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王氏父子挥舞着筷子,旁若无人,齐心合力地爷俩表演胡吃海塞之时,而在另一处房屋内,响起了呻吟声:“唉……唉……”躺在生硬平板床上的王制的姑父忽然一声声似无望的叹息,又好象病痛无奈地呻吟。
“老头子,怎么了?”警觉的姑老太赶忙麻利地坐起,并随手拉亮了昏黄的电灯泡。“又不好啦?我去给你拿药。”说着老人转身就要下床。可还没等老妇人挪过身,突然就觉得有一只手“砰”的牢牢地攥住了自己纤细的手臂。这异常的举动致使老妪诧异地转过头,以惊讶的目光看着干瘦的老伴儿,不知他要做什么:“干什么?”
就见虚弱的老者一脸惆怅与苦痛,两眼直直地看着相儒以沫的爱人,仔细端详打量着朝夕相处了半个多世纪的女人,思量再三,终于断然制止道:“你别拿药了,我这病,那药治不了。医生说得对,心病难医,多好的药也不成,刚才我闭眼已经想了好长时间了,反复琢磨,如果我死了……”
“胡说什么呀,你……”
“听我说,听我说,我死了,也就死了……”
“你别胡思乱想了,你的病没事儿……”姑老太再次悬崖勒马地打断了老伴儿缓慢的表白。模糊间泪水湿润了眼眶,她不由激愤地说道:“我知道,这都是那只白眼狼给你气得……”
“不……跟他没关系。不是今天,这我已经想了好长时间了。你听我说,听我说。如果我死了,无所谓,可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有气无力的老人边说边喘息着,“你岁数也不小了,也是该用人照顾的年纪啦。肯定是我上辈子造了孽,干了伤天害理的缺德事儿,这辈子遭报。两个孩子,现在一个没有。自从孩子一没,我病了,有你伺候,你四处求医问药,没日没夜的精心伺候,端屎端尿,可是如果我死了,你要再有病了,我真想不出有谁来真心实意地照顾你呀……”
倾听丈夫断断续续的话语,姑老太泪如泉涌,一串串地滴落,浸透了衣襟。可她实在不愿老伴因多虑心事加重病情,再次打断道:“别胡思乱想了,药吃了就没事儿……”
“不……我的病,我知道。我知道。唉……”哀叹的嘴唇继续抖动,随之眼泪顺着眼角源源不断,“我记得,咱们以前,谁都没跟谁红过脸儿,拌过嘴,不论谁说话,只要对,就都听……”
“对……不过你没事儿的……不……不说了,一会儿再说,我先拿药去,吃下药再静静地躺会儿,就好了,什么也别担心。明天去你们单位报销,就有钱了……”
看着满脸希望的妇人,病者真不忍心掐断她的话,可自己话至嘴边,又忍不住接着说道:“不……我说得不是钱不钱的事儿,啊!”不由长叹一声,“这个念头在以前也曾有过,但是始终不敢开口……”
“跟我,有什么不敢说的?”
“趁我还能说话,那我就说了……”
“说吧。”
“我是说,趁你现在还能动,干脆我们一了百了,都喝敌敌畏得了。”
“啊——”惊惧的姑老太万万没想到老伴要说的竟是这个建议主张。
“别惊讶,如果你不愿意,就算我没说。我现在是生不如死,我真不敢想轮到你,像我这样的时候,要钱没钱,要人没人,有谁能照顾扶持你呀!到那时,那才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语呀!你要比我现在更难受啊……”
听着爱人认真的分析,姑姑不在制止做声。半晌,她身子猛然扑在老伴儿身旁,伏枕痛哭失声。老人伸手安抚着老妇的后背,抱歉地说道:“啊——对不起,我真是万不得已才说出来的。”
“没错儿……你说得很对……”
零散的星光,惨白的月色,昏黄的路灯。微风席过,几片枯叶被风吹落,摇曳浮摆着落在了地上。在街面上,一位孤单瘦弱的老人,手拄一根粗糙自制的年久拐杖。明显已上了年岁的她眼目也随之退化,她边用试探着的木棍在前点戳着路面,边高抬腿轻落足,缓慢地前行着。走着,走着,身影游魂般的停靠在了一家仍在营业的个体小百货部前,看到了经理,隔着狭小的售货小窗,未曾开口,先对屋内的店主惨淡地一笑。
“哎——大姑,您买什么?”没等购物者开言,老板娘率先热情地问道。
“哎,小智妈,还忙着哪?”
“您要点儿什么?”
“你这有敌敌畏吗?”
“敌敌畏?这么晚了您买敌敌畏干什么呀?”少妇听罢奇怪地问道。
“哎——你不知道,我那个屋的蚊子,苍蝇今儿个不知怎么那么多,又叮,又抓脸,根本就没法睡。家里原来有敌敌畏来着,可刚才找了半天没找着,老糊涂放哪也记不清了。所以干脆来买一瓶吧。”
“敌敌畏倒有,可熏蚊子哪如用蚊香啊。这点的电的都有,也不熏人。敌敌畏撒上怎么睡呀,那么味儿。哎——今天下午我看王制车开得特别快,我一晃儿,看车上是不是您呀?”
“是……啊。”
“大爷又病了?”
“唉——可不吗,给我拿敌敌畏吧。”
“还是用蚊香吧?”售货人再次建议道。
“不……我就怕蚊香味儿。”
“这是无烟的,没味儿。”
“得了,还是用敌敌畏吧,用惯了。多少钱呀?”
“两块。”说着少妇把敌敌畏小心的拿到了柜台上,并用一次性塑料袋装好。
“哎,小智妈,咱们商量商量……”
“是不是钱不够啊?没事儿,您拿去吧。”老板娘豪爽地说道。
“哎,小智妈……”说着姑老太抬手把装着刚从医院购买的精品特效药的塑料袋提到了柜台上。
“这是给大爷买得药啊?”
“哎……”老人赔笑地点头道。
闻言老板娘赶忙转身,并开口说道:“再拿个袋子吧,别跟吃的挨上。”说着随手取过一个,然后搓开袋口,张嘴一吹,随即袋子被完全地打开了。
“哎……小智妈,商量商量,你看,这都是治心脏病的好药,阜外医院买得,二百多哪,你看看,现在我手上没钱,就拿它换你一瓶敌敌畏怎么样……”
“啊——”
“你别多心,我是没有别的意思,我是说过去,一而再,再而三的可没少得你的救济,亏欠你不少,你看看什么多少的,总之不想再欠你的了,今天就结了得了……”
“您……您不是在说胡话吧?”少妇面带惊惧地问道。
“哪能说胡话哪,你放心,看这袋子,”说着一指崭新的医用塑料袋,“你放心,这药刚买的,不会过期……”
瞬时间,销售经理从老人的话语中仿佛听出了什么,并结合她乞求无望的褶皱老脸,看出了事态的端倪。顿时感觉毛骨悚然,脊背寒气袭人,即刻面部颜色更变,并急忙一百八十度,风头一转,慌忙地随手把摆放好的农药迅速回收到了柜台下,吓得上下牙直打齿儿,惊恐的说道:“不卖啦……”
看着脸上一青一白的老板娘,那神情简直像看到了幽灵和面对一个鬼魂,惶恐得手足无措,不知放哪好了
“你别怕……”
“不卖了,今天不卖了。”
“我……”
“您走吧,您不该我的……”惊恐万状的少妇最终下达了逐客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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