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鹿言情小说网

野火 关于神的论调

小说:野火  作者:15888784806  回目录  举报

赛恩斯气喘吁吁,心有余悸,开始感叹命运不公。

有人穿着金裤衩出生,有烧不完的柴火,有美丽温柔的女仆服侍;有人得到神的馈赠,受人崇敬,靠力量打下一片天地;还有的人......无父无母,被无良老头压榨,大冬天出来找食物,还撞着野狼群。

他记起昨天小屋里的那段谈话:

老头恶狠狠地看着赛恩斯,花白胡子被气息吹起,露出黄褐色的牙齿,唾沫星子混着酒臭味扑到赛恩斯脸上,“小子,你给我记住,你那死去的老爹是十恶不赦的坏蛋,更是不负责任的混蛋。我不会告诉你他是谁,知道这些对你没有好处。”

赛恩斯伸手抹一把脸,将手掌上的口水甩走,咕哝着:“我看你更像个混蛋。”

常年被酒精麻醉,老头的耳朵已经不太好使,只依稀听见蚊虫鸣叫一般的声音从赛恩斯的嘴角飞出,疑惑问道:“你在说什么?”

赛恩斯连忙低下头,回一句:“没什么!”

赛恩斯六岁时,老头就开始差遣他,小到洗衣做饭,大到砍柴打猎。他曾被冰冷的河水冻烂手,也被尖锐的木刺划破皮,更被凶狠的野狼追到力竭。这些痛苦的回忆使他明白,眼前的这个老头是个混蛋,彻头彻尾的混蛋。

如果说这世界上有恶魔的话,那么毫无疑问,面前的老头算一个,还是个无节制压榨孩童价值的恶魔。圣教的法典没有此项罪名的相关记载,无从制裁,要不然赛恩斯就去福尔教堂举报老头。老头是个钻了圣教空子的恶魔,赛恩斯如是想着。

这时候,老头已经坐在小圆桌边上,用嵌着泥污的指甲敲打桌面,在指甲的前方,酒杯空空如也。这种情形无数次发生在这小房子里,代表老头酒瘾犯了。

赛恩斯摇摇头,叹口气,老老实实走到酒箱盘,打开顶盖,伸手就要去拿。

这是最后一瓶酒,躺在柔软的枯草堆里,像是安静等待主人临幸的女仆。

赛恩斯拿起酒瓶,走回老头身边,“砰”地拔出木塞,将清澈的酒水倒进酒杯。

“最后一瓶了。”

老头一口饮尽,然后将酒杯砸到桌上,骂了一句脏话,对赛恩斯说道:“你明天去一趟福尔,把后院的木材拉过去卖了。”

赛恩斯眼中满是担忧,说道:“这个冬天太冷,我们要多留些给自己取暖。”

老头又喝了一口,惬意地打个嗝,挥挥手毫不在意:“不需要,只要有......”他贪婪地望着杯中之物,口齿不清地说道:“......只要有它,即便是火焰都被冻熄了,我也能活得好好的。”

“不行!”赛恩斯想也没想脱口而出,“没有那些木材我们真的会被冻死的。”

“胡说!”老头瞪着眼,吐了赛恩斯一口唾沫星子,而后紧紧抱住怀里的酒瓶,比亲生孩子还要亲,“你要不去我就打断你的腿。”

赛恩斯不认为老头会这么做,谁会把免费劳动力整成残废呢?何况这还是他唯一的劳动力。再说了,老头因为摄入过多酒精而一直颤抖的手恐怕也抓不住棍子了。

赛恩斯低着头往壁炉里添木材,小声嘀咕着:“该死的酒鬼,迟早被酒精杀死。今年的冬天该怎么过呢?唉......我可不想饿死,必须想点办法。”

“有没有听到我说的话?嗯?”暴躁的老头比愤怒的公牛更加不可理喻,他颤颤巍巍站起来,作势就要去拿墙角的棍子。

赛恩斯也不知道从哪来的勇气,或许是少年叛逆的性格作祟,或许是老头真的老了,又或许是某种正在觉醒的力量,他站起来,直直盯着老头,一字一句说道:“神大概是打盹了,才会容许你活这么久。”

老头一愣,印象中的赛恩斯也许是有很强的独立意识的,却绝没有应激的性格,这超乎他的想象,觉得不可思议。过了许久,他才反应过来,又坐回那张破烂的椅子,愤怒在表面下汹涌,“神?早就死了!”

