阵阵凉气,让倚云倍感压力。
八瞳目转动了几下,扫视了周遭神情恶毒的望魂煞,倚云刀削般的脸庞,变得凝重起来。
望尘金瞳冷冷的看向倚云,恨道:“毁我鬼煞,可恨。”心中虽恨,却也不愿意结阵后将倚云碎尸万段,毕竟他的目的,是破阵引天雷。
火候得拿捏好了,既要拖住倚云,还不能阵中将其斩杀。
通过方才交手,望尘也猜测到了倚云的底线,虽然结成八卦阵,但倚云不得不压制修为,否则恐怕即便有八卦阵在,天雷也会应劫而至,如此欺天手段,也得拿捏得好呢,否则方才他大可以一鼓作气,连续催动混元气,结印阵杀其余望魂煞,但是倚云并没有,显然是有所顾忌。
即然双方都有顾忌,那就采取“拖”字诀,希望望魂煞结阵之后,能够拖住倚云,或者逼得他不得不升楼越境,露出真实的修为,那望尘需要做的,就是等待天雷了。
鬼煞们抬起双手,冲天煞气从十一个方向,席天卷地直轰向阵中的倚云,如同铜墙铁壁般,将倚云困在当中,如同乌云蔽日,倚云只感觉周遭黑气弥漫,伸手不见五指,双手结印,周身一道黄光护住,才免得那通天煞气侵袭。
望尘嘴角冷笑,如此相持最好,此阵要义,就是困敌,他需要活的敌人,无论夺舍,还是祭炼鬼煞,只不过寻常高手,他只需要动用四名鬼煞,厉害一些的,八名鬼煞足以,如今竟动用十二名鬼煞,虽然缺一门,但也足见望尘的重视,希望一次拖住倚云,为他争取时间。
望尘不敢怠慢,双手结印,此次结印,与先前不同,以望尘的修为,竟也面色凝重,屏气凝神,脚踏罡步,双目如同迷雾中的金灯,熠熠发光,口中念咒不止。
天色已晚,河水静静流淌着,天边月牙弯弯,无力的照射着世间。
遗奴在阵外观瞧,见倚云被冲天煞气包围,以他的目力,竟看不出煞气中,倚云是何状况,不由得皱起了眉,虽想冲进阵中帮忙,却又隐隐觉得不妥,若是无意间将阵法破掉,引来天雷,情势会更加不利。
旁观,有时候旁观竟然也是一种煎熬,无力而苍白的旁观,最是煎熬。
公子寤生眉头紧锁,不去管有些疲惫的狼卫,目不转睛的看着望尘这边,面露关切,不知心中作何想。
死士乙偷眼观瞧,借着迷蒙的星月之光,看向身边,他无比熟悉,竟有极度陌生的少年,他就是个谜,多数时间都是沉默寡言,心事重重,行事神秘,那俊俏的脸庞,简直与那人像极了。
即便是他们虽然相距咫尺,死士乙却觉得公子寤生与他相隔云泥,公子寤生太孤独、冷漠,每每走进他,死士乙都不禁发冷,发寒,那种冰冷,只再战场上才有的感觉,多么冰冷的心,才能够冷彻人心和躯体。
八卦阵中,望尘左脚踏天元,右脚践星罡,双手空中虚化成圆,混元气游走中脉,口中喝道:“混天一气,双极归元。”
喝罢,望尘抬起双手,双掌虚空打向八卦阵顶端,一道黑气,携着震天的气势,直扑八卦阵,只见八根幽冥火柱,那幽媚的蓝色火焰,竟是如同风吹残烛般,岌岌可危,八卦阵势同危卵,急如倒悬。
天边残月,夜星明灭。
遗奴面色凝重,眼中闪过绝望,手中紧握摇光,紧张得掌心都是汗。
公子寤生轻出了口气,目不转瞬,仍是关切的看着八卦阵中的望尘。
望尘用尽混元气,使出绝学混天一气,希冀毕其功于一气,不料纵使全力出击,竟是仍感觉差一步之遥,那幽冥火明暗交替,却不灭,望尘只感觉五脏六腑置于火中,不停翻腾炙烤着,胸前那双头蛇盘剑的纹身,双头蛇四目猩红,剑身却有隐去之势,望尘心中大急。
望尘气衰力竭,八卦阵危如累卵之时,只听得耳畔边一声爆响,八卦阵内气流猛的一荡,一时间十一个望魂煞周身带着雷电,噼啪乱响,向四面八方撞了出去,发出阵阵刺耳的鬼啸,望尘猝不及防,心中一惊,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被震荡的气流荡了出去,接着又有个望魂煞,重重的砸在了望尘的身上,痛得望尘一咧嘴,金色脸庞泛着黑气。
