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年轻人。”
在圣堂中央描绘着炼术阵的其中一名伙伴停下手边的动作,朝这边走了过来。
“闲得没事做吗?”
那是个年约三十岁左右,一脸精焊蓄着髭须,有着一身黑褐肤色且笑容可掬的男人。
“嗯……算吧……”
伊帕西点了点头。事实上,他确实闲得发慌。
这座圣堂内内外外加起来,共有二十名炼术师。但只有自己没被分配到任何工作,才会演变成这种清闲不已的状况。好歹也把我派去外面巡逻警备嘛。
“唉,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你又没办法进行这个炼术阵。”
明明是在圣堂里,他却拿出一根手卷菸草,含在嘴里开始吞云吐雾起来。
伊帕西不禁瞠大了双眼。
这反应还不算失了礼数。男人没拿出火柴棒,而是用炼术点燃香菸。
这招估计是灼水吧。对冲击产生反应而燃起火焰,是一种创造出带有黏性液体的燃烧式炼术。
虽然是种基本的炼术,但问题就出在男人的举动。他没有做出什么特别的仪式就完成了点燃火焰的炼术,这种事并不常见,由此也可窥知他应该具有相当程度的能力。
所有的炼术,都必须先从开启炼狱之门开始。也就是要与在现世开了一道口子的异世界相互连结的事前作业,这时若能有个称之为键器的机械辅助就再好不过了。所谓的键器,多半都是指武器,由炼术师所擅长的刀剑、手杖或弓箭之类的组合而成。想知道炼术师有多少本领,端看他将开启异界之门时涌泄出的毒气转换成假想物质的过程便可得知。
毒气虽拥有依照人的意念产生反应并幻化出预想中模样的性质,但这可不是什么心灵相通。那一边仍是异界,自然有着和这个世界不同的法则。必须将自己的想法用最容易理解的方式翻译传达给变化莫测的物质明白才行。
例如经过吟诵的咒语,例如描绘出炼术阵,例如动作。
方法五花八门。若想有个统一的说法,大概就类似异国语言吧。炼术的力量,端看如何靠异国语言将术式做最大的发挥。换句话说,该怎么做才能更迅速、更单纯、更确实地创造出自己所期望的幻想物质。
在这一点上,眼前的男人可说是十分干练的老手了。
若是让伊帕西做相同的事,想来少说也得吟诵三到四段咒语吧。但眼前的男人却用几乎让人无法察觉的单纯动作完成了这项仪式。
“我想也是。”
若被这样的男人指出自己还不够成熟,大概也无法回嘴反驳。
“和你相比的话,我还只是只菜鸟……真庆幸你不是我的敌人。”
“哈哈,你挺坦率的嘛,真是让人开心的家伙!”
男人愉快地笑开了,吐出一口裊裊烟雾。
“好了,你也用不着那么谦卑。再练个十年,这种小事就跟家常便饭没两样了……不过,也要你能活到那时候啦。”
男人说得没错。
炼术师的工作,简而言之就是杀人。既然会杀人,不知何时也会被杀。
伊帕西在这半年内已经杀了十五个炼术师。幸亏是没和师兄弟兵戎相见过,不过也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吧。
不用说,做这种事他从来不曾感到后悔,更不会有罪恶感。打从一开始,他就没有那种高尚的价值观。在那种能把多生的孩子心平气和掐死的村子里长大,在工厂时不时就看到朋友一个个倒下死去,所以他对杀戮并不抗拒,也做好了随时会被杀掉的觉悟。
况且若在日常生活中频繁地使用炼术,身体长期不断承受炼狱的毒气,就算有再强的容忍力,寿命会被削减这一点仍然不会改变。男人会用自嘲的语气说出“要是还能再活十年……”这种台词也是那个意思。
把差不多快抽完的菸头丢到鞋底踩熄,男人夸张地耸了耸肩头。
“而且不管在施术上再怎么灵光,一旦遇上战斗,可就另当别论了……你应该是被招来保护我们的吧?炼术就先别提了,论起实战,你的本领应该比我大得多哪。”
“……谁知道呢。”
嘴上虚应着,但的确是这样没错,伊帕西心里也如此认定。
男人的体型虽然精悍,但赘肉也不少。拿在手里的键器还是根手杖,应该不是前锋而是后卫吧。远距离攻撃先不提,来场近身厮杀的话,自己应该不会输才对。一个优秀的前锋,比起精通炼术,更重要的还是熟练剑术。
“唔,照我看来呢,这次应该是暗地里的活动吧。”
男人抬高下颚朝背后指了指,那几个工作伙伴仍是不发一语只顾着在地面上描给。正如男人所说,那是伊帕西所无法理解的,复杂的炼术阵。
那些男人跟女人,看起来比眼前的男人更不适合战斗。那种瘠痩的体型和略带神经质的脸孔,俨然就是一副学者的模样。那几个人一定是研究员吧。愈是擅长构筑巨大复杂的炼术阵,在战斗方面愈是一窍不通。
而这个男人不看外表的话,硬要选边站应该也是属于那一边吧。
包含自己在内的前锋炼术师共有五人,其他四个人正在外面监控戒备,自己负责的范围则在建筑物内。话虽如此,也不晓得到底会不会有必须摆出架势应战的对手出现呢。
也许是男人看起来真的很亲切,伊帕西忍不住压低了声音,问出心底的疑问。
“……这到底是在做什么呢?”
