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世界上，巫师的生命远比麻瓜长得多，这一生的旅程注定是深邃幽长的。我们对未来一无所知，亦未尝是什么坏事。如果我们一早确知结局，还会有多少人义无反顾地去赴那茫茫的前路。
西弗勒斯离开后的几天，我待在霍格沃茨里从开始胡思乱想，到最后闷到发慌。
“做些有用的事。”他的话语总是时不时地在脑海中回响。我斜靠在沙发的一边，一下一下地搓动着左手腕上的珠串手链，眼神失去焦距般地走着神。
过去的自己，太过依赖于大脑封闭术。为了逃避不敢面对的感情，无时不刻地来用它构筑虚假的自我。而现在，试着褪去这层魔法外壳之后——坦诚面对，却满是无措。
***
“弗利教授，今天晚餐有煮肉汁土豆、越橘酱烤肉、烤番茄、黄油豌豆和奶油蘑菇汤。您都需要来一些吗？”霍格沃茨的厨房小精灵朵拉，忽然出现在了办公室里。
朵拉的出现，已然成了每日惯例。每到早餐、午餐和晚餐时间，朵拉就会准时出现在这里‘请’我按时吃饭。
以前在霍格沃茨上学时，教授们总是在礼堂大厅跟学生一起用餐。从来都不知道霍格沃茨教授的待遇还可以是这样的？又或者这种情况，只是开学前的特殊待遇？一日三餐都由家养小精灵提醒，它们甚至比闹钟还要准时。而在弗利庄园时，除非自己开口，否则克里德是绝对不会来打扰的。
“不用了，朵拉。今晚没什么食欲。”在米国的六年，大多数的时间都花在了看书和画画上。只有饿到胃疼时，才会想起来吃些东西。现在要突然要那么规律的饮食，一时半会儿的实在难以习惯。
“好的，弗利教授。如果您有什么需要，请随时呼唤朵拉。”朵拉随即消失了。
不知不觉中，又是另一个晚上了……
我在办公室里百无聊赖的走来走去，最终在圆弧形办公桌的后面停下了脚步。
在霍格沃茨的这几天里，除了在校园内散步以外，就是闷在办公室里画些速写。虽然是平淡无奇的日子，不过也有些意外的发现——一个办公室里的小机关。抬起手对着最靠里边的一面墙砖轻敲了几下，随后“轰隆隆”的声音便响起了。墙面从中间分裂开来，慢慢地向两边推开，直到拓展出两个人的宽度时才停下来。这个原本被墙面藏起来的空间，是一个一米多高的小平台以及一扇镶嵌着墨绿色古朴花纹的窗户。
驾轻就熟得坐在了小平台的上面，背贴靠在一边的墙面上。透过窗户看向外面，是一片深邃的蓝黑色。原来这间办公室也是有窗户的，虽然它常年都被西弗勒斯隐藏了起来。
由于办公室处于地下室，窗户的外面是看不到天空的，但却可以看到深幽的湖水。湖水的蓝黑色透着神秘的光亮，穿过窗户的玻璃反射进来。
夜，静静的。偶尔能听到湖水拍打窗户的声音，它一声又一声地催人入眠……
“嘭！”我被一声粗暴的开门声惊醒了。迷迷糊糊地循声望去，是西弗勒斯——他正黑着脸向我走来。
“该死的，弗利教授。你为什么还在这里！”
“什么？”我一脸茫然的看着西弗勒斯疾步走到面前。
“教员会议！现在！”还没等我反应过来，西弗勒斯就一把抓住我的手腕，拖着我向外走。
“等等……什么会议？”
被西弗勒斯一路拽着已经快走到一楼，他大步流星的步伐一刻都没有因为我的疑问而停留。终于，在走到一楼教员休息室门口时，他松开了手。
“女士优先。”他抿起嘴，双手交叉相握，撇了一眼教员休息室的门之后又转而撇向我。
“什么？”原谅我整个人现在还是懵懵的，还没有搞清楚现在是什么情况。
有一句话叫做：在宁静中找回耐心。可这句话并不适用于眼前的西弗勒斯。因为显然——他的耐心已经全然被我耗尽了。他不再继续等待我的下一步动作，而是直接抬手推开了教员休息室的门。
“西弗勒斯，快进来。在会议前，你突然离开了。我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我被西弗勒斯高大的背影挡住了视线，只听见教员休息室里传出了邓布利多的声音。
“是遇到了点，麻烦的事。但现在，已经解决了。”西弗勒斯有些不悦的回答道。他在门口稍稍停顿了一下，紧接着疾步走进了教员休息室，那件黑色斗篷在他的身后翻滚了起来。
