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暌别经年相思狂 江瑶楼

“哟!陈少爷!还有刘管家,您可是老主顾了,还老位置看座儿?”年纪不大的店小二搭着汗巾弓腰站着,看见来人两眼直放光,赶紧上前就往店里招呼。

来人笑笑,点头。

小二眉开眼笑的就想往里请,却没曾想打陈少爷后面又转出一个人,四下里一打量,目光锋利如刀。

小二没见过这人,也从没见过能把月白的长衫穿出这般品相的人。如果对方再俊朗倜傥一些,他肯定以为是哪大户人家的少爷了。偏偏这人面无表情,眉目凛凛,冷冽得撕风裂雾,和他那一身温润如玉居然也能相辅相成。

“哎!小的眼拙,这位爷是……”小二看的两眼发直。

“这位是钟掌柜,和我一道。”陈少爷看着小二的样子,勾勾唇角,清了清喉咙道,“听说你们这鹿酒酿江瑶做的不错?”

“哟,陈少爷要换口味啦?不瞒您说,整个北平城也就属我们江瑶楼的鹿酒酿江瑶味儿正,听这名号就知道是咱这儿的招牌菜啦!”店小二反应过来,赶紧收回目光,眉飞色舞的说了两句,眼神却不再瞟向旁边。

“那就来先个鹿酒酿江瑶,其余还是老样子。”

“一盘椒盐瓜子儿一盘挂霜花生?得嘞!马上给您走着!”小二给两人带到了雅间,满面笑容的出去了。

退出雅间门槛的一刹那,小二突然变脸,擦擦头上的冷汗,一脸心惊的咋了咋舌。

这陈少爷也就罢了,虽然近些天不见,也是老主儿了,但他旁边那人,明明是个长身玉立的公子,眉目却生凛的很,刚才他看了自己一眼,小二就直觉得这三魂七魄全都给他看透了,他打小在这楼里跑堂,怎么从没眼熟北平有这么一个人物?

想来,奇怪的人还不止这一个,就在刚才,店里忽然来了一群不看戏不吃饭,只在店里晃悠的客人,小二本以为是寻衅滋事的混混要赶出去,结果那领头的劈脸就甩过来几张数额惊人的银票,说是转转。

进了酒楼就只看看,这也是闻所未闻的事。

店小二摇了摇头,汗巾往背后一甩,这年头,北平城里的怪人真是越来越多了。

“这鹿酒酿江瑶,卖相还不错,你要不要尝尝?”

眼见那人递过来一双竹筷,他没动:“不用。”

语气已经极尽冷漠了,那人却像是听不出似得,还不知好歹的凑过来:“那要不要吃瓜子儿,我剥给你?”

他不理睬,端起桌子上的茶杯抿了一口,看也不看桌上的佳肴,连余光都没有斜给那人,意思很明确了。

那人碰了个钉子,却也不恼,低笑一声,自顾自的捻起一粒花生扔进嘴里。

他冷淡,自是有人喧嚣。此时楼下的戏台已经挂满了彩头,人也越来越多,堂子里已经挤得水泄不通,热闹的紧。

“哟,听说今儿顾老板压场啊!”

“那可不,看这满堂子的人,也不看是捧谁的场!”

“哎!出来了出来了!”

接着在一浪高过一浪的叫台声中,后台一溜儿小鼓,一声锵铛的锣鸣,上来一个白袍小生,白马银甲,英气昂扬威风凛凛,正是杨宗保。

第一声叫好还未停,后台又是一阵急鼓,紧接着,就踩着点子走上来一个正旦,头戴八宝金冠抖雉翎,身披连环锁甲护心镜。一身耀眼战衣璀璨的像是烧红的烟霞,令人不敢逼视,不是穆柯寨女寇穆桂英又是谁?

光是扮相就已经惊为天人,台下的叫好声震耳欲聋,掌声如雷。

“不愧是顾老板,还没亮嗓子,这场子已经热了!”

“一上来就是满堂彩!今儿江瑶楼要赚大发了!”

戏过两场,堂子里地上还是干干净净,盘子里的瓜子花生一粒没动,他只是冷眼看着楼下的盛况,抿紧了嘴。

那人转头看他脸色,笑道:“怎么,钟队长不爱看这戏?”

听到那人叫得是队长不是掌柜,他皱了皱眉,但眼见周围只有他们两个人,也就不想计较这些细枝末节。

“这是顾老板唱给你一人的戏,与我何干。”

“这怎么说?”那人一挑眉。

他看着戏台上穆桂英挺枪叱叫,明明是在争斗,一招一式却又像是翩翩起舞,既有三军之将的飒爽,又不失女儿家的柔美,已经是雌雄同在,人戏不分了,淡淡道:“次次都是你一来,顾老板才会出场。”

都知道顾老板一向洁身自重,全北平城不管是有财还是有势的他都没卖过谁面子,偏偏,就唯独除了你。

“话不能这么说啊,”那人扬着嘴角,“我这不是听你的了吗,一月就出来这一回,有什么打紧?”

