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还能听见学姐和前辈的打情骂俏，陌上无声地弯了弯唇角，忽然又想起学姐努力织围巾时的羞涩，好像明白了她那时所说的——
“学姐，你什么时候也喜欢折腾这么少女心的玩意了？”陌上撑着头，看见埋在书堆里的她低着头头疼地搅弄那些针线。“灰黑色的，送给吉野前辈的吧？”
松下也不多做理会，针线穿梭间只见她专注的神情。那落在慢慢成型的围巾上的目光溢满了温柔，交错的一针一线慢慢地网住她的心。
“嘶——”陌上只听见她倒吸一口凉气的吃痛声，再而看到那双原本应该握笔的手指尖上已是一片红肿。
“没事吧？”
“没事，比起刚开始的时候被戳破皮，现在已经算好很多了。”松下无所谓地揉揉指头，把整条围巾展开来，而后沮丧地怨念道:“可是，织得好难看！怎么办啊？”
“不会啦，虽然上面的洞又多又大，花纹也不是很好看，连颜色都那么不搭，但是——”陌上在她哀怨的眼神中打住，拖长了尾音，“前辈一定会喜欢的。”
“他喜不喜欢关我什么事啊？我，我这是织来自己用的。”平日里霸气的女汉子这时竟扭捏不安，平添了几分可爱。
然后在陌上丢给她一个白眼后，踌躇几下，怯声问道:“那个……真的不会被嫌弃吗？”
所以啊，自欺欺人。
“绝对不会的。因为是学姐你啊。”
因为是你，所以你的缺点他都一并包容，你的心意他都一并收纳。
“哈，有时候真的不太明白自己怎么会变成这样，明明不花痴的说。”松下把围巾放在桌上，伸了伸懒腰走到窗前，从那里可以看到网球部的训练。
“不过，很开心啊！总有一天你这丫头也会知道的，当你为了另一个人变得不像自己。”
那日，有女子立于窗前，目光放远，柔和的光线打在她的脸上，一派如画光景。似有几点璀璨在她的发线里跳跃，把所有阴暗都带走，以至于迷了陌上的眼。
黑发少女站在光影切割的阴影里，神色迷茫。学姐，变了呢。
衣袖突然被扯了扯，回忆的片段变得模糊，被现实截断。
“阿陌，让你等我你怎么走到这儿来了？”月森有些气喘，应该是跑过来的。
她缓了缓神，迟钝地回道:“随便走走而已。”
“随便走走？这路程也太远了点吧。”月森松开拉住她袖子的手，似是无意地望了望前方，褐色的眸子里有份看不透的情愫，“不如去网球部看看。”
尽管是试探的语气，却没有商量的余地。只是……陌上不怎么想去那个地方啊。又或许，是不想见到某个人徒增烦恼。她立在原地迟迟不肯挪开步子，心里的各种犹豫像是迅速抽芽而出的藤蔓将她捆绑着动弹不得。
迟疑了么？她对自己的想法嗤之以鼻。什么时候自己开始学着躲避？应该是从那时候起就没有勇敢过了吧。这种被人抛弃，被人不信任的滋味还真是不好受。
“哎，没事的啦。我知道那天的事你心存芥蒂，可是幸村也只是实话实说啊！”月森勾住她的臂膀晃了晃，她却始终不发一言。
“再说了，无论是谁都能看出来你们之间变的怪怪的。我们是朋友啊，朋友之间的信任很重要，可是你也没问过人家是不是？就这么完全否决他的回答，避着他，你觉得能解决问题？”
“没有。”
末了，她接着月森最后一个字音落下，薄润的两瓣唇一张一合给出两个字。
“什么意思？”
“我没有心存芥蒂。”陌上轻轻把手抽出来，重新插进口袋，“我一向不会刻意去要求什么，就算旁人都认为我抄袭也无所谓。即使朋友也一样。”
墨色的眸子里淡漠如水，就连说话的语气也一并没有任何起伏。月森好似又看见了那个刚刚认识的她，跟所有人拉开距离，不远不近，却无法接近。
“但是我们相信你啊！了解你，所以相信你。”
上空掠过几只出来觅食的鸟，翅膀扇动空气，叫声穿破那层薄薄的阻隔和着月森的话语一并冲进耳中。她抬起下颌，顺着视线直直撞入另一双澄澈空灵的眸子。
月森被她看得发慌，撇了撇嘴:“不要在这里矫情啊！我才不会那么狗腿地安慰你什么的，本小姐没有文艺细胞去想那么多煽情的话。”