现在教员休息室门口，就只剩我一个人傻傻得站着。没了西弗勒斯的遮挡，教员休息室里的场景一览无余。一张椭圆形的长会议桌，它的周围围坐着许多位教授，他们正转头看向门口的方向。有许多熟悉的面孔都是我曾经的教授，还有两位是完全陌生的人。
教员休息室里最显眼的是邓布利多——穿着一件布满金色星星的银色长袍，整个人都是闪亮亮的。他正站在会议桌的主位前，透过那副半月形眼镜对我眨着眼睛。
“噢，卡莉斯塔。我想我是有些老糊涂了，竟然忘了你。”邓布利多的脸上浮现出了一抹抱歉的神情。“真是抱歉，因为宾斯教授从来都不用来参加教员会议……不过现在还不算太晚。进来吧，布巴吉教授旁边还有个位置。”他抬手指了指布巴吉教授旁边的空位。
“没关系，校长。希望我还没有错过什么重要的内容。”对于其他教授投来的目光，我都报以得体的微笑一一回应着。关上教员休息室的门，坐到了布巴吉教授旁边的空位上。
布巴吉教授是麻瓜研究课的教授，我对于她的了解还停留学生时期。一年级和两年级都是由她教课的。三年级时麻瓜研究课变成了选修之后，我便再也没有去上过她的课。在我看来，听布巴吉教授上课，还不如多看几本书籍更有用处。
从进门入座之后，就注意到西弗勒斯一直用一种恶狠狠的眼神盯着他正对面的金发男人。刚开始时，我因为好奇而仔细观察了一会。最后得出的结论——在我的记忆中并不认识这个人。
“没有错过什么特别重要的，卡莉斯塔。不过首先，我想还是需要为你来介绍一下你的同事们。”邓布利多不紧不慢地按照座位次序一一的介绍起来。
“米勒娃·麦格教授、菲利乌斯·弗立维教授、波莫娜·斯普劳特教授、奥罗拉·辛尼斯塔教授、塞蒂玛·维克多教授、芭丝茜达·芭布玲教授、西尔瓦努斯·凯特尔伯恩教授、凯瑞迪·布巴吉教授和罗兰达·霍琦教授，相信你都很熟悉，这些曾经都是你的教授，他们所教授的科目也没有变化。”那些教授在邓布利多依次点名时，都向我一一点头致意。
“这位是西比尔·特里劳尼教授，她是我们占卜课的教授。还有这位……”邓布利多终于介绍到了那个金发男人。“米勒斯·罗齐尔教授，很荣幸他今年担任我们黑魔法防御课的教授。”
罗齐尔教授原先一直侧脸对着我。在邓布利多点名介绍他时，他转过头来友好的对我示以微笑。
西弗勒斯的眼神从邓布利多介绍各位教授开始，便一刻都没有离开过罗齐尔。在看到罗齐尔转头对我微笑之后，他的眉毛皱得更紧了，仿佛想极力把它们扭到一起去似的。
『罗齐尔这个姓氏——《纯血统名录》里神圣二十八族之一？』还未来得及留意到罗齐尔的微笑，我便已经陷入了关于他们家族的思考当中……
“这位是西弗勒斯·斯内普教授，他担任的是魔药课教授，并且是斯莱特林的院长。”当听到邓布利多说出西弗勒斯的名字时，我才从思考中回过了神。抬眼向他望去，西弗勒斯正好也在看我。
心脏毫无预兆地忽然“咚咚”加速了跳动，随之而来的是脸上泛起的一抹红晕。
西弗勒斯似乎察觉到了我的异样，他挑起左眉，带着疑问的表情注视着我的方向。我有些心虚地立刻避开了他的视线，调整好自己的情绪，转而望向邓布利多。
“至于宾斯教授。我很感谢他作为幽灵，仍能为霍格沃茨提供教学那么多年。我想，是时候该让他退休，去享受一个愉快的长假期了。关于魔法史的这门课程，今年将交由卡莉斯塔·弗利教授接任。她曾经是霍格沃茨里最优秀的毕业生之一，让我们欢迎她的到来，也相信在座的各位教授都能和弗利教授一起愉快的共事。”邓布利多说完举起双手，率先鼓起掌来。接着，周围的教授们也一起加入了鼓掌的行列。
“谢谢，谢谢……”我站起身来，小幅度的点头向在座的各位教授们致以谢意。
“那么……”邓布利多抬手示意，周围的掌声渐渐停了下来。“我们来讨论一下新学年的安排……”
接下来邓布利多说了一些关于新学年的教学安排，让各位教授各司其职。麦格教授和斯普劳特教授需要在开学前的这段日子，去接引那些从麻瓜家庭出生的小巫师们。西弗勒斯则收到了邓布利多给的一卷羊皮纸——上面罗列了这一学年，校医院所需要的所有魔药。
而我，似乎是教员中的闲职——邓布利多没有给我安排任何事情。
“……今天的会议就到此结束了，祝各位今晚都有个好梦。”邓布利多在安排完所有事情后，宣布了散会。