“不打紧,”他转过去,“命是你的,不是我。”

话音刚落,底下突然一阵喧哗,所有人都大叫着喝起彩来,一看台上,原来是台上穆桂英疾步快走间忽的回身,一个漂亮的回马枪,将杨宗保挑翻落马,引来台下一片叫好,又是一个满堂彩。

好功夫。瞥那人一眼,这么一岔,那人满面笑容看着戏台鼓着掌,似乎已经忘记了刚刚他们之间的对话。

不愧是风流少爷,逢场作戏只当成过眼云烟,他想着,伸手端起桌上的茶杯,一饮而尽,茶水在舌尖萦回,一口咽下,唇角齿间全是清苦。

他别开脸,这上好的碧螺春竟然这么苦涩,一定是江瑶楼在拿假茶糊弄人。

戏台上还在唱,唱的是穆桂英与杨宗保在两军阵前争斗的情景,顾老板既是红透半边天的名角儿,除开唱念做打有板有眼,气度也自成一派。一回眸一勾脚,无论是唱腔还是动作,都煞是锦绣。

只见他枪尖若雨锐气盛,果然是武艺高强不虚言。

只见她眉飞目扬抿嘴笑,团团遛马不扬鞭。

只见他步步紧逼不放松,咄咄逼人出枪险。

只见她生死搏斗作儿戏,耍枪舞刀心不在焉。

“我知道。”看着看着,那人突然说。

这没由来的一句话让他一怔,转头看着那人。

那人眼睛依然看着戏台,手指轻轻婆娑着瓷杯,声音只有他们两人听得到:“我知道钟队长是为了我好,只有留着我这条命,钟队长也才能完成任务,是不是?”

这话一般人听着,只以为是他的任务就是保那人的周全,但是落在他自己耳朵里,却有另外一种意思。

他眼睫一闪,移开目光,告诫自己不要多想,极力让声音显得平淡:“保护少爷是在下职责所在。”

这话一出口,他心里撕扯的愈加厉害了。

“是吗?”那人听了却笑出了声,抿了口茶水,故作惊讶,“我以为钟队长让我活着是另有所图呢!”

他浑身都微微一震,脊背僵硬的厉害,转头盯着他:“你什么意思?”

那人不答话,翘着嘴角,打了个响指,提高声音叫了声:“刘行。”

“哎!在这呢!”站在老后头的刘行听见赶紧一溜小跑上来,弯着腰,“少爷,您什么吩咐?”

“结账,咱们回去。”

“啊?!”刘行听了这话,目瞪口呆。他看看台上正斗的火热的戏,又看看那人,忍不住犹犹豫豫的劝了句:“少爷,今儿可是顾老板亲自压场,这个月您也就出来这一回,场子也热着,您看这……”

“看什么看?就你屁话多,快去叫车!”抬腿就踹了刘行一脚。

“得得得!这就去!”刘行被踹的“哎呦”直叫,转身一瘸一拐的跑出雅间,心说这少爷的脾气怎么这么难捉摸,明明刚才还鼓掌看的好好的,现在突然又要回去了,变脸比五月份的天气还快。

那人伸了个懒腰:“既然钟队长不爱看这戏,咱回去就是了。”边说边抬腿就不管不顾的往雅间外走。那架势,居然像是没听见他问话一样。

“站住。”声音冷的能冻死人。

那人脚步一停,当真就站在了门口。

他站起身,盯着那人的背影,一字一顿:“陈觉楚,你什么意思?”

陈觉楚眯起眼睛,两手插在口袋里,没做声,也不回头。

那人不说话,他心里却是愈发想证实什么,逼得更紧:“你刚才说……”

“钟队长。”陈觉楚忽然打断他。

“你怕是忘了件事。在这外头,我姓陈,名其身。”

陈觉楚的声音淡淡的,分辨不出什么情绪。他听着,衣袖里的手掌却是攥的更紧了。

“至于我什么意思……”他背对着耸了耸肩,“你这么聪明,肯定是知道的,钟晨渲。”

说完他径直走出了雅间,走出两步,清了清喉咙,声音噙着一点奇怪的笑意,合着底下戏台的点数,三句念白朗声出口。

原先打他的傲气杀他的威,谁料一情丝系满怀。

难道说他射中了桂英怀春心,难道说我欠下了宗保相思债。

欲说自托终身多娇羞,犹恐失去良机不再来。

“队长。”声音小心翼翼的。

“……。”