赛恩斯不意外老头会这样说,后者就是这个世界最糟糕的人。他此时希望的是有神职人员与他一同见证老头的渎神言论,然后将其审判。

赛恩斯信仰神,虽然这信仰不是很笃定,他在冻饿的时候,更多地相信自己勤劳的双手,可他还是要信神,也许那个无处不在的神正在角落里听着他们的对话。“你就没有一点信仰吗?”

老头圆睁着眼睛,高举着杯子,宛若疯子,沙哑的声音从喉咙里钻出来,“信仰?信仰!那是无知且无能者为自己打造的标牌,以为带上它就可以挺直腰板站着。不不不!我只知道,只有狗才会在自己的脖子上挂牌子,而它们习惯于趴在地上摇尾乞怜,向它们的主人,也就是所谓的神!”

你就是个普通人,这是赛恩斯一直以来接受的教育。教会的执事是这样对他说的,福尔招兵卫队长是这样对他说的,就连家中的无良老头也是这样对他说的。所有的否定都在验证一个事实,赛恩斯成不了圣辉者,自然也去不了教廷,成不了大人物。

而成不了大人物,就要留在小屋,老头子就会继续使唤他,他“悲惨”的人生不会有丝毫改变。即便离开瑟外大山,他的命运也不会改变。贵族的孩子天生就是贵族,工匠的孩子长大极有可能还是个工匠,这就是规则,难以改变。

如果说这世界有奇迹这种东西存在,那就是圣辉。它既可以使卑贱如泥者立与云巅之上,也可以籍籍无名者变得万人尊崇。圣辉就像点金手,能把顽石变成宝贝。

总之,没有圣辉的赛恩斯就是个普通人,起码大部分人都这样认为。而在正常人的认知中,手无寸铁的普通人不可能杀死矫健的野狼。可是赛恩斯偏偏这样做了,只用一只拳头,也只挥出一拳就打死一只野狼。

那一刻,一种奇妙的力量从赛恩斯的肌肉深处产生,就像有什么东西炸裂似的。在那一瞬间,赛恩斯获得堪比野兽的力量,那一拳重逾千钧,能够打死雄狮。

在圣辉的世界里,这是不可理解的。当然,目前为止没有人知道赛恩斯超人身体的秘密。

而我们的普通人,赛恩斯,此刻正在狂奔。他体能充沛,迈着大步子却不感觉到累。也许是旅人给的那杯肉汤起了作用,暖流从腹部向着全身扩散,四肢也不再僵硬,冬天难忍的寒风似乎也温暖了许多。赛恩斯越跑越快,矫健的身姿就像猎豹,野狼也追不上来。

赛恩斯停下脚步,喘两口气,起伏的胸膛很快就平复下来。他回头望去,身后空无一物,想来野狼群已经放弃自己,松了一口气。但他很快开始担心旅人,他必须独自对付野狼群。

赛恩斯不打算回去帮助旅人,他坚信旅人有办法解决野狼群,这是种莫名其妙的信任。出于可怕的直觉,赛恩斯总觉得旅人单单一人比野狼群还要可怕。既然如此,赛恩斯就不打算将自己再次置于危险中。

毫无疑问,赛恩斯的判断是绝对正确的,旅人的确很强大,强大到远超赛恩斯的想象。因此,旅人不需要赛恩斯的帮助,他只需要一直带在身边的一对长短剑。

旅人解下短剑,单手抛出,插入跃起的一只野狼的体内,将其钉在雪地上。同一时间,长剑已经被旅人握在手中,画出一圈明亮的大圆,却没有砍中野狼。那些机敏的生物在同伴倒下的瞬间就已经退去,出于本能中的危险感觉,狼群只是围绕着旅人打转,没有进攻。

旅人的视线落在刚刚死去的野狼身上,看见短剑。他又看见死狼边上另一只狼,正残忍可怕地盯着他,唇皮翻开,露出交错尖锐的狼牙,白雾混着黄绿色口水滋出。

他将长剑横在身前,圣辉从指尖流淌出来,就像柔和的水,覆盖住银色的剑刃。圣辉的白色光芒开始逸散、朦胧,逐渐分成七彩颜色。光芒的明亮压过火堆的明亮,照得黑洞洞的四周都仿佛要燃烧起来。空气变得灼烫,狼群湿润的毛发被蒸干,然后散发出焦糊味道。

野狼警惕地看着旅人,喉咙里传出嘶哑的低吼。它们能够感觉到圣辉带来的危险气息,就像在平原上遇见象群一样危险。但紧接着,嗜血的渴望胜过真实的恐惧,狼群一齐扑上。

旅人全身一紧,长剑再次划出一个大圆,可怕的热量席卷雪地,融化一地积雪。但是,旅人的长剑依旧没有砍中野狼,只是烧焦了最近的两只野狼的皮毛。于是,旅人又划出一个大圈,不是为了杀死野狼,而是为了逼退野狼。