“卡莉斯塔，介意留下陪我聊一会吗？”随着教授们互道晚安相继离开，我站起身刚准备走，就被邓布利多叫住了。
“不介意，校长。”
当我回答邓布利多的时候，正巧西弗勒斯从我身边走过。他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没有做任何停留，也没有再多看我一眼，直接甩着翻滚的黑色斗篷离开了教员休息室。
等到所有教授都离开了教员休息室，邓布利多仍然没有开口，他正较有兴致地在‘研究’自己的手指头。
“所以，今晚的聊天内容是？”这种无休无止的等待，让我有些心烦。
“这几天在霍格沃茨住的还习惯吗，卡莉斯塔？”邓布利多终于开口了，但是他仍没有放弃‘研究’自己的手指，仿佛他询问的对象不是我，而是他的手指似的。
“……还不错，霍格沃茨跟以前没什么变化。办公室也，不错。除了那个令人尴尬的……两人共用的浴室。”不知道邓布利多今晚把我留下来的目的是什么，但这些无关紧要的话题，我还是毫无避讳得有什么说什么。
“唔，这是个小问题。不过我想，西弗勒斯会处理好的。他在霍格沃茨任教的这几年，一直都很出色。”邓布利多说着拉开身旁的一把椅子，顺势坐了下来。“我们坐下聊？”
“当然可以，校长。”我拉开另一张椅子，和邓布利多面对面的坐了下来。
“你是不是一直有很多疑问，卡莉斯塔？”
“不论我提出什么问题，你都会回答我吗，校长？”
“你想知道些什么？嗯……我会尽量回答你的问题，除非我有充分的理由守口如瓶。那样的话，希望你能原谅我。当然，我也不会去编造谎言骗你。”邓布利多的半月形眼镜在烛光的照耀下一闪一闪的，总有种让人琢磨不透的感觉。
“……西弗勒斯，我在预言家日报上看到……你在威森加摩对伊戈尔·卡卡洛夫的审判上为西弗勒斯作证，他是凤凰社的一员？”
“是的，他是的。”
“原因？”
“因为他是凤凰社的一员。”
“你知道我想问的是什么，校长。”
“对，我知道。而我也已经回答你了。”
我想知道西弗勒斯加入凤凰社的原因，他曾经是食死徒。如果真像邓布利多所说的那样，他在为凤凰社工作，在神秘人面前伪装自己，去做一个间谍……
总有一个理由，这太不合乎常理了。西弗勒斯这样做，处处都充满着危险，随时随地都可能因此而送命！
“你有考虑他作为间谍的后果吗？”
“这是他自己的选择，卡莉斯塔。抱歉我不能说更多，但是如果你真的那么在意……你可以亲自去问问西弗勒斯，如果他愿意告诉你。”
“……看来，我们之间也没什么可聊的，校长。”也许这就是邓布利多需要‘守口如瓶’的事，又或者我问出的所有问题，他都会拿“守口如瓶”当幌子。
“我以为你会聊一些关于你自己的事情，你不关心吗？自从看了你的那段记忆之后，我一直都很担心你。”
“没有什么可担心的，我很好。摄神取念没有对我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也没有后遗症。”
“你一直都很优秀，卡莉斯塔。能在那种情况下全身而退的，我想这个世界上只有你和哈利两个人做到了。”邓布利多提及哈利时露出了慈祥的笑容。
“哈利……哈利·波特吗？”
“是的，哈利·波特——莉莉和詹姆的儿子。”
一提到莉莉，心里忽然难受的揪了起来，愧疚感慢慢爬遍了全身。那一封封的信件，一句句‘亲爱的卡莉斯塔’仿佛历历在目……
“哈利，他现在在哪里？他——过的好吗？”我的声音，有些控制不住得微微颤抖。
“哈利会在他的姨妈佩妮家里长大。莉莉的咒语会一直保护着他，只要哈利一直和有血缘关系的亲人在一起，他就不会受到伏地魔的伤害，直到他十七岁之后……这个咒语就失效了。”
“所以……如果神秘人回来了，哈利就只能活到十七岁？”
“不，我希望哈利能活的比我更长久。然而伏地魔终有一天会回来的，在伏地魔的身上还有许多个谜题还没有解开。我需要更多的力量来对抗伏地魔，也需要有人来保护哈利。”邓布利多语重心长的说着，他湛蓝色的眼睛透过半月形眼镜直勾勾的看着我。
“……你让我来霍格沃茨的目的，就是为了以后——为了保护哈利？”
“我希望你能成为对抗伏地魔的力量，也希望你能帮助哈利。这场战争，我们已经失去了太多……”
