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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邪奇缘 第1章 终身误

小说:上邪奇缘  作者:思卿归  回目录  举报

新雪初霁,赤鸦倦懒,京都城南十里外的骊山上皆覆玉尘,正值清风卷寒之际,难得坳上独梅开的冷艳压俗,不负欺霜赛雪之名。

山间小路雪泥混染,湿滑难行,却见一清颜白衫的少女体轻如风,倏忽间疾掠而来,轻飘飘隐在梅树底下,不染纤尘,恰似燕子伏巢,鹊鸟夜惊,显出极俊的轻功。

“几位大侠‘借’走在下的银两也就罢了,却不该玷污圣人文章,这些先贤坟籍在凡夫眼中不值一提,对在下而言却无异于良师益友,岂是黄白之物可比的。”

不远处男子的声音传入耳中,江慕晴心中疑虑:“哪里来的书呆子。”拨开几股梅花细杈,微感诧异的望着眼前情形。

说话的是个相貌俊郎的年轻公子,倚在半枯的槐树上,不见呆气,倒透着几分清隽秀雅。

男子怀抱一本古书,面带愤岔的盯着三名山贼,他脚下亦凌乱散落着几本书卷典籍,雪白纸页上浸染一层污泥,大煞风景。

想来是山贼忙于抢夺财物,将此人书册扔于地上,故惹他恼怒抱怨。

江慕晴看了几眼,不由暗赞:“好个朗朗风骨,敬惜字纸的读书人。”

山贼们对男子的满腔愤语充耳不闻,那鼠须灰袍的泼皮和中年汉子对视一眼,笑道:“久闻书中有二宝,一有黄金屋,二有美娇娘,三爷倒不曾见过,还请借小相公手上诗书一观。”

说着欺身而上,出手如电在他身上轻点几下,男子吃痛惨叫,怀中诗书已被夺将过去。

泼皮其貌不扬,手上功夫着实了得,翻手间打开书面,忍不住惊咦一声,随后却被亮眼的雪花银照的红光满面。

原来这书是外相,与寻常书本并无二致,内里却是黑色暗匣,匣中盛满金银明珠,端得隐秘巧妙。

江慕晴瞠目咂舌,回想男子方才神情举止,未免过于慌张僵硬,满口礼学教化,竟只为欲盖弥彰。

亏自己还道他是视钱财如粪土的有学之士,真真瞎了眼了。

泼皮开怀大笑,抚着鼠须道:“小相公恁般奸猾,敢在三爷面前藏拙,岂不闻孙猴子百般变化,焉能敌过如来佛的掌心?”

其他两名山贼亦喜笑颜开道:“三爷目光如炬,这招暗藏乾坤玩儿的实在差劲,只怕银子太多,压坏这书生的身子骨,我等兄弟便替他保管了。”

男子眼见银子不保,却不敢上前自讨苦吃,哭丧着脸道:“金银财宝唯能者居之,此等俗物送予三位大哥补贴家用便是,不知可否放小弟下山去了?”

他如此识趣,实令众人高看一筹,三人垂眸相视,笑意一淡,那泼皮转身答道:“自然,自然,既得了财神爷的银子,理应送哥儿回去。”

心中却想,这小子气度不凡,也不知是哪位贵人家里的公子,难保不会惹来杀生灭门之祸,只是这到手的银子断不可能还回去。左思右量,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这冰天雪地,有谁能知,只能怪你小子命不好,下辈子再投个好人家吧。

男子满口道谢,却不知贼人包藏祸心,江慕晴在高处将几人神色看在眼中,见那泼皮目泛狰狞,指动兵刃,实不忍他就此毙命,急声娇喝道:“恶贼,休要伤人性命!”

江慕晴是名门之后,不愿暗中偷袭,出招前也要提醒对手一声。

淡绿色的长剑铮鸣,她以一记恢宏洒脱的“愿逐月华流照君”剑势倾荡而出。

众匪吓了一跳,见一道白影飘忽而至,翩若惊鸿,使的是精妙剑决,仓促间架起刀剑与她缠斗在一起。

江家剑法闻名江湖,江慕晴的江月离恨剑决练得亦是炉火纯青,是以轻舒云手,剑随身走,玉袖生风,几招下来已打的三名山贼叫苦不迭。

“是江家的路子,先撤。”

山贼眼见不妙,心生退意,泼皮一扬手扔出书匣,江慕晴挽了剑花从空中卷回匣子,心中隐隐自傲:“这些山贼倒是有眼力见,知晓我江家的威名。”

她抢回匣子,倒也不愿咄咄相逼,正待罢手,却听男子切声提醒:“姑娘小心!”