伊帕西的视线悄悄瞥向正在描绘炼术阵的炼术师们。
“你是什么意思?”
“公会那里什么都没告诉我。”
反正也没必要隐瞒,伊帕西就直接了当地问了。
自己所接下的这份委托工作,算得上是就以往的经验当中最教人无法理解的一次。
委托的内容就只有以护卫的身分加入某场作战而已。当时一听公会的人这么说,伊帕西就明白其中一定另有隐情,再说到事成后的报酬金额,若不是包含封口费在内,绝不可能高到那么出奇。但他还是在指定的时间,来到指定的场所和其他人碰头,然后被带到这座圣堂直到现在。脑海里的疑问就如雪球般愈滚愈大。
伊帕西猜测,应该是什么见不得光的工作吧,也许是跟政治有关的,或是宗教方面。
因为搞不清楚真相,心里怎么也无法释然。就算是担任护卫,但现在根本无事可做,只能呆愣愣地站在这里,实在让人觉得很不踏实。尽管知道若是什么都没发生就这样完成工作也能收到一大笔酬庸,但那样的金额与自己无所事事的作为根本无法兜到一块儿。毕竟,这次的酬庸可是足够让自己整整一个月都爽快地过着醉生梦死的生活啊。
于是伊帕西开始对男人解释其中原由。他尽可能压低了声音,还一边注意着在圣堂中央进行作业的那群人。
听完伊帕西的疑惑后,男人抱着胳膊出声道:
“公会一直以来不都是三缄其口的吗?那些家伙只是把接到的委托,左手进右手出的帮我们进行中介罢了,而且也有保密的义务要遵守嘛。”
“是啊,不过瞒得这么彻底的状况我还是第一次遇到。所以说这件事,我是指这一次的工作……会不会连公会本身也对委托的内容不太了解呢?”
“原来如此。”
男人笑了出来,象是对伊帕西感到佩服。
过了一会儿,男人又再次拿出菸草点了火,悠悠哉哉地开口。
“你观察得挺入微嘛,小子。”
伊帕西又一次瞠大了双眼。
“我们只跟炼术师公会说了工作内容是负责护卫任务。除此之外,就是我方开出的条件,唔,象是年纪啦、技术之类的。要是有符合条件的家伙就看情况送过来,差不多就是这样吧。”
“……原来如此。”
条件如此不透明的委托案件,公会居然还会帮着斡旋真是教人吃惊,想必是因为有高额斡旋金入帐的关系吧。说不定进到伊帕西口袋里的,不过是只能媲美面包渣的一丁点小零头罢了。
“所以呢,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下一秒,男人突然换上一脸认真的表情。
“你确实什么都没被告知。但就是这么一回事,因为身为雇主的我们也希望你什么都不知道。你这么执拗地想一究真相,又是什么意思?准确达成雇主的要求,那才算行家不是吗?”
“你说得对,的确是这样子没错。可是……说老实话,我实在没办法为了无法信任的雇主舍身战斗。”
尽管感受到男人刻意释出的压迫,但伊帕西并不退让。
“……你挺敢说的嘛。”
男人瞇细了双眼,好像挺满意的样子。
“真是年轻,不过我并不觉得反感就是了。”
所以伊帕西也跟着笑了。
“对一个年轻人说年轻,可不算是种赞美喔。”
看起来很是从容不迫。
那份从容不迫,来自于力量上的差距。事实上,若真有个什么万一,要杀了在那头孜孜不倦工作的研究员或眼前这个男人都不是什么大问题。就是这样的自信,才让伊帕西的态度显得强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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