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心灿迷迷糊糊地跟在她们二人后面回了家。
“心灿,心燃,回家了,今天收获不少啊!”段心灿的母亲李玉珍看到孩子们回来,笑盈盈地说道。
看到如此慈爱而温暖的母亲,段心灿,眼角溢出了泪水,她很想说心怡的事,但马上想到了石上花的话。她纠结了,沉默了,虽然死者为大,但生者还需生下去。
“妈,看我们摘的杨梅,两大袋子,姐姐不小心从树上摔下来了,摔伤了,我没让她拿。”
“心灿,你摔伤了,摔到了哪里,妈妈看看。”李玉珍关切担心地问道。
段心灿没有说话,就是从那一刻起,她觉得嗓子怎么也发不出音来,而且她什么也不想说,只是流泪。
李玉珍以为女儿是痛得不想言语,细细查看女儿的伤口,很快便看到她后脑勺,膝盖上都有大大的如毛毛虫一般的伤口,周围布满了暗红的血印。
李玉珍心痛的直道:“这是怎么了,从树上摔下来,不至于这么重,怎么摔的?”一边说一边去拿云南白药,小心地洒在了她的伤口周围。
“姐姐,爬的那颗树太高了,有一根枝太脆,姐姐想踩着它下来时,没想到那枝断了,姐姐就重重的摔下来了。”段心燃说谎说得自然而然,脸不红,心不跳,仿佛一切是真的,心灿想,看来她早就想好了怎么应对大人们。
“下次你们不要再爬树了,多危险,说了你们多少次,就是不听。”
“妈,知道了,会注意了。”段心燃乖巧地回道。
到现在李玉珍发现段心灿还是一语不发,终于有些好奇了,马上问段心燃道:“你姐,这是怎么了,她怎么一句话也不说,平时有点小伤口一沾药就喊痛的她,今天怎么不支声了?”
李玉珍心想这孩子莫不是摔傻了。想及此,她全身直冒冷汗。
“没事,姐回来时还和我说过话,我保证,她没有摔傻。她可能就是摔得过痛,所以才不想说话的。”
“好吧!”
“心灿,心燃,你们都回来了,我家心怡呢?”
段心怡的母亲刘月香,远远听到段心灿家有了孩子的声音,心想她女儿也一定跟着回来了,一天没有见着女儿还怪想念的,高兴地过来接,却并没有见到段心怡,便好奇地问道。
“婶婶,心怡,我今天没有看到她啊!”段心燃回答得很镇定,完全跟真是那么回事一样。
段心灿这时,看了段心燃一眼,正好与段心燃的目光相撞。
段心灿说不出自己的心情,妹妹这样的表现,她到底该佩服还是该恐惧,然而她的心却有如千万只大蚂蚁在不停的啃噬,痛得快要窒息。
“心灿你看到心怡没有?”刘月香有点心慌起来,看向段心灿,充满期待地问道。
段心燃的心都提到了嗓子上,生怕姐姐会说出实情,她知道姐姐从小就是一个不善于撒谎的人。她再次紧紧地盯着姐姐,心想只要发现姐姐的话不对,自己马上打断她的话。
然而,段心灿没有说话,刘月香不死心,仍然紧紧地盯着她,希望得到一个确切地答案,李玉珍也想看到段心灿开口说话,遂也紧紧盯着她。
平时段心灿是最懂事的孩子,知道急人之所急,更知道现在事情的轻重。两人大人都断定她会说点什么。
然而,她们失望了,段心灿沉默着,用悲戚的眼神,看了看婶婶,又看了看母亲,依然缄口不言。
眼看晚霞即将隐没它最后那一缕暗红,山里的天说黑就黑,可现在还不见心怡的影子,刘月香急了,脸色越来越难看,再次急切道:“心灿,你倒是说话啊!”
“婶婶,姐姐今天一直和我在一起,她也没有见到,她摔疼了,不想开口,但我保证,我们都没有看到。”见段心灿仍然沉默,段心燃松了口气,忙帮着回答道。
“心灿,今天摘杨梅,摔坏了,一回家就不说话,到现在连哼哼都没有一声,我都担心她脑子摔坏了。”李玉珍见此,忙对刘月香解释道。
“那我们家心怡在哪啊?她早上出门的时候说要来找心灿与心燃的。”
“估计是她来找我们时,我们已经去山上了,没有在家,然后她又去找别的小朋友了吧,你去王叔叔家,李伯伯家问一下看。”
“好吧!”这下刘月香彻底急了,没有心情再等段心灿开口,她急急冲冲的跑出了段心灿的家。
段心燃与李玉珍都去看刘月香离开的背影,谁也没有注意,段心灿一转头,又有几滴硕大的泪水滑过她清冷的脸颊,浸润了她那红黑格子衬衣,浸湿了她的灵魂。
过了几个小时,刘月香与段立国再次来到段家。
“哥,嫂子,心怡不见了,我们去问了组上的所有人,都没有看到她,她去了哪里啊,她能去哪啊,她还那么小。”
段心灿还没有见到叔叔婶婶,便听到了刘月香带着哭腔的声音,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利刃,狠狠地刺割在她的心窝上,铺天盖地地疼痛,让她再次几呼喘不过气来。
“快发动全村的人找吧,莫不是心怡自己猜测心灿与心燃去了杨梅林,她便一个人追去了。”
“前几天我是听她们几个小孩子有商量这事的。”李玉珍似想到什么忙说道。
“心怡才7岁,她要是迷路了,一个人在山上一定会很害怕的,立国快找大家帮忙吧!”