话音刚落,只觉身后劲风如针,江慕晴惊怒不已:“大意了。”那中年汉子趁江慕晴剑式荡尽,未及回转之际一掌印在她背上。

冰冷内力灌入让她行动一滞,江慕晴当即运起“江流石不转”心法抵消这股掌力。

这伙人老辣的紧,一击即退,几个呼吸间已遁入山林,再无踪迹,江慕晴咬碎银牙,恨恨跺脚。

她心里大骂山贼卑鄙无耻,那年轻公子走上前来,向她作了一揖,朗声道:“多谢姑娘仗义相救,在下没齿难忘,不知贵体无恙否?”

江慕晴见他一派谦和君子之风,也不提及银两,先来关心自己身体,顿生好感,还了一礼道:“无妨。”

欲将手中盛满金银明珠的书匣递过去,忽然察觉出甚么,弹指将匣子打开,却见匣中空无一物。

江慕晴气极,不由脸色难堪,涩声吐道:“好狡猾的小贼。”

男子微微错愕,与她面面相觑,无奈宽慰道:“钱财乃是身外之物,不值当什么,只是累得姑娘受伤,却让我心难安了。”

江慕晴嗤嗤发笑,戏谑道:“那良师益友何曾成了身外之物?”

他脸色微红,避开她盈盈的眼睛,苦笑道:“拙劣演技,让姑娘见笑了,在下陆离,尚未请教姑娘尊姓大名?”

她忍不住莞尔:“江慕晴。”

寒风料峭,冰凉入骨,中年汉子掌力阴损,江慕晴虽内功不错,却也要荒废几日调息养伤。

骊山上观音庙古旧破败,蒿草遍地,堪能避风。

江慕晴倒是小觑了那汉子的掌力,先前犹不自觉,此刻运功疗伤,当真难受之极,整个人如坠冰窖,寒气透入五脏六腑,疼的厉害。

陆离心中焦急,却无计可施,脱了身上长袍,披她身上,连着数日朝夕省视,寝食俱废。

这一天,陆离拾柴点火,她和往常一般吐纳疗伤,不知过了多久,江慕晴抬眼,却见他面色青白的走了进来,衣衫半湿,手中还提着两条大鱼。

“江姑娘,可感觉好些了?”

她微微愣神,蹙眉在他冻的发红的手指上瞥过:“并无大碍,这鱼是你抓的?”

他颇有些自得,卖弄般的将鲤鱼放在她眼前,挑眉道:“可不是,费了好些功夫,你肚子该是饿了,且稍待片刻,等我将它们烤熟便能吃了。”

江慕晴笑道:“这天儿苦寒,劳你如此费心。”

外面是簌簌的风声和微暗的星光,松木冒着漆黑的浓烟,滋滋地响着,火光摇曳,照着年轻男女的脸颊。

江慕晴托着腮,饶有兴趣的看他熏烤松枝上的鲤鱼。

他的厨艺显然并不像自己吹嘘的那般精湛,两条鱼被他烤的乌七八黑,有些地方已经成了焦炭。

陆离终是禁不住她怀疑的目光,尴尬的干咳几声,动作缓了下来,懊丧道:“古训说万事万物皆有道,最难得是红尘炼心。在下以往着眼于医道药理、文艺武功、星卜星相,原是这庖厨之道亦含生活至理,陆某四体不勤,五谷难分,手艺生疏,还请江姑娘将就些。”

江慕晴杏目弯弯,掩袖轻笑道:“阁下文治武功倒也看不出什么,嘴皮子功夫实有几分,合该山贼寻你晦气。”

“陆某惭愧!”陆离见她笑话自己,抬眼间是她宜喜宜嗔动人模样,指着庙里的端庄慈祥的观音像道:“幸好有江女侠兰心蕙质菩萨心肠,挥手间吓退那些贼人,想来竟是娘娘垂怜下视、闻声救苦,派了天上的仙子下凡救我性命。”

江慕晴听她满口胡诌,将自己誉作天上仙女,不由脸色微红,面露羞赧,瞪了他一眼道:“如此卖乖,却不是什么好人。”

陆离讪讪而笑,将那烤鱼移开火堆,试了试温度,不料“啊”的一声,手被烫的缩了回来。

江慕晴见状,忙伸出葱白柔夷在他指尖滑过,嗔道:“你慢点呀,怎地如此粗心!”

