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世通接过卜月娥递过来的遮阳帽走出大院，刚出村迎面碰到两个骑自行车的老头儿。他们同时下了车，前面高一点的说：“农世通，你还认识俺们吗？”
农世通眨了眨眼仔细地打量着：
此人看样子有七十来岁，黑瘦黑瘦的；腰有些罗锅，腿好像也不太灵便，从相貌上看辨不清是谁。
他又看了看另一个人，发现他的左边小眼角上有一块指甲大的伤疤，就笑着问：“你是刘明亮吧？”
刘明亮朝高个子一拱嘴说：“他是李尚来，你想不起来了？”
农世通同时抬起两只手，一手拉着一个说：“是你俩呀！老战友，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李尚来，你是全团新兵中最英俊的小伙子，听说团长的闺女都看上你了嘛！后来怎么……”
李尚来嘴一咧说：“那是他们拿我开心，要是团长的闺女真看上了的话，我现在还能是这个样子吗？”
农世通走在中间，两手分别握着两个车把，李、刘二人在两边各扶自己的车把，三个人推着两辆破旧的自行车并排往大院里走。
进了办公室，农世通喊：“月娥！来客人了，泡茶！”
卜月娥答应一声，急忙从里屋出来。
农世通向她介绍：“这位是你李叔叔，那位是你刘叔叔，都是我的老战友。”
卜月娥热情地称呼着，目光扫视两位老人，发现他们都用惊奇的眼光盯着自己，觉得心速稍有加快。
她取出两个茶杯，又伸手去拿茶叶盒。
农世通说：“到我屋里把那盒碧螺春拿来，给老战友泡好茶。”
卜月娥出了门，没有立即去拿茶叶，而是隐蔽在门旁墙外，想听听他们是否要议论自己。
果然不出所料，李尚来看她出门后，急不可耐地问：“农世通，她是你的‘小蜜’吧？从哪弄来的？”
农世通笑着瞪他一眼说：“胡说！我要什么小秘？她是我侄女，就是本村人。”
刘明亮用怀疑的声调“啊！”了一下说：“本村人？这个村还有这样水灵的丫头？我不相信！”
农世通咂了一下嘴说：“你怎么连我也不相信了！”
“哎！你不是孤儿吗？”李尚来又问，“那来的侄女？”
农世通说：“她的父亲叫卜学仁，是和我一起长大的邻居，你说他女儿算不算我侄女？”
李尚来“噢”了一声说：“卜学仁？这个名字……有点儿耳熟嘛！”
刘明亮接过话茬说：“你不知道？就是奸污下乡女知青被判刑的那个人嘛！”
李尚来又“噢”了一声。
卜月娥听到这里，心中痛、恨交加，立刻离去。
她拿来茶叶后，慌乱潦草地泡了两杯茶，然后就离开了办公室。
农世通看在眼里，明在心里：知道刚才的对话又触及到了她心中的疼处。
他拿起抹布擦去桌子上撒落的茶叶和水，端起两杯子说：“这茶叶虽然不是太好，但在农村还是不多见的，你们尝尝。”
农世通与这两个战友不太熟悉。入伍的时候他们不是一个公社，现在也不是一个乡。当兵前不认识，入伍后他们编到一个新兵连，在一起接受过两个月的新兵教育。
后来，农世通随连队去训练，他们随连队到山里施工，打坑道，只有冬季回营房训练时才有机会见面。三年后，李尚来、刘明亮和其他老兵一起退伍，农世通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们了。
李尚来和刘明亮虽不住在一个村，但离得较近，地边挨着地边，经常见面。
县税务局副局长程和顺与他们是一个乡的，有见面的机会；他们在部队都是一个连队的，关系密切。
李尚来和刘明亮的家离柯季村大概有二十多里路，骑自行车也得一个多小时，所以他们很少到柯季村来。
大概在一个多月前，程和顺把农世通回来种秀发草、办子猪场的事告诉了刘明亮，刘明亮又把信息传给了李尚来，两人就商量到柯季村找找农世通，一来是看望老战友，二来想找点发家致富的东西。就这样，才有今天的这个机会。
他们毫无拘束地交流着穿军装时和脱军装以后的各人简况，李、刘二人非常羡慕农世通，说俺们跟你就无法比了。
应两个老战友的要求，农世通就把他们目前种植秀发草、饲养优质猪的情况，如实地告诉了他们。
李尚来先提出了要求：说我有两个亲戚，都是十七八岁的女孩子，到外地打工家里大人不放心，如果你这里有合适的工作，只要解决吃住问题，钱多钱少无所谓。又说你种的那种变色香草俺们弄不了，等小猪崽子开窝了，俺们一家赊几个喂喂。
刘明亮又说一家再要个小母猪。
农世通一边听一边点头，然后笑笑说：
“小孩子的工作问题目前不好解决，一是没有吃住条件，二是没有合适的工作。你们看见地里那么多女工，那都是临时性的，一年就采收那么一次，最长也就十天半月的，所以，她们都是本村和邻村的，吃住在自己家。如果以后有合适的工作我再给你打招呼。
“关于赊小猪崽子的问题，我先告诉你们：要小母猪是绝对不可能的。我现在只养三十头母猪，就配备了两个技术员、四个值班的，饲养员和保安还不算，你们养一头母猪那有这个条件呢？这优质猪不是普通的猪，这种母猪家庭是养不了的。至于想喂肥猪嘛倒是可以，但一家要几个大概不行，只能先给一个，这就是对老战友的照顾了。这批小猪还没有出生，到时候再说吧！”
李尚来和刘明亮又坐了一会儿便起身要走。
农世通说：“无论如何不能走，老战友多年不见，你们大老远地来了，一定要在这吃顿便饭，我们好好叙叙。”
“怕你们锅小，管不饱俺们两个大肚汉。”李尚来说着，就“哈哈哈”地笑起来。
农世通拉着他俩的手说：“锅小没关系，我们仨去饭店，现在方便了，村里有两家饭店呢！”
刘明亮看农世通一眼，说：“你真是柯季村的救星，去年我还来过这个村，破烂不堪，比俺们村还穷。你回来以后就变了，有公路，有车站，又开了市场，这不都是你的功劳吗？”
农世通摇摇头说：“不能这样讲，我只是修了一条路，其他都是村民们自己搞的，没有我的份儿。”
李尚来接了话头说：“村民的钱哪来的？还不是在你们实体干活挣的吗？哎！世通，我也迁到这个村来落户咋样？”
农世通笑着说：“那当然好了，不过，这事儿我管不了。我本人都不算这村的村民，哪有权力管这事儿？”
李尚来又说：“那你出面帮我讲讲该可以吧？”
农世通拍着他的肩膀说：“老战友，我可不能出面说这个事。你来这村落户我欢迎，但我帮不了忙，我不参与地方政府的任何事情，这是我们外来人员的一条原则。”
“尚来，你别想美事儿了，”刘明亮摇着头说，“别说俺们与他们还不是一个乡，就是一个乡的，人家也不会让你来落户，除非你有特殊的门路或者有很多的钱，否则，别想这好事儿。”
两个战友执意要走，说今天不能在这吃饭，天黑路不好走，过了政府村全是坑坑洼洼的土路，俺们都是六十开外的人了，万一摔散了架就麻烦了。你把钱准备好，等有机会我们再约几个穷战友来，好好宰你一顿。
听他们说的是实情，农世通也怕他们喝点酒路上出事。
他说：“那好，我就不强留你们了，岁数大了，安全第一。你们以后再来一定要上午来，或者在这住一夜，村里马上要开张一家小旅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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