“我明白的。”我攥紧了拳头来掩饰内心的不平静。“如果这是你想看到的——我愿意。”
对于我而言，亏欠的滋味比被别人亏欠更难以忍受。因为被亏欠的人，自己可以放过自己说一声“算了”。而欠了别人的，只要那负疚感还背在自己身上一天，就永远过不去那道坎。
我不知道答应邓布利多对抗神秘人，并且照顾哈利是对还是错。去对抗那个疯子，无法想象……
但是哈利，却是我对莉莉的亏欠。
不论邓布利多到底是需要我，还是利用我，那都不重要。那一句“我愿意”是我心甘情愿的。
我好像无意间落入了一个陷阱，被人狠狠地掐住心中最柔软的地方。无力挣扎，无能为力……
有时候理智一直在提醒着我做一些清醒的事，可感情偏偏逆道而行。生活就好像万花筒一般，你以为只不过是轻轻扭动一下。可里面却已经变化万千，换了一个世界……
那天晚上，我和邓布利多聊了许多。关于我在米国的日子，关于曾经逃避的事。当然，我不会犯傻到把所有的事都和盘托出。
关于我和西弗勒斯之间的事——永远是我一个人的秘密。
***
“明天就是新学期了。西弗勒斯，你该早些休息。做为斯莱特林的院长，明天会有许多事。”我坐靠在沙发的一侧，拿着速写本偷画着西弗勒斯熬制魔药的样子——这是这些日子以来常做的事。他做着他的魔药，我画着我的画，互不打扰。
“弗利教授，比起关注我的休息时间，不如多关心关心你自己的事。例如你即将要上的第一堂课。”西弗勒斯慢条斯理的说道。此时，他正全神贯注地搅拌着熬煮的魔药，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第一堂课？我教的是魔法史，连魔杖都用不上。只要打开教科书照着读就好了。还记得吗？以前宾斯教授就是这么做的。”我轻松的说着，在速写本上勾勒完最后一笔长袍的褶皱。
“邓布利多如果知道你的这些想法，一定会非常高兴的。”他熟门熟路的将一勺草蛉虫加入了坩埚，坩埚里的魔药立刻冒出了一些淡绿色的烟雾。“继宾斯教授之后，又来了一位女宾斯教授，他的陈腔滥调能得以延续了。”
“邓布利多可不会指望着我，把魔法史上成一门幽默风趣课程。”话音刚落，西弗勒斯便抬起眼皮迅速的瞟了我一眼，然后又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似的，低头继续搅拌起魔药来。
“那么……我现在可以用浴室？”当西弗勒斯沉默的时候，就知道该做些别的事来转移话题。否则依他的性格，一定会一直沉默到底的。
“就算你想睡在里面，我也没有意见！”西弗勒斯不耐烦的撇撇嘴，接着挥动起魔杖，使坩埚里的魔药保持在低温加热的状态。
当我还在霍格沃茨读书的时候，就十分欣赏西弗勒斯熬制的魔药。不论是简单或是复杂的药剂，他都百分百的用心，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像教科书式的那般完美。看着他小心翼翼的将阿比西尼亚缩皱无花果一层一层的去壳。那个专注的眼神，仿佛把我的注意力也一同吸引了进去。
“还有事？”西弗勒斯察觉到了我的注视，他不悦的皱起眉头，抬头看向我。
“不，不。我只是……”我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不断地加快脚步，“咚咚”得每一声都愈发的清晰。
“只是？”
“只是说晚安。”几乎是一系列的落荒而逃，飞快的合上速写本，三步并成两步地走进了卧室关上门。
『卡莉斯塔，控制好你自己！你以前不是一直做的很好吗？
该死的！抛开那些乱七八糟的思想……』
胡乱的把速写本丢在床上，一把推开浴室门，飞快地拧开冷水的水阀。头顶的淋浴喷头瞬间喷涌出冰冷刺骨的水花，水源源不断地倾泻下来淋便全身。直到止不住得发抖，直到头发和衣服全部湿透贴身也不管不顾……
『我需要让自己清醒过来，清醒过来！』那些火热的感情从来都不属于我，我应该拥有的，只有冰冷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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