陆离只觉一阵清凉,精柔内力绕指缠香,被烫处的疼痛感已消失大半。

陆离微闻香泽,心神荡漾,却听她低低一声咳嗽,打了个寒颤,俏丽苍白几分,平添楚楚动人之态,心下怜惜:“你内伤未愈,先不要运功了,怪我手脚毛躁,惹你多费气力。”

江慕晴见他神色甚是关切,道这呆子当她是只会綉花的闺阁小姐么,胸口一暖:“难为你如此多情,只是内息有些紊乱,不打紧的。”

陆离瞥过他明净清澈的眸子,呆了片刻,却是微不可闻的叹息一声。

坐在青砖上,用手撕开鲤鱼烤焦的表皮,露出脂香四溢的白嫩鲜肉,陆离吹几口凉气,让肉温度又降几分,将弄好的鱼肉拿到江慕晴的嘴边:“莫要逞强,我喂予你吃。”

“谁要你……喂了,我哪有这般……娇气。”她白了他一眼,转过头去,双颊晕红,大是娇羞。

抬眼间望见陆离目光灼灼的看着她,那般专注,江慕晴在那双漆黑的瞳孔中看到了火光,还有自己。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江慕晴已到了出阁的年纪,男女之事,自然醒得,眼前男子几日来悉心照拂,文雅知礼,虽是一张油嘴,却又不失风趣气度,怎不惹芳心异动。

一时柔情缱绻,轻启朱唇,贝齿咬上白嫩的鱼肉,细细咀嚼着没有调料的烤鱼,笑的恬淡静好,连眼眸深处的灵韵也流露出来,仿佛这是她穷尽一生想要寻找的佳肴。

嘟囔不清的小声道:“好吃!”

许是郎君有情,佳人有意,篝火熏染情愫,二人细细碎碎谈了许久,直至夜深,亦不厌烦。

此时月白风清,江慕晴对陆离笑道:“今夕何夕,见此良人,愿为君舞剑一曲。”

陆离欣然:“敢不负小姐美意。”

江慕晴轻抚长剑,袅娜蹁跹,拔剑起舞,容貌英丽,口念剑诀:

“杨柳青青江水平!”

“云破月来花弄影!”

“愿我如星君如月!”

“峨眉山月半轮秋!”

“愿逐月华流照君!”

……

但见剑姿优美绮丽,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剑势轻灵柔和,绵绵不断,分明以剑言情,江水缓缓流动,明月愿随左右,正是江月离恨剑决。

陆离拍手称快:“昔闻公孙大娘舞剑,壮其蔚跂,独出冠时,可惜无缘一见,今幸得江姑娘一舞,才知月上嫦娥,又何必在广寒之中。”

江慕晴自然欢喜,抬眼看他柔和脸庞,女儿心思表露无疑。

陆离温温一笑,目光落在她手中之剑上,道:“江姑娘的佩剑,似乎不凡?”

江慕晴讶异道:“这是父亲所赐,陆郎也懂剑吗?”见他颇有兴致,反手将剑递了过去。

那是一柄精巧的长剑,通体墨青,宛如翠竹,剑身细而长,剑阁似柳叶,透着淡淡的青气,照映霜雪,隐隐蕴含一股力量。

陆离微微皱眉,以手滑过冰凉如水的剑身,抚摩剑身上曲折婉转的花纹,在火光下如水波流转,青烟袅袅,映的他侧脸一片碧芒,沉默片刻,缓缓道:“好剑,令尊乃是剑术名家,果然技艺非凡。”

江慕晴见他气度风韵别于往常,少几分温润近人,增了些许萧肃沉静,给人感觉时近时远,无法捉摸。

她并不多想,只以为他爱屋及乌,故喜自己佩剑。遂抱膝坐在他身旁,望那窗外月影,那一身白衣洁净,有水珠落在她的肩头,更衬的她冰肌玉骨,光润玉颜。

“为什么是你……”陆离忽然轻轻叹道,声音缥缈的有些虚幻。

江慕晴并未听清,转过身来,眨了眨眼睛,瞥见他眸色中似乎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哀伤,轻轻唤了一声:陆郎可有心事。”

陆离眼睑微垂,浅浅微笑,不尽温柔:“只恨……太晚,太晚!”

江慕晴脸色晕红:“我也只恨与你相见太晚!”

陆离笑意更盛,这片没有尽头的夜,仿佛停留在他唇边意义不明的浅笑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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