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铺门外隐隐约约传来小贩吆喝的声音，一到下午五点，隐藏的民间美食高手—小贩就从不知道的各处角落蜂拥而至，原本是宽敞的瞬间变得拥挤。加上现在是下班高峰期，来来往往的人群为这条街道增添了不少人气。
季晴整理了一下橱窗的首饰，五点打后是销售高峰期，需要打醒十二分精神。主打客户就是准备上班的夜场小姐姐和刚刚被公司虐得遍体鳞伤的下班小白领。这家开了半年，有着独特品味的水晶之恋深受年轻人喜欢。
对于那些夜场小姐而言，这家水晶饰品店里面的饰品都是店主亲自搭配的。店主眼光奇好，不仅颜色搭配特别，还会编制各种手绳。听说周某福单单一条编制手绳就要一百多块，这里同款只要不到四十元。那双巧手每每弄出来的都让人感觉眼前一亮，更稀罕的是店主的口才，不仅会跟她们这些夜场小姐姐讨论八点档的剧情和男人，还会用水晶分析每个人的情况，而且特别准。
上次店主还指着一条绿水晶跟那个迷上han国欧巴的姐妹说，如果买这条188元的绿幽灵，就会财源广进，去追han国欧巴不在话下。
然后那位小姐妹，真买了那条绿幽灵，听说不久之后那位han国欧巴来天朝商演，小姐妹如愿跑去见了偶像一面。
回来之后特意跑回来感谢她，还大手一挥买了好多条不讲价的水晶链。
原本还有人不信的，经此之后在夜场姐妹圈再也没有人敢怀疑这家水晶的神奇。
“老板，来一条防盗的水晶。”一个穿着暴露的浓妆美女一进门就对季晴嚷嚷。
这位衣着暴露的浓妆美女就是罗玉，平时大家都叫她阿玉。
阿玉是一名啤酒妹，初中毕业，没什么文化，三四线的乡村长大，向往大城市的生活。来到了广州，试过了工资三千，月休4天的文员生活，最后找到了一个只需要陪人喝酒就赚钱的生意。在她老家，小孩都是从小喝白酒长大的，这是她的专长，不做这行就可惜了，而且来钱特快。公司是在城中村附近的一家名叫星光灿烂的夜总会。晚上七点上班，平时就靠跟男客人劈酒提高营业额。
阿玉最近提成上涨，收入不少，就跑去某K专卖店看内衣，原本看到里面说内衣有什么生科技巴拉巴拉，看到吊牌价格九百多，仿佛肉被人割了似的，什么豪情万志都熄灭了。奶奶啊，这跟抢劫有什么差别？
虽然阿玉文化不好，但是并不妨碍她算术能力。她在算着，到底要推销多少瓶啤酒才存到这九百元，内心甚至演练成现实的算盘噼噼啪啪打地可清脆。
销售人员见她略有退缩的动作，就在旁边添把火：“靓女，这款是今年的爆款，就是因为包含科技元素在里面，让女人更加挺胸做自己，女人，就要多爱自己。而且买了它等于为自己的胸部做保险，让它更加坚挺不拔。”
阿玉只听到生科技、保险、Jian挺。经销售人员这么一说，感觉这九百多就是个胸部保健品。
销售也是一名算术高手，她告诉阿玉：“一条内衣穿一年，平均下来每天只需要给两元多的价格，你就可以为自己的胸部买一个保险。那些女明星，哪个不是在自己身上投资很多。”
听起来好有道理。
阿玉爽快地付款了。这是她人生中第一件奢侈品，大牌子。不得不说，女人买一颗白菜都能讲价讲半天，但是去商场购物丝毫不会还价。
这件大牌内衣还没用自己的胸口捂热，就被偷了，能不气人吗？偷什么不好，居然偷她们这些弱女子的内衣！真是天打雷劈的家伙。真想问候他祖宗十八代！
防盗就买水晶？季晴有点搞不懂这个逻辑。但是她知道：女人，总会为自己的购买欲找很多借口。
她就喜欢这些冲动购物的女人，毫无理智，全凭一时欢喜。但是谁有资格说她们不是，人生时时充满苦涩，偶有那么一丁点的甜蜜都让人欢喜不已，及时行乐也不为过。
纵使在心底感叹，季晴仍然挂起职业的微笑。
提到“防盗”，让季晴不禁想起了最近流传的城中村新闻。
丢内衣。
从上个月某个凌晨，一个中气十足的女声在阳台噼里啪啦开骂：“妈的，偷老娘内裤，扑街，你个死变态！”
这句充满国粹的大喊吹响了第一炮，仿佛是一首序曲，接着城中村好多女人丢了内衣和内裤的悲惨历史不断丰富这首主题曲。不止年轻女人的内衣裤，大妈的内衣裤也有被偷的状况发生。每天早上都能听到某处阳台女人的大骂声，随即就是公鸡争着打鸣的声音。“喔喔喔~”此起彼伏地呼应着。整个城中村开始热闹起来。