“噗，月森大小姐，走吧。”陌上的嘴边倏地绽开清浅的笑容，一瞬间心里有泛着光芒的洪流冲走了晦暗，她于黑暗中看见了一束光。淡淡的，白色的光。
“哼，我要是大小姐一定要你做侍女，这样就可以肆意剥削压迫你了。”虽然月森脸上写满了不爽的情绪，但总归是庆幸把她给带了出来，不然这低气压不知道要持续多久。
“还剥削压迫，你是地主吗？”
“不，我是地主婆。”
“呵呵……”
1号球场。
黄色小球堪堪撕破空气，飒飒而来，鸢紫色的发丝在冷风里微扬。幸村向那球的落点方向看去，球印留在白线之外，出界。
意料之中。
他转而面向球场对面的人，一如既往居高临下的姿态，“真田，继续么？”
那略带嘲讽的神色中多了几分认真，少了几分玩味，熟悉的向上扬起的弧度泯灭于球场奔走之间。这寒意甚嚣的时候，他的额上有汗渗出。
“还没结束！”真田浑厚如古钟的声音里夹杂了紊乱的喘气声，他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子重新握紧手中球拍。
陌上和月森过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萧瑟风中，对峙的两人如雕像般立着。其他正选队员站在球场旁，竟无一人敢出声打破这僵局。
“三年来，我和你说好创造立海大的传奇，我们是伙伴；可是，站在球场上，你就是我最想打倒的对手。绝对不可以松懈！”一字一句，坚决如誓言。是朋友也是对手，两种完全相反的立场，却需要一个人把持。
“辛苦了。”幸村把球高高抛起，仰直背脊看着那落下的球，低声喃道:“抱歉。”
手臂一挥，球拍迎击而上。
“笨太笨太，他们是怎么了？火药味这么浓。”月森连着拍了几下丸井的肩，结果他都没反应。
忍无可忍的她直接凑到他的耳边，“喂！”
温热的气息扫过耳边，之后是高分贝的声波撞击耳膜。丸井被她吓得猛地颤抖了一下，转头正欲发火，瞥见那近在咫尺的脸又别扭地往身旁挪了挪，没好气地说:“干什么？”
月森见他远离的动作下意识地侧了侧视线，隐隐含着赌气的成分，“问一下什么情况啊？你一惊一乍的干什么？”
“我……只不过……”一句简单的话他就停顿了好几次，最后还是“算了”两个字结束尴尬。
“你看不见吗？幸村和真田的比赛。”然后还是敷衍着解释了一下。
“他们的比赛？为什么这么拼命？怎么看都不像是练习赛啊。”
月森的问题也是陌上的疑惑之处，正等着丸井给出答案，吹哨声却在这时响起。
幸村走到网前伸出手，手指微曲着。尽管赢了，脸上却没有一丝轻松之色。
“这次，不会觉得自己没有资格了吧。”简单的话语像是有什么特殊的含义让真田低垂的头忽的昂起来，眼里有些错愕。
那次，在U－17他是用这个理由拒绝了和身为胜者的幸村握手。而今，好像再也没有理由了。
“嗯。”
两只同样长着厚茧，沁出汗液的手交握在一起，像是见证了他们之间不用言说的默契和情谊。
幸村牵起嘴角，和往日一样的笑靥。
“果然，结局还是这样。”丸井吹起的泡泡“啵”地轻轻一声响便破了。其他人不作评论，这是一场注定了结果的比赛。
“所以，会有什么后果吗？”月森隐隐觉得这场比赛并不像表面看上去的那么简单。
“赢了的人就有机会——”
“丸井！”突然的一声厉喝让丸井立刻住了口。
陌上的视线从丸井身上抽离，朝着声源处瞥去，撞进一双紫眸。幸村慢慢走近，身影迷离得像从雾里出来。
她不着痕迹地挪开视线，目光落在没有焦点的地方。他对丸井的阻止，应该是在隐瞒什么吧。虽然心里有一丝不安，可是她也没了探究的兴致。紧了紧大衣，试图离开他的视野范围。但是——
“陌上。”
去掉了敬称的称呼让她有些恍惚，本来转身的动作硬生生停在中途。
幻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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