“事不宜迟,我去通知住在南边的王家,立国去通知北边的邓家,月香去通知西边的曾家,玉珍去通知东边的于家。”说话的正是段心灿的父亲,段立民。
然后段心灿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音,父母都走了。
段心燃在门口来回踱步,走了几回不见有一个大人回来,便洗了把脸睡下。段心灿在大父母离开家的之时,便躺在了床上,她觉得身子极其疲乏,脑子却异常清明,回忆幻想着各种画面。
大概是零晨2点,段心灿听到父母回家的声响,她竖起了耳朵,认真听外面的动静。
“看来心怡凶多吉少了。”说话的是李玉珍。
“老二家也够背时(倒霉)的,怀的第一个孩子还在肚子里便夭折了,这第二个养到这么大,又要没了,你说他们夫妻两该多伤心。”
“我说老二就不该在屋前挖个池塘,挖什么池塘,鱼没见他养好,把孩子都弄没了。”
“你那是迷信。”
“唉,人家都那么说,曾瘸子不是还劝过老二,屋前屋后的土,哪是能乱动的,埋人,更何况是做水塘,多不吉利。”
“你这话可不要再说,到时候月香该都抱怨老二了。”段立民道。
“我有分寸,不就是和你说说嘛。”
“睡吧,明天早起再帮忙去找找,说不定心怡是摔晕了,在哪里睡着了,没听到大家的喊声。”
“嗯,希望像你说的那样!”
又过了十几分钟,隔壁房间里传来了父母的鼾声,段心灿的身边也传来了段心燃轻微的鼾声,但那一夜,段心灿却没有睡。
她无论是睁开眼还是闭上眼,都能看到段心怡湿漉漉地站在她跟前。
心怡的头上沾满了晶莹剔透的水珠,她嫩绿的裤子因水的浸湿,而变成了墨绿。她的小肚子因为喝了过多水而变得圆圆滚滚的。她的小脸,她的小手因水的浸泡而变得苍白肿胀。她哭丧着脸对她喊:心灿姐,我好冷,救我,救我……”
次日,段心灿知道父母连早餐都没有吃,天空泛出鱼肚白的光亮便出发了。
晌午,由远而近,渐渐清晰的哭声,越来越刺心地传入到段心灿的耳朵,那是刘月香的哭嚎。
段心燃在听到第一声哭声时,便对姐姐说:“姐,心怡回来了,一定是心怡回来了,我们快去看看。”
她见段心灿沉默不语,便不再管她,自己径直跑了出去。
“心怡,你怎么就走了呢,是妈妈不好,是妈妈没有看好你。”
“呜呜,……,呜呜……。”
“都怪妈妈,心怡,心怡,你回来。”
“呜呜……,呜呜……。”
“心怡,你醒醒,妈妈带你去上集,妈妈给你买那条你喜欢的碎花裙,还有你最爱吃的米糖,油条,冰棒。”
“呜呜……,呜呜……。”
“妈妈求求你了,别离开我好吗,只要你回来,怎么样都行。”
段心灿不想听,一句也不想听,但每一句却那么清晰的钻入她耳朵,刺得她耳膜巨痛,继而烙印进她心里,她恐怕这辈子也难已抹去。
“孩子妈,别太伤心了,孩子走了多时了,节哀顺便吧!孩子看到你这样,她会难过的。”
良久,段心灿听到听到母亲劝婶婶。如果母亲知道这一切悲剧是自己酿成的,她还会这么去劝婶婶么,她冷笑了一下,接着又任泪水浸湿了自己的脸庞。
是她今天心血来潮要去摘杨梅,是她太贪婪,才爬上了那么最高的枝桠,是她答应石上花去河边洗杨梅,是她贪看风景,没有跟紧着她们,是她没有及时救心怡,是她,是她,一切都是她的错,可现在她成了缩头乌龟,用沉默来欺骗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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