能不悲惨吗？一条内衣普通店都要三位数，一偷就偷几条，有时候一个晚上赚的几百块都不够花在上面。更不要说还跑去内衣专卖店买的小姐妹们。
回想起这件失窃案，阿玉就忍不住跺脚，恨得牙痒痒。
说来奇怪，季晴一件内衣裤都没有被盗。难道是自己的罩杯数不够？连小偷看不上眼？季晴暗自纳闷。
“白水晶被誉为晶王，可镇宅、辟邪和挡煞，是居家必备的良品。这位靓女，如果要防盗的话最好买个白水晶七星阵回去。”季晴诚心推荐，眼睛“不经意地”扫描了一下顾客脖子以下的地方，唔，看起来比我厉害。平胸晴此刻好羡慕对面的波涛汹涌。
“白水晶七星阵？”浓妆美女只是想买个水晶安慰一下自己，没想到还有听起来这么高端的东西。就像电视剧里面十八铜人阵、奇门遁甲之类似的。
“白水晶七星阵就是把六个小白水晶球做成两个上下倒置而重叠的等边三角形来摆放，三角型的边长一定要七的倍数，中央再放一个较大的白水晶球，就是白水晶七星阵。”边说边演示，季晴把六颗白水晶摆成六角星，中间放上第七颗大的白水晶。
“靓女你属什么生肖？”季晴问道：“这个七星阵需要根据不同生肖属相来放置不同的位置。”
“属虎。”浓妆美女爽快地回答。然后眼睛一直往柜台里的水晶饰品扫描，真希望她的眼睛能把这些饰品扫荡回家。
“属虎的朋友需要在下午9点到11点站在房子正中央，然后根据指南针在东方偏北15度放好白水晶七星阵就可以了。”季晴耐心为顾客提供使用说明。
“这个多少钱？”这几粒珠子放在一个圆盘上看起来好霸气好喜欢，不知道要花多少钱？浓妆美女心想，希望不要太贵。
一旦客户问价格，就代表有希望。季晴赶紧回答:“一点都不贵，商场开价3999元，我这里只要399元。”语气特别诚恳。
听起来很划算，但是人家那是商场，精装修，这是小店，能一样吗？
“能便宜点吗？就这几颗珠子200元就可以了吧。”浓妆美女觉得在这种小店不讲价都不是正常人。
讨价还价是做生意人的第一入门必备技能。
身为店家虽然很希望个个客户都像冤大头，直接买单。但是这就好比理想与现实：理想有多丰满，现实有多骨感。
“哎哟，靓女，”砍得这么狠，季晴夸张得说：“我这里做街坊生意的，哪里敢开高价。这个七星阵的水晶是经过特别消磁和养护，需要水晶养护师耗费很多程序才成阵型的，这可不是随便摆几颗水晶珠就完事的。”
如果是几颗珠子，只能卖低价；如果将珠子串在一起，加点装饰，就可以提高一点价格；如果给这串珠子起一个好的名字，就可以开更高的价格；但如果给这串有名字的珠子编一个故事，这个珠子的价格就可以往上翻几倍甚至几百倍不止。深谙销售之道的季晴自是对于揣摩客户的心态得心应手。
“这个白水晶七星阵，是集中了月亮、太阳、水星、金星、火星、木星及土星的天体力量，神秘数字的七个星球的力量让整个磁场变得与众不同。储蓄更多的能量让身边的气场变得更为纯净。”季晴振振有词道，让客户买单的不止是产品，还有它背后的故事。
“老板，太扯了吧。”浓妆美女撇撇嘴，感觉自己差点被唬住了。
“其实人体和天体之间是有很深的联系。”销售不可怕，就怕销售有文化。季晴继续给面前这位财神吹嘘人体的奥秘：“科学家研究表明多晒太阳还能补钙呢。月亮影响整个地球潮汐运动，而且人体有百分之六七十是液体，所以月亮的运转跟人体有很大的关系。有一句话叫月圆之夜变身狼人，也从侧面说明了大自然拥有非常神奇的力量，我们不能小看。”
从防盗到七星阵到天体和人体的关系到多晒太阳到月亮狼人再到大自然的力量，季晴口沫横飞，为了生存，真是拼尽了所有中小学的力量。
原来如此，小美女不知不觉听了一堂乡村版的走进科学栏目，觉得这个包含着整个宇宙的399元的白水晶七星阵套餐很划算，遂不再讲价，让季晴打包好。
浓妆美女拿出手机对着二维码扫一扫，转账，走人。
手机到账提醒“叮”一声响起。
“靓女慢走。”科学家季晴恭送小财神美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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