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卫指挥使司正厅大堂。
长桌两边，依次坐着京卫指挥使司的两名指挥同知——钱宁、徐良。
指挥佥事四人——马景、王永、孙磊、涂强。
南镇抚司镇抚——牟斌。
北镇抚司镇抚——潘杰。
钱宁此刻已经是换好了一身全新的金色麒麟赐服，脸色如常的坐在了座位之上。
“指挥使大人呢？”徐良皱了皱眉头，“怎的召集了我等来，大人却不见了踪影？”
徐良是个年近四十的中年人，身穿朱红色麒麟赐服，此刻眉宇间尽是不耐。
众人已经在此等了好几个时辰了，但还是没有见到叶铮的身影。
钱宁皮笑肉不笑的道：“或许我们这位指挥使大人，正在玩什么游戏吧。”
四名指挥佥事一言不发，仿佛泥胎塑偶一般端坐在那里。
牟斌微抬眼皮，扫了一眼众人，没有说话。
潘杰看向牟斌，牟斌微不可查的摇了摇头，前者顿时会意。
“我这还有事情呢，眼瞅着都快天黑了…”埋怨的嘟囔完，徐良高喊道：“来人！进来个人！都是死人吗？！”
门外，一个锦衣卫百户小跑着进来，“同知大人，有何吩咐？”
“去，找指挥使大人去！”徐良颐指气使的道：“虽然他是当朝国公，但是让我们扔下手里一大摊子事情，跑这来干等是什么意思？！”
“是。”锦衣卫百户拱手一礼，连忙小跑了出去。
“徐兄稍安勿躁…”钱宁慢条斯理的端起眼前的茶盏，拈起碗盖刮了刮茶叶沫儿，吹着徐徐的热气，眼眸幽深道：“新官上任三把火，总是要的嘛…”
“更何况，年轻人感觉自己备受恩宠，年轻气盛，想要做点前人没有做到的事情，情有可原嘛…”钱宁似有意似无意的瞥了一眼牟斌，“你说是吗，牟镇抚？”
“或许吧。”牟斌淡淡道。
虽然他现在只是从五品的镇抚，但是他毕竟曾经也是担任过锦衣卫指挥使的人。
而且为人公正、仁厚，就连一向厌恶锦衣卫的朝臣，也对牟斌本人另眼相看。
就连现在简在帝心的刘瑾，都不敢杀了他，只敢不断的贬谪他的官职，让他从朱厚照的眼前缓缓淡化。
所以，他根本就不虚钱宁这个靠着佞幸上位的前指挥使。
说来也是很戏剧性，这个大厅之内，如果叶铮来了的话，就聚集了整整三位老中青三代锦衣卫指挥使。
徐良闻言顿时皱眉，若有所思的看了钱宁一眼。
“就是不知道…”钱宁浅啜一口茶水，发出一声惬意的叹息，道：“这第一把火会烧到谁的头上呢？”
牟斌不经意间扫了一眼钱宁，唇角忽然微微一勾…
……
“可是南镇抚司镇抚牟斌牟千户当面？”
一道负手而立的身影，仿佛早就算准了自己会出现在这里，笑意盈盈的站在道路中央，声音清朗。
牟斌微微皱眉，轻勒马缰，让马匹停了下来，凝目细看——
说话之人头戴白玉冠，身穿月白色淡金四爪纹蟒服，英武不凡，气度洒脱。
脑海中过了一遍自己熟识的人，牟斌发现并不认识此人。
但是，此人的形象，倒是挺符合自己听说过的某一个人。
似乎是看到了自己脸上想要发问的神色，此人忽然微微一笑，“牟千户从锦衣卫指挥使，被一路削官到从五品的镇抚，是否心有不满？”
“世事无常，牟某甘之如饴。”牟斌心中一动，然后微笑道。
“那牟千户当初多次被贬谪，却始终不曾向陛下辩驳，是否有心灰意冷之意？”此人又问道。
“从未如此。”牟斌脸色一肃，铿锵有力的道：“牟某只是留待有用之身，以图后效！”
“既然如此，牟千户可愿助我？”此人合袖躬身一礼。
“堂堂柱国公，锦衣卫指挥使，也需要牟某一介半截入土的老家伙相助吗？”牟斌会心一笑，翻身下马，走向叶铮道。
“除恶务尽，如救水火！”叶铮直起身来，微微一笑，“我没时间玩什么拉锯战！”
“请问指挥使大人想要怎么做？”牟斌拱手行礼道。
叶铮眼神中寒光闪烁。
“挪掉狗棚，把狗拖出来活活打死！”
……
“诸位等急了吧？”
一道温和的年轻声音从正堂大厅外响起，打断了牟斌的思绪。
后者神思一清，目光微亮的看向门外。
一道身穿淡金四爪纹月白色蟒服的身影，洒脱自如的缓步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个身穿百户飞鱼服的身影，亦步亦趋。
众人连忙起身，拱手躬身一礼，“见过指挥使大人！”
叶铮微微一笑，脚步未停，走到长桌主位座椅上，一拂蟒服后摆，落座之后，点了点头道：“诸位同僚请坐。”
众人依言坐下，然后齐齐看向叶铮。
叶铮十指交叉叠于小腹，严皈端捧銮金绣春刀，沉着的站在叶铮身后。
“今日召集大家来…”叶铮扫视众人，微笑道：“一来，是想着日后我等要在同一个衙门里吃饭，应该熟悉一下，避免以后出现上行下不效的问题…否则到时候出现一些让你们不开心的事情就不好了。”
叶铮的第一句话，便是火药味十足。
钱宁的脸色微微一凝。
徐良也是皱眉不已。
其余人则是心中同时微微一紧…
“二来，本官有几项得自陛下的指令，要向诸位同僚传达一下…”叶铮微微一笑，然后口吻略冷的道：“只不过，在传达口谕之前，本官需要将某些已经没有资格处理锦衣卫事务的人，清出去！”
没有资格…清出去？！
众人纷纷大感不解——虽然知道叶铮新官上任会烧三把火，但是，谁也没有想到，叶铮上来便是要将某个人直接清出去？！
考虑到叶铮的任免权限制，钱宁心中微微一松，徐良也是丝毫不慌。
两人将目光看向了下面的指挥佥事和南北两镇抚。
叶铮看了看座下脸色各异的众人，心中冷笑两声之后，抬起了左手。
身后的严皈顿时会意，从怀中取出了一卷明黄色的布帛，恭敬的放到了叶铮的手中。
圣旨？！
看清叶铮手中的东西之后，众人的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微妙了起来。
四名指挥佥事和南北镇抚，不约而同的流露出了玩味的目光，看向了脸色骤然僵硬起来的钱宁和徐良——
自己这等品级的任免，似乎…还用不着惊动圣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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