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良所率先锋营行至春阳湖东,见两名重甲骑兵急速驶来。
他扬起手臂,示意军队停止前行。
在看清来人后,柯良心中骤然生出厌恶情绪。
“柯将军,十三殿下有请。”
柯良扭转身躯,对副将吩咐道:
“原地待命!”
两名身着麒麟重甲的兵士调转马头,柯良跟在身后来到亭前。
“禀殿下,柯将军已带到。”
白衣公子笑呵呵的冲出凉亭,柯良对这位自幼便喜怒无常的十三皇子连忙施礼说道:
“末将,拜见殿下。”
十三皇子突然一惊,快速反身钻入凉亭,再次出来时手中提着一名小和尚说。
“免礼!免礼!快快!把我为柯将军准备的礼物带来!”
很快,两名重甲士兵像拖一条死狗般,将一名遍体鳞伤的男子拖柯良面前。
“柯将军可认识此人?”
柯良摇头,十三皇子继续说道:
“此人乃是送水官,将军家的清水就是此人放送的。”
柯良疑惑的问道:
“不知,殿下适合用意?”
“将军你还不知道吧,这个人中饱私囊,每次送水都自行削减数量。”
十三皇子踢一脚被捆绑的男子,继续说道:
“将军不信,可以自行询问。”
还未等柯良开口,十三皇子用纸扇掩面发出嬉笑声:
“将军问了也是白问,舌头被割下来了。”说完大笑,笑罢又言:
“可以写!对,可以写出来。”
十三皇子立刻吩咐重甲士兵:
“去拿纸笔!”
重甲士兵不动,拱手道:
“回殿下,此人的手筋已被挑断。”
闻听此言,十三皇子勃然大怒!
急速抽出紫檀竹心扇骨内暗藏的短刀,眨眼间刺入那名重甲兵士的咽喉。
小和尚见到此景,身躯一震,连忙紧闭双眼,单手拨动念珠,口中反复念着。
鲜血从重甲兵士从咽喉喷出,硕大的身躯轰然倒下。
十三皇子躲闪不及,被染上星星红色。
那一身象征权贵的白色长袍,如腊梅遇瑞雪,白雪皑皑下藏着的猩红如火如炬。
“让将军见笑了!”说罢,近乎嘶吼般咆哮道:
“去拿纸笔!”
这名重甲兵士要聪明的多,他虽早知此人无法书写,还是拿来纸笔,放在被捆绑的男子面前。
十三皇子露出“不错”的表情,和颜悦色的说道:
“将军请问!”
柯良望着那名被捆绑的男子,耳蜗里的血迹未干,应是被刺穿了耳膜。
“算了!不问了,由殿下处置吧!”
“将军不亲手处理掉此人吗?他可是让你一家缺水度日的罪魁祸首啊!”
柯良与他对望,跪地之人用眼神诉求一死。
柯良抽出手中大剑,迎着太阳的光辉高高举起,剑锋直指苍穹。
脚带腿,腿带腰,腰带臂一剑批下!
所谓的送水官,身首异处。
柯良拔出嵌入干涸湖底半个剑身的大剑,拱手对十三皇子说道:
“多谢殿下!”
十三皇子表情夸张,吃惊的望着那柄大剑。
“没事,小事情。将军真是洪武有力啊!”
“末将只是徒有一身蛮力!跟殿下的灵动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柯将军你这恭维的太明显了!”
说罢,将身边的小和尚推到柯良身前。
“这可是白马寺的得道高僧,把他也带上吧。
你这一去免不了打打杀杀的,让这个小和尚帮你念念经,免得什么厉鬼冤魂啥的找你麻烦。”
柯良仅仅是打量小和尚一眼,便快速应允下来:
“谢殿下厚爱!”
