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子站在电梯口，见我从里面出来，他伸出两根打抖的手指问我：“带烟了吗？”
我把整盒烟交给他，说：“厕所抽去。等等，先告诉我晓静她妈住哪间病房。”
凯子跑去厕所了，速度那叫快，跟牙买加那个飞人有一拼。
晓静妈所在的病房和别的普通病房不太一样。那里有四张床位，每张床的床头都摆放着一台半人多高的仪器，其中有两台正在工作，仪器上的各种指示灯不停闪烁。
让人触目惊心的是，从那仪器里伸出两条又粗又长的塑胶管子，通过粗粗的针头与病人的腕底动脉血管相连，塑胶管里暗红的血液在缓缓流动。
也许是虚弱，也许是怕扯动针头，晓静妈躺在病床上一动未动。她脸色发青，眼圈发黑，头发是灰白色的，裸露的脚踝严重浮肿。
晓静脸上泪痕犹湿，她静静地趴在床头看着她妈妈的脸，眼里满是忧虑。
晓静妈得了什么病？为什么要把血抽出来又输回去？这床头立着的又是什么机器？干什么用的？我一时满腹疑问。
另一张病床上躺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和晓静妈一样，他手腕上也插着两根管子。但他精神尚可，不时拿眼打量我们，好像想说些什么又找不到话题的样子。
我轻手轻脚走到他床头，近距离研究这台机器。所谓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我大概连外行都算不上，前后左右把它看了个遍，也没能看出个所以然来，它上面一个中文字也没有。
看我一会儿摇头一会儿点头，一副不懂装懂的样子，那男的笑眯眯地向我介绍：
“这是血透机，dé国进口的，国内这方面的技术还不太成熟。”
“这是干什么用的？”我明白，只要知道了它的用途，大概就能推断出晓静妈患的是什么病。
“你帮我把床摇高点，这样说话舒服些。”这男的没有陪护，又找不到人说话，大概闷坏了。
我把他的床摇高了些，让他可以斜靠在床头。
他扭了扭脖子说：“血透机自然是血液透析用的，说白了它就是个人工肾脏，帮你把血液里的毒素清除出去。”
“你意思是说，肾脏坏了，不工作了，就用它代替？”
“就是这样，我和她（晓静妈）得的是同一种病，医学上叫做肾功能衰竭，也就是大家常说的尿毒症。得了这种病，因为肾脏罢工，血液中的毒素会越积越多，随着血液在全身流动，会出现全身中毒的症状，连累到其它内脏也受到损害。毒素不清除出去，到时候所有脏器、大脑功能衰竭，那就得跟这个世界说拜拜了。”
其实他不用说这么详细，我也能知道这病的严重性。
尿毒症这三个字时有耳闻，它经常被当作疑难绝症和癌症并列。我不完全是个医盲，知道肾脏是人体泌尿系统中的重要脏器，起着排毒、造血、养气等多种作用。尤其是排毒功能，一旦丧失，整个人体就会变成一座垃圾场。
可我不明白的是，他和晓静妈同样是尿毒症，为什么他精神这么好，晓静妈却奄奄一息。
当我把这个疑问向他提起的时候，他看了眼晓静妈说：“她来得太晚了，鸡肝太高了。”
“鸡肝？”
“不是鸡的肝了，是那种鸡肝，哎，反正就是一种毒素，衡量肾功能好坏的关键指标。”
“照你这么说。”我把声音压低了，“她会不会有事？”
“应该没事的，只是下次不能再拖到身体吃不消了才来，这样对其它内脏的伤害是很大的。我为什么精神好，因为我一礼拜血透三次，我在这家医院做了好几年了，这里的医生和护士我都熟，是不是啊小殷？”
那个一直坐那儿看书的年轻护士抬头笑：“是哦，你在这里呆的时间比我还长呢。”
“呆不了多长时间了。我家人正在帮我联系肾源，一旦配型成功，我就要离开你们了，别说，还真有点舍不得。”
“刘大哥说笑了，谁会舍不得我们呀。”护士小殷笑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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