倚云垂着头,单膝点地,双手平伸,掌中泛着阵阵雷光,发出“滋啦滋啦”的声音,那雷光闪闪,明暗交替,照得倚云周身忽明忽暗。
倚云抬头看向周边,慢慢站起身,左手掌中雷电蓦然消失,倚云抬起右手看了看,脸上嘲讽的看了看望尘,望尘踉跄着起身,吃惊的看向倚云,心往下沉,暗自责怪自己,利字当头,不计危险。
倚云在望魂血祭的阵法中,早就可以破阵而出,却不早不晚,偏偏在自己气衰力竭,八卦阵须臾即破之时,骤然发力,倚云用过火印,竟还能够用雷印,这本就不可思量的突变。
倚云右手成刀,手刀虚指望尘,那带着雷电的掌刀,有着说不出的威势,望魂煞不知为何,倒地后周身仍是噼啪作响,虽然没有被雷电震得灰飞烟灭,却也如同被束缚捆绑般,无法协助望尘御敌,望尘鼻尖冷汗慢慢渗出,金瞳暗淡,镀金般的脸上,阵阵黑气忽隐忽现,周身也如同被万蚁噬咬。
因果,福祸无门,唯己所召;善恶之报,如影随形。
用违背天道的方法练就望魂煞,最大的弊端,就是煞气反噬,一旦混元气散尽,无法控制周边煞气,他就会被煞气吞噬,尸骨无存,灰飞烟灭。
赌,望尘喜欢赌,更喜欢豪赌,赌命。
孤独一掷,胜负随缘。
阵中黑气散尽,遗奴眯着的眼睛,骤然睁开,根本不相信眼前的结果,能够响指间,将十一个结阵的望魂煞制服,还能够变换结印属性,无法置信。
难道,他,与神同行?
稳了稳微微颤抖的手,遗奴仿佛也置身赌场,赌注,命。
长长出了口气,遗奴站直了身体,慢慢向八卦阵靠近,等待着倚云的手刀斩下,大功告成。
狼卫们不知远远的站着,保持着警戒,以他们的目力和感知力,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月残星暗,压抑得他们仿佛要窒息一般。
公子寤生眉毛一挑,轻轻移动身体,站在死士乙的身后,死士乙以为公子寤生怯懦,豪气顿长,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持刀胸前,心中打定主意,拼死护卫公子寤生安全。
就在此时,一道红光,从天边划落,破空声响彻天地,仅仅几个呼吸间,已经来到八卦阵上方,倚云闻声抬头看去,心中大惊,慌乱中竟忘记了斩杀望尘,忙收回手刀,退去掌中雷电,双手迅速结印。
为时已晚,那红光眨眼间已经垂直刺在八卦阵顶部,八道幽冥火与之相持仅响指间,便如同承重千钧的绳索,寸寸断裂,八卦阵破。
倚云心道不好,举目望去,破阵之物,乃是周身通红,长有三尺的宝剑,破阵之后,便破空退去,刹那间无影无踪,只留下倚云在阵中凌乱。
遗奴脸色瞬间惨白,他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一声惨哼,从狼卫那边传来,遗奴心中骇然,举目望去,登时脸色从惨白转成死灰,眼中充满了不可思议,仿佛不相信自己的双眼,用力眨了眨眼,结果还是一样。
待月,那绝世容颜,渐渐的从公子寤生的肩头露出,脸上满是决绝与快意,一把荡刀透过公子寤生的胸口而过,刀尖还在慢慢滴血。
如此场面,遗奴做梦也想像不出,更不明白,待月为何如此,踉跄两步,腿如灌铅,竟摔倒在地,挣扎着站起,遗奴直感觉自己口干舌燥。
