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鸳鸯锅，阴阳锅》
天朝山城那边的老人，总会告诫年轻后生不要吃鸳鸯锅。
因为有传言，说白汤是给死人吃的，活人吃了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如果有亲人在近期去世的话，只要在午夜时分用白蜡烛的的火焰架上一锅特殊配方的鸳鸯锅，就可以和已经逝去的亲人再度相逢。
生人吃红汤，逝者吃白汤。
两界之人相对而坐，再续缘分。
————楔子
一.老板和客人
山城有家老字号火锅店，据说店铺的起源可以追溯到清朝。
大年三十的晚上，店铺窗外飞舞的鹅毛大雪在路灯照耀下闪闪发光，看起来很寒冷。
突然的敲门声惊醒了趴在桌子上的火锅店老板钱九，他揉着眼睛坐起来。有些不耐烦的喊道：“今天过年，本店不营业！”
可他话音未落，挂在火锅店门边的那串铜铃铛却突然“叮叮当当”的响起来。钱九看向无风自动的铃铛，不自觉的皱了皱眉。最终起身开门迎接门外的客人。
客人是个带着眼镜的年轻人，白净斯文一身书卷气，整齐的西装上有些灰尘，显得风尘仆仆。浑身上下只有两件行礼，公文包和手提箱。一看便是远道而来。
客人进店后点了鸳鸯锅，并且邀请老板一起吃饭。
钱九瞥了一眼客人双腿在灯光下的影子，知道这是个活人。于是点点头应允。
他把赤铜的鸳鸯小锅摆上梨花木桌子。粉嫩的新鲜肉卷堆叠在盘子里，等待着涮熟后和卤汁、蘸汁一起食用。
“您叫钱九是吧。”客人的声音很平静，“如果消息不错的话，这家店是您祖上传下来的，是山城资历最老的店铺了。”
钱九点了点头，有些不礼貌的把筷子举起来指了指客人。“你不是来吃火锅的，你应该有事求我。”
客人偏头又看了一眼店铺墙上贴着的鸳鸯锅海报，把碗推到一边开始讲述自己的来意。
“我叫赵众里，北平人。曾经的职业是老师。”
“如果不是半个月前我的未婚妻出了车祸，我已经结婚了。”
“有人酒驾，在十字路口出了事故。我赶到医院的时候没有见上她最后一面。”
客人语速不快，不仅声音冷静清晰，就连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
这扑克一样的脸让老板想起以前看过的某个国外电影。
电影中的一名妇女得知丈夫死讯，她没有哭泣没有吵闹，只是目光放空，平静的坐在椅子上。
饰演妇女的这名演员得到了奥斯卡奖项，原因是她演出了人极度悲伤的感觉。因为极度悲伤，所以什么都不在意了。这样面无表情的表现就好像眼前的客人一样。
被这种情绪感染的钱九把筷子放下，给客人倒了一杯酒敬上一根烟。
客人喝了酒却没有接烟，只是摆摆手向老板致谢。
“我未婚妻以前肺不好，所以我很早就戒了烟。我的父母和她的父母以前是同事，都是缉毒警察，一次抓捕任务中毒贩引燃了煤气罐。结果他们全部牺牲了，可笑的是毒贩还没抓到。”
“父母去世那年，我三岁她四岁。我们俩一起在福利院长大，青梅竹马，相依为命。”
“高中那会开始早恋，拉手，接吻。可连最严厉的教导主任也没有太多批评，只是在放学后把我一个人留在办公室，说爱情是一种责任，你要好好学习才能有力量承担这种责任。”
“老师嘛，喜欢用学习来劝学生。”客人停顿了一下，脸上第一次露出苦笑的表情。
“于是我的成绩从中等偏上变成了全年级第一，第二是她。”
“我俩慢慢的长大，相互扶持走上社会，我成为一名老师。她成为一名画家。在工作稳定后，我们花光了父母留下的的抚恤金在北平买了房子，装修的漂漂亮亮准备结婚。我当时觉得世界真美好。”
“可是因为一场车祸，她就这样走了。”
赵众里有些苍白的脸色因为喝了酒而微微红润，目光炯炯的盯着钱九，“我不甘心，我觉得她也不甘心。”
“我很喜欢她，想再见见她。所以我来这里是想知道鸳鸯锅的传言是不是真的。是不是只要方法正确，真的能够见到已经去世的亲人？！”
……
客人的故事是个悲剧，这种平铺直述的讲故事方法并不波折，却让人更加压抑，充满了人间悲欢离合的无奈。
钱九沉默了片刻，最终给出了肯定得答复。
“传说有所偏差，鸳鸯锅不是普通意义上的鸳鸯锅。白蜡烛需要由厉鬼心脏炼制的尸油制造，红汤需要恶人的心头血做汤引子，白汤则需要善人的寿元做底料。”
他说到这，语气变得无比凝重。“虽然做法很繁琐讲究，但真正的鸳鸯锅比传说还邪乎！不仅能够让人见到已经故去的亲人，而且还能让亲人魂魄不散留在人间，再续前缘！”
赵众瞳孔瞬间放大，眼神中有说不出的喜悦。
他问钱九道：“我除了小时候逃学打游戏，抄作业以外就没做过坏事。后来工作以后还往希望工程捐了一些钱。算不算好人？”
钱九仔细的盯了一会赵众里面相，有些感慨：“眉目浩然，瞳孔清亮。你不是好人，这个世界上就没有多少好人了。”
“那么请您帮我！”赵众里从座椅上起身朝钱九鞠躬。
他鞠躬超过了九十度，头几乎压进桌子上的火锅里。红白相间分成阴阳鱼形状的汤底热气滚滚，在赵众里脸上散开。
“世间讲究因果。”钱九摇起头：“生死有命，不见最好。你执意这些，不见得有好的结果。”
“我愿意付出所有！”赵众里把公文包打开，里面是一沓一沓的人民币。“她走了之后，我辞了工作卖了房子寻找再见她一面的机会，这里有八十万。”
“八十万不够，这种事情风险极大。”钱九用筷子敲了敲碗。
赵众里又把手上带着的表摘下来放在饭桌上。“这是去年她送给我的生日礼物，卖了值五千块。”
“还不够。活人和逝者再续前缘，这是逆天的事情。”钱九摇起头。
赵众里又把兜里所有的零钱全部翻开，连着一毛的硬币算在一起，凑了五百零九块八毛依次排开摊在桌子上。
“如果还不够，我可以给你打工慢慢还，我看见你店门口招服务生的广告了。”
钱九还是摇头，用筷子敲击盘子。
赵众里脸上喜悦的神色渐渐收敛，再次变得面无表情起来，他开始脱衣服，首先是一看就很考究的西装外套。
“西装是预备结婚穿的，现在用不着了可以二手卖掉。”
他脱了上衣又开始脱裤子，最终在钱九目瞪口呆的表情中连鞋袜一起脱了扔在地上。
赤着脚，整个人只穿着内裤站在椅子，目光真诚的看向钱九。
“要是还不够，我连内裤也脱了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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