“……钟队长?”对方提高了声音。

“……嗯?”猛地一个恍惚回过神,钟晨渲微微一震,转头才发现十三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旁边,看着他,一脸担忧。

要是那小二在场,一定会惊掉下巴,因为这就是今儿他见过的那几个只转转,出手惊人的怪人头头,但现在这怪人却一改身上的傲气,规规矩矩的站在一边,神色关切的看着另一个怪人。

长出了口气儿,钟晨渲捏了捏眉心:“说了在外面就叫掌柜……我在这呆了多久了?”

“有二十分钟了。”

“两个地方都清查过了?”

“全翻遍了,干净得很。”十三回答,看他只是点点头还在思量什么,半晌,忍不住轻声提醒,“队长,少爷还在楼底下等着呢。”

“知道了,你叫人仔细盯着,我马上下来。”钟晨渲透过窗子看了眼楼下停着的汽车,挥了挥手。

“是。”十三答应一声,走到门口,担心的回头看了眼。

钟晨渲还是捏着眉心,脸上疲态尽显。

半个月不到的时间,就算是战绩赫赫的队长,也锐气尽消了。

其实,队长挂心的事,十三是能猜到一些的。前几天他给队长汇报的时候,看见桌上瓷缸里多了好多纸灰,这意味着什么,每个军人都很清楚。

果然,从那天起行动就变了,不知道原因,但身为军人服从命令就是了。但队长也变了,人本来就冷清,话愈发少了,总是心神不宁。自打他从特训班跟着队长,就从未见过队长这么如履薄冰的样子。

尤其是,当事情关系到那个少爷,陈其身的时候。

钟晨渲匆匆走出江瑶楼时,车里只有陈觉楚一个人,刘行不知道被支使干什么了。大概是等的无聊,陈觉楚仰靠在汽车后座上,脸上还盖着把扇子,一动不动像是睡着了。

打开车门坐进去,带上门,一举一动轻的几不可闻,钟晨渲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可能是职业习惯,然而刚坐稳,他余光忽然瞥见后视镜里后座有什么动了一下。

动作一停,钟晨渲抬头盯住后视镜,皱眉。

果然没等几秒,又一动。这回他看清楚了,是盖在陈觉楚脸上的扇子轻轻动了一下。

没等钟晨渲想明白他在搞什么,那把扇子不知怎的,忽然开始一点一点,缓缓滑落下来,陈觉楚的脸就一点一点的从后头露了出来。

先是舒展的眉眼,然后是高挺的鼻梁和翘起的嘴角。

四目相对,这家伙眼神戏谑,精明到底。根本没有一丝睡意。

“钟队长自己说不爱看戏,倒叫我在这好等。”他略略一抬眉梢,懒洋洋的说道。

钟晨渲从后视镜里看了看他,低头发动汽车,闭着嘴没说话。

陈觉楚转过头看了看车窗外的江瑶楼,嘴角标志性的笑意深了些:“也是,去过的每个地方,在场所有的人都要留心,钟队长应该很忙吧?”

钟晨渲打着方向盘的手微微一停,眼睛还盯着前面的路,嘴闭的更紧了。

不能,不能。他在使诈。

怎么可能怎么会,一切已经那么明显了吗?

陈觉楚撇了撇嘴角,把扇子重新盖回脸上,言语里还是漫不经心:“希望这次回去你们没弄乱我新写的词。”

“哧——!”汽车前一刻还风驰电掣,突然一个猛刹,硬生生的的停在了路边。

钟晨渲抬起头,从后视镜里盯着他被扇子挡住的脸,嘴唇动了动,语气里有股说不出的味道:“你知道。”

你知道。好像是在反问,但又好像,是在陈述事实。

他知道自己的房里会被不定期的搜查。

他知道他碰过的每一个物什,去的每一个地方都会被反复检查。

他知道不管是在陈府还是外面,他的一举一动,都在好几双眼睛的注视之下。

名为保护,实际上是变相的监视软禁,这他都知道。清清楚楚。

可是既然他都知道了,如何还能说的那样轻松,甚至连一丝一毫的反抗都不曾有,好像被剥夺了自由对他来说也只是小事一桩。难道他就真的那么有自信,在那如此严密的监视也能找到机会?

陈觉楚在扇子后面嗤笑一声,仿佛钟晨渲说了一句笑话。他挪了挪肩膀让自己躺的更舒服些,闷声戏谑道:“钟队长可要留心了,抓不住我的把柄,你可是交不了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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