死士乙悲痛之下,怒吼一声,忙俯身向前将公子寤生抱在怀中,颤抖着双手,摩挲着公子寤生那如羊脂玉般的脸颊,看着公子寤生的脸,渐渐变成青灰色,惶恐得不知所措,众狼卫均是大惊失色,忙不迭的追凶和施救。
武封国军中有令,护卫之人身死,众护卫,陪葬。
待月一击得手,身形连闪,几个纵身后,便无影无踪了。
望尘也察觉到了公子寤生这边的突变,一时间脸色难看至极,咬牙切齿,口中竟是污言秽语,咒骂不停。
倚云无暇关心公子寤生的生死,更不在意望尘的神情有异。
因为,更大的麻烦,来了,此时天空骤然乌云密布,星月无光,微风拂过,丛林中树梢沙沙作响。
遗奴与望尘同时举头望向天边,那“轰隆隆”的声音,如同擂鼓一般,从天边漫过天际,缓缓而来。
两人神情竟是一般模样,狰狞。
遗奴轻挥右手,将摇光掷回剑匣,单手结了奇怪的印,右手掌中呈现出一个奇怪的北斗符号,微微发光,他那眉目之间,透着坚毅,盯着倚云所处的方向。
望尘眯着眼,双手结印,双掌轻轻往地上一拍,霎时间十一个望魂煞便慢慢隐没与地底,望尘结印完毕,冷冷的看着倚云,一双金眸,透过贪婪与杀机。
倚云八瞳中透过绝望,举目望天,愤恨的说道:“竟还是不能放过我?国运在身也不行吗?”
倚云恨恨的看着天边,自言自语道:“再一再二,看来事不过三,这个宿主的国运,仅能够让我逃过两次雷劫,看来这次,在劫难逃了。”
知道结果,也就释然了。
结果不可怕,等待结果的那段时间才可怕,也就是所谓的煎熬。
又过了几个响指的工夫,那阵阵鼓声,戛然而止。
望尘、遗奴与倚云三人几乎同时说道:“来了。”
乌云滚滚而来,黑沉沉压过头顶,倚云眯眼看向天边,直感觉一种摄人心魄的紧张,猛然间,天空中仿佛被猛兽的利爪撕裂了一道口子,一道天雷,不偏不倚,击中倚云,雷声响彻云霄,倚云身体不自主的抖动了下,咬着牙,绷着神经,强忍着剧痛,高声喝道:“来啊,就这点能耐吗?”说罢挺值了身,倔强的看向头顶天,八瞳之目,充满愤怒。
刹那间,天空中一闪,大地骤然一亮,又是一道天雷击下,正中倚云百汇穴,倚云身体晃了两晃,周围八卦阵中的树干本燃烧着的幽冥火,蓦然全部熄灭。
天空中又接连闪六次,最后一次闪过,震天雷声响彻天地,倚云已经是半跪在泥土中,周身竟萦绕着丝丝紫气,用力咬着牙,神情痛苦,用力晃了晃头,此时身上衣衫已经震碎,仅能遮羞。
生死之际,谁还在乎羞耻?
望尘眯眼望见,心中疑惑,却也无暇细想,全身绷紧,仿佛准备抠动悬刀而发出的弩箭。
黑暗中,三人都急促的呼吸着,等待着。
过了十个响指的工夫,天边再次响起轰雷声,仿佛宣告着天地的威势,轰轰声持续不断,乌云中闪过阵阵紫色光芒,
白夜,闪光照过,夜如白昼,梦幻一般,幻昼。
雷声由远及近,惊涛拍岸,乌云中白色炫目的闪光,照亮了天际,大地也随着那乌云叠次闪亮着。
倚云战栗着身体,脸色惨白,双手撑地,口中嘎吱嘎吱的咬着牙,等待着最后的审判,无论公平与否,那都是法则下的审判。
一声惊天响雷,天为之一变,一道紫雷从天而降,震耳欲聋,威势无边,大地都为之颤动不已,紫雷所及,八卦阵中那八根树干,寸寸碎裂,成为齑粉。
生命为之战栗,大地为之颤抖,这就是天威。
倚云后背被两人分别按了一下,炸雷响在耳畔,直感觉头顶强光一闪,噼啪两声,紧接着自己的身体,如同离家的蒲公英一般,弱不禁风的飘荡而出,身体一痛,便失去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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