野狼本身动作敏捷,一旦警惕起来,不是那么容易砍中的。旅人也没有幻想过一剑斩杀六只野狼,他要做的就是逼退野狼群,或者足够的自由空间。视线再次落在短剑上,旅人的小腿肌肉急剧拉伸压缩,整个人像兔儿一样蹿出去。在雪地上连滚两圈,滚到死狼边上抓住短剑。

旅人需要这柄短剑,短剑用轻质合金打造,可以用来投掷,附上圣辉提高速度,甚至能杀死圣辉者。当然,这旅人这次不会再投掷短剑,因为他不能保证再次捡回短剑。

短剑即使不用来投掷,也有大用处。当长短剑都在手中的时候,旅人就是强大的。“十字剑”,他被人这样称呼,他也正是这样做的,长短剑交叉成十字。紧接着,有风从十字剑上吹出,带着尖锐的呼啸声,“滋滋”刺耳,有着切割的力量,仿佛能割断一切事物。

有风来时,光彩消失。圣辉藏在长短剑深处,威力却一点也没有减少。

于是,野狼变得更加警惕,警惕到发抖,尾巴夹在两条后腿里面。但是野狼群并没有退去,嗜血的渴望冲昏它们本就不大的脑袋。腹中饥饿感已经将野狼折磨到发狂,他们等不到下一个猎物了,如果不马上啃食新鲜的血肉,肯定熬不过这个寒冬。

所以,野狼群动了,这回全力以赴,一往无前。野狼没有闪避旅人的剑,事实上,它们仅存不多的体能也不允许进行持久战。所以,野狼死了,野狼伤了,嗜血的渴望被强行塞回咽喉,只能不甘地发出几声呜咽。

旅人没有动,起码身体没有动,他只是用看不见的圣辉杀死杀伤野狼。一瞬间,战斗结束。五只野狼单场死亡,鲜血染红雪地。还有一只左后腿被割出一道口子,正一瘸一拐移动。那野狼艰难移动到一只死狼边上,咬住同伴的颈毛,却因为后腿受伤拖不动,满怀仇恨地看眼旅人,无言一声,最终夹着尾巴逃走。

旅人静静看着野狼逃走,没有去追,一是没有必要,二是无法去追。嘴角露出一丝苦笑,旅人喃喃说道:“饥渴的野兽果然可怕……”他用长剑支撑着身体,慢慢坐下来,伸手卷起裤脚,面露痛苦。

只见旅人的小腿上有一圈牙印,深可见骨,鲜血正从那些孔洞中流出来。他战胜野狼群表面轻松,其实凶险得很。野狼的敏捷远超他的想象,在那种情况下竟然还能反咬一口。

一口就够了,任何一道伤口都会给风雪中的旅人带来致命的威胁。极寒能够冻裂伤口,使其流血不止,流的血结成痂,然后再次被冻裂,再次流血。湿冷的血还会使伤口腐烂,缺少必要的药品,染上疫病就等于死亡。

“麻烦总是绕过祈祷来到。”旅人苦笑,看着南方,自言自语道:“那小子刚才往哪里跑来着?是这个方向吧。他住在山中,应该有温暖的屋子。”

旅人用干布处理完伤口,手掌覆盖着一层淡淡的圣辉贴上伤口。紧接着又自言自语道:“虽然不能治疗伤口,总好过就这样放着。”他从衣袍下面拿出一卷纱布缠上小腿,然后绑紧,打了个结,最后站起来摇摇晃晃向南走去,边走边发出“呲呲”的痛呼。

旅人长舒一口气,看向远方,越过大山,蹚过大河,穿过丛林,踏上教廷的石阶。他摇摇头,低声说:“大人,属下恐怕不能完成你交代的任务了。”

他收回目光,计算着时间,最终还是上路。

旅人离开,留下一串长长脚印,然后被风雪掩盖,被一同掩盖的还有野狼的尸体。

雪地上的战斗发生得很突然,结束得很快。作为胜利者的旅人没有胜利的喜悦,在大自然的可怕压力下,胜利者不见得会获得最终的胜利。他有一条伤腿,即将面对未来的未来。

如果神眷顾旅人的话,他能安然无恙走出瑟外大山。但他不认为自己有那个好运气,只要别到最后伤口溃烂感染疫病在痛苦中毫无尊严地死去,他就很庆幸了。



  飞卢小说网 b.faloo.com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优质火爆的连载小说尽在飞卢小说网!,
上一章  回目录  阅读下一章
(按左右键翻页)
野火书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