柯良深知,这位十三皇子闹这一出戏定是有所意图。
可他偏偏就是不将谈话往哪方面引。
谢过后,柯良望一眼身后,说道:
“殿下,末将要趁天黑前进入凌上镇,才能在明日黄昏时赶到定风驿,殿下息怒,末将先行告退。”
说罢,转身便走。
十三皇子望着柯良背影,脸上笑容阴冷玩味,心中咒骂“连你这畜生也看不起我!?”。
每次见到这位十三皇子,柯良打心里感叹:同样是一位母亲所生,姐弟二人却相差甚远。
姐姐夏婉彤,相貌端庄,心地善良,平易近人到察觉不到她生于帝王家。
而弟弟夏奈,虽生的相貌出众,可一副心肠却狠辣无比。
而这份喜怒无常的性格,却只敢在侍奉他的下人们面前展露。
多年下来,无论是王公大臣还是皇子皇孙,都对这位只敢窝里横的十三皇子嗤之以鼻。
就连现如今大夏王朝被潘公公独权,各方势力为求自保纷纷拉拢和培植亲信,竟然没有一方势力想起这位十三皇子。
也是真够可怜的!
“柯将军留步!”
“柯将军留步!”
“柯良!我姐要死了!!!”
柯良终于停下脚步,转身时破天荒的看见夏奈居然哭了。
无论他是鳄鱼的眼泪,还是真情流露,夏婉彤的生死足以让他驻足回望。
“你说什么!?”
“潘公公要用我姐姐祭天,以求天神降雨......。”
柯良快步走到夏奈面前,一脸怒容。
“婉彤她一向平易近人,不与他人起争执,为何潘福要加害她?”
夏奈一副委屈的样子,眼泪滴答滴答的往下流。
“这都怪我....都怪我.....。”
柯良闻听此言,努力克制拔剑的冲动。
心中却将这位十三皇子上上下下骂了一个遍。
“夏奈,你一向嗜杀成性,喜怒无常,如今让你姐姐也受到牵连!
你若不是皇子,我真想一剑砍掉你头颅!”
夏奈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哀求道:
“求求你,救救我姐姐吧!”
“难道你希望我现在掉转马头,杀入王宫吗?”
夏奈频繁摇头说道:
“请将军容我讲述前因后果。
将军可记得,攻打后唐重镇湖阳城时,王上下令火攻,可谁知风向突变,浓浓的黑烟向我军袭来。
就是那个时候,我吸入太多黑烟,导致胸口剧痛,落下病根。
如今,旧疾复发,来势凶猛,太医说我时日不多了.......。
于是,就想着临死前做件好事。
便在前几天夜里,换上夜行衣悄悄潜入王宫大殿。
本打算,将老阉人隐瞒的各地灾情与匪患奏章全部拿出来,放到父王的寝宫里......。
可谁料,旧疾复发,咳嗽不止,惊扰到巡夜的卫兵。
匆忙下,只是将三封奏折塞入父王寝宫。
随后,趁着夜色逃出后宫。
我本想,父王见到奏章会定老阉人个欺君之罪。
可谁知道,老阉人哄骗父王说只是桥洲匪患,莱阳郡、上岗郡、直梁郡三郡大旱而已。
将全国上下匪患猖獗,天下大旱之事再次欺瞒下来。”
夏奈说道此处,语气放缓,语调下降。
“老阉人,已知那夜的刺客是我。
他知道我没用,朝中上下更没人会替我说话,也没兴趣杀我。
老阉人想让我生不如此,他要借三郡旱情为由,将我这世上最亲的人活活烧死。”
夏奈说完,一脸恳切的望着柯良。
“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了!!”
镶嵌在眼白中央的黑色瞳孔,清澈准确的传达出祈求和渴望的信息。
让柯良怀疑,面前的人到底是不是那个喜怒无常的夏奈。
虽然面前的人有些陌生,可他似乎并未说谎。
柯良此时已经对潘福这个人,恨得牙根直痒!
可又能如何呢?只有把问题抛给夏奈。
“我又如何帮你?”
