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如霜般冷冽清凉，倾洒在枝头，泛起一片银光，地上树影斑驳，随风摇曳。
柳子衿看着这月色，神情漠然，她思量着今后要走的路。
眼下因着苏澜臣出现在她生命里，柳家的命运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同时还影响着其他人的变化，比如说太子妃一家，皇后娘家，他们的命运统统脱离的原本的轨迹，而她自己也不再按照设定好的路线走。
为了柳家，她也算是篡改了天命，往后的事情谁也料不到，所以之后是福是祸她都难以预测。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她的到来改变了大多数人的天命，此有违天道，要么就报应在这一世上，要么······或许，她已经没有下一世了。
除非，她回到修真界，并且飞升成仙，那般，她就不再有命运轮回了。只是说来简单，连回去修真界的法子都没有，主要是她想不想愿不愿离开。这里有她的家人，有她的爱人，有她的亲朋好友，她如何割舍得下呢。
柳子衿忽然想起修真界的那些人，那些事，听闻有人曾为了修仙证道而杀妻食子，最终那人入了魔道，结果也不知如何了。那人当时心里怎么想的，如今他有没有后悔呢？
没有了亲人，没有了爱人，那般狠绝之人仙道会成全他吗？
苏澜臣看着柳子衿望着月色怔怔出神，那神情里的怀念让他突然觉得面前这人离自己好远好远，远道他怎么追都追不上。
“青青，你在想什么呢？”苏澜臣从背后环抱住柳子衿，小心翼翼地却又怕她消失一般加重着力道。
柳子衿回过神来，没去看苏澜臣，感受他温暖如春阳的怀抱夜色静谧如水，此情此景应当是她最不想放下的东西了。
这一刻，柳子衿突然悟道：有人陪伴是一件幸事，比之修仙来得更为重要。鳏寡孤独者，从来都逃不过心魔的困扰，因为他们拥有七情六欲，所以便对此类感情充满了渴望，而得不到，便会产生执念，执念不可化，便成了心魔，此关不越，飞升不成。
是了，以后哪怕是与眼前之人过一辈子平淡的生活尚未不可，过好这一世，哪怕没有下一世，只肖苏澜臣喝了孟婆汤，过了奈何桥，他纵然忘记了自己，也没甚可悲的。
柳子衿心下开阔，靠在苏澜臣怀里，轻快道：“君璧，不若我们今日选个良辰吉日成亲了吧。你一人居一府，难免孤单，我去你那里或者你来我这里。”
苏澜臣的心猝不及防颤动了一下，他防守边疆些许年，有兄弟有朋友，却无父母无亲人，他是赫赫有名的战王，却也是众人口中的天煞孤星，生来便注定手染鲜血，莫约也不得善终。
况如今情势危急，北堂洛是个死缠烂打的性子，他并没有太大的把握打赢这场仗，倒是是生是死谁又能知晓。
在他心中，青青便如那天上明月般皎洁，若非当初那一盆娆珑花，他估摸着也不会陷进这场爱与死的较量里。
他也曾想过与青青共度到白首，可惜时不待我，事情已经朝着偏离的方向发展了，为了这昭川的百姓，他也是不能退缩的。
苏澜臣轻抚着柳子衿的青丝，落下一吻，道：“后日便要出发去黑曜城，时间已经来不及了，对不起青青······”
后日，柳子衿的表情收敛了些，是啊，北敖国勾结皇后来犯我昭川，苏澜臣身为昭川守护神如何能在此时为了儿女私情而不过黎民百姓，是她奢求了。
“是我任性了，”柳子衿转过身去面对着苏澜臣，笑靥如花掩饰了所有的情绪，“你是昭川的守护神，是我心中的大英雄，肯定能将北敖国打得丢盔弃甲！”
“借大小姐吉言，苏某定当不负所望！”
“你要好好的，本小姐可等你回来十里红妆八抬大轿娶我！”
苏澜臣将柳子衿拥入怀中，手上的力度紧的柳子衿有些疼，半响回道：“好。”
尽管希望渺茫，但也并非没有。
苏澜臣想：哪怕只为了你一人，我定然也会赢了这场战争！
“青青，你可还记得你曾在在花鸟集市买过一盆花，换作娆珑。”苏澜臣问道。
柳子衿点头，“自然记得了。”那盆花什么作用来着，那时她还未曾与苏澜臣见过面，只知晓那盆花对苏澜臣有莫大的作用，所以便买了下来用来抱金大腿的。
“等到它开花之时，我便回来了，如若没回来······如若没回来，你便去一处名为桃花坞的地方，问那处的桃花坞主要一坛名为“思量”的酒，替我尝尝味道。”
“花开估计还要等上个两三年，那时你肯定回来了！我们可以一起去桃花坞，我估计找不到那地方。话说，那叫“思量”的酒好喝吗？看你这般心心念念的。”
苏澜臣笑了笑，道：“我有幸闻过一次酒香，还从未喝过，听说那桃花坞主虽为女子，却是很欣赏你这样精才艳艳的女子，所以你去的话肯定能尝到。她男人是个大醋坛子，我估计是尝不到了。”
柳子衿还未听闻这世间又这般女子，如若相识也不错。
“好，我就去尝尝那“思量”酒！”
柳子衿却是不知，那名为“思量”的酒，是一种让人忘记思量的酒，酒一入喉，便记不得情爱的纷纷扰扰，哪怕遗忘，最后也只是遗忘苏澜臣他一个人罢了。
柳子衿珍惜着与苏澜臣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却终究抵不过去黑曜城的日子到了，清早苏澜臣便整装待发，京州里已经捧着六皇子李青琰坐上了龙椅，事情还没有多少头绪，不过苏澜臣留了自己的军事之一，用以辅佐李青琰处理朝政，加之朝中还有元老级的大臣，柳慧明也暗中辅佐着李青琰，所幸国事并无甚大碍。
苏澜臣骑着一匹马，边走边回头，却未看见柳子衿，军队已经在京州城门外等候着。
他想再看看柳子衿，再将她更加深刻地埋入自己心间。这一仗，不知要打多久，反正少则一年。一年里他都见不到心头的那个姑娘了。
待走出城门口时，苏澜臣他还回望，尽管他说过了不让柳子衿来送自己，天早让她多睡一会儿，可他还是忍不住期待着。
“将军，咱们也出发了，黑曜城那边传来了消息，方固受了重伤。”
裴晋是苏澜臣心腹之一，因着这消息对他们来说很不利，便建议苏澜臣早些出发。
苏澜臣蓦然，然后点头，最后回头看了一眼，依旧没有柳子衿的身影，便驱马往前方走了。
大军不过行了一百米后，苏澜臣便听见后面有马蹄声，是裴晋从军队后面驱马而来，只听裴晋道：“将军，军队后面跟着丞相大人一家，柳小姐她······”
苏澜臣当即回头一看，只见军队后面一大片的红，红的耀眼，红的醒目。
柳子衿身着一身大红嫁衣，两侧戴着金色步摇，上披一面红色盖头，面上化了嫁女新妆，倾国倾城的面容一脸无遗，跟在军队后面，望着苏澜臣，每走一步，步摇便会叮当作响，苏澜臣好似能从风中听到那叮当的声响。
柳子衿身后，是一众柳家人，柳慧明等人都身着喜庆的正装，无一不精细。
柳家人身后是一众泪眼婆娑的京州百姓，莫约是全都来了，场面恢弘，却无一人越过柳子衿和柳家人去。
柳子衿穿着嫁衣送苏澜臣出行，苏澜臣恨不得立刻调转马头，奔向那个身着嫁衣的女子，可是他不能。
苏澜臣在最前方走着，柳子衿与京州百姓就在后面跟着，军队行至一千米后，柳子衿站定，目送苏澜臣越走越远，知道进队都消失在视野里，柳子衿仰起头颅，清澈的泪水从眼眶里滚落下来。
柳子衿身后的那些人，莫名地也流了泪。
方才远走的那些人，是他们的爱人，他们的孩子，他们的亲朋好友，他们不能挽留下来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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