夏奈用袖口擦了擦眼泪,深深咽一大口口水。
“一月时限,荡平桥洲匪患!”
此言一出,柯良陷入沉默当中。
夏奈继续解释道:
“祭天需要一个月的时间准备,将军十日赶到桥洲,十日作战,十日回朝。”
“我并非主将,若是冒然激进,定会被九加大将,甚至王上责罚。”
“柯良!顾不了那么多了!不就一个桥洲匪患吗?能有多少人?
看看你身后那些士兵崭新的甲胄,明晃晃的兵刃,训练有素的纪律,打一群土匪还不是信手拈来。
只要你打赢了,九加大将只会怪你贪恋军功,罪不至死啊!
可如果,你慢了,我姐姐就死了......。
柯良,难道你就不想为我姐姐做些事情吗?当做......救赎也好。”
柯良手握长剑,思量片刻问道:
“之后呢?”
“之后呢”三个字,顾名思义柯良依然答应夏奈的请求。
“按照大夏国历来传统,凯旋的将军会受到王上宴请,届时你将与王上比邻而坐。
同时你也距离老阉人最近。
他不会提防你,谁都知道你是个被朝野排挤,连家中清水都无法满足日用的弃将。
王上年迈,不会参加完整场宴会,待老阉人搀扶王上离席时,你在背后给他一刀。
只要老阉人一死,朝中定会乱作一团。
到时候,谁会顾及祭天的事情,我就有机会救出我姐。
只是.......。
只是,将军也会死在当场!
不过,你这是为朝廷,为天下,为王上铲除祸害!是一桩千古留名的壮举!
我会提前安排银甲麒麟卫送将军家人去往北境,还望将军留下一个足以让令夫人相信的信物。”
柯良缓慢卸甲,从内衬软甲内拿出一块赫.琳宝只是见过,从未碰过的玉佩。
“把这个交给她。”
夏奈双手接过玉佩,深作一揖。
“恭送柯将军!”
那双心事已了的双眸,望着柯良在春阳湖底踩下的脚印,斜腿踢了一下小和尚。
“跟上去!”
一排排整齐行军的士兵,陆续穿过春阳湖。
夏奈背靠亭柱,双腿放在长椅上。
低头用下巴夹住纸扇,单手拖着那枚掌心大小,青白双色,少许云纹图案的上品籽料制作而成的玉佩。
大致看过后,便对玉佩上面的雕工和搭配评头论足。
“雕工不错,手法精湛,只是这所雕内容却似乎配不上这块籽料和雕工啊!”
待他仔细看过之后,才明白什么是惊为天人。
玉佩明显被人刻意等分上中下三段。
上方由三颗镂空桃心均匀平铺,连成一线。
虽然只是简单镂空桃心,能做到每颗大小一致,细微处更是难见不同,实属难得。
夏奈看到此处,只是对雕刻工匠的手法表示认可。
可看过中段后,夏奈用下巴夹住的纸扇滑落在地,他居然浑然不知。
中段,多以景物为主,远处有山,简单几笔下刀,便有了群山峻了的感觉。
近处是麦田,刀工繁琐复杂,为了刻画出每一颗成熟麦子的质感,雕刻之人更是不肯省略一刀。
在那片栩栩如生的麦田里,雕刻一名站立少年做张望状。
最奇怪的是下段,边角轮廓已成,内容却留白。
正当他举起玉佩,让阳光透过玉身时,一股冷风从后背冲击而来!
雕刻工匠居然利用籽料自身的青白两色,以及娴熟的“花下压花”雕刻技巧,制造出只有透过阳光才能发现,麦田内藏着三名紧凑蹲坐在一起的人形阴影。
结合明面上的少年与阴影中的三人,勾勒出一幅跃然纸上的麦田捉迷藏游戏。
夏奈吃惊之余,认为大夏帝国无一人能如此。
突然,他想到一个地方。
北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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