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么说,柯季村通往政府村的路修好了,居民们兴高采烈,没有一个人出来说这路是不应该修的。
全村的孩子们都跑到水泥路上或学校操场上去打滚戏闹,大人们也几乎都到这平整光洁的新路上来溜达,就连卜月堂的女儿——傻妮,也穿着棉裙子,拉着奶奶的手来看水泥路。
卜月娥看见傻妮也来了,就跟她奶奶说:“大妈,路上这么多人,你把傻妮拉出来,万一她……”
傻妮看见有人跟奶奶讲话,就冲着卜月娥龇牙咧嘴皱鼻子:“吃——”
“你别看她讲不出话来,其实她心里也有数。”傻妮的奶奶说,“这几天她从窗户里看见人家都朝这条新路上跑,也拉着我‘吃——吃——’地喊;她爸看她着急,就让我带她出来看看。”
傻妮,和卜月娥同岁;按辈份,她应该叫卜月娥姑姑。
傻妮的父亲卜月堂和卜月娥是同曾祖的族兄妹。
卜月堂的父亲也是自然灾害时非正常死亡的。他原来有个妹妹,两岁多时就与父亲一块去了,剩下卜月堂和母亲相依为命。
在“大呼隆”年代,这娘儿俩也和其他农户一样,过着“撑不着饿不死”的日子。
据说,卜学仁曾经多次“救济”过这个寡妇嫂子,这话是真是假?没有人出来证实——谁管这些闲事干什么?
在卜学仁的“关心”下,二十二岁的卜月堂与表妹结了婚,第二年生了个女孩儿,就是现在的傻妮。
傻妮的姥姥是卜学仁的同祖姐姐,那个女人虽然不算弱智,但基本上算是个“二百五”,只要有人给吃给穿,让她干啥都行。她的女儿,就是傻妮的妈妈虽说不是傻子,但也不是聪明人。
卜学仁在提这门亲事的时候,就直言不讳地告诉卜月堂,说那丫头可能不是处女,据说被人搞过。
开始,卜月堂不同意,说听人家讲姑表亲登不了记。
母亲不依,说登记弄啥,不登记不一样过日子。
后来,卜月堂想想家庭条件和自己的状况,也就“凑合”了。
妻子怀孕期间得了重病,用了半个多月大剂量的抗生素才算脱险。生下傻妮以后不久,旧病复发,终因无钱治疗,在女儿未满月时她就撒手人寰、独自上西天了。
傻妮出世就不会哭。
卜月堂问妈妈,说这孩子咋不哭呢?会不会是傻子?
奶奶把孙女抱在怀里反复地看了看,觉得模样长得还可以,不像傻子。
她说:女孩子要那么机灵弄啥?能学会做家务活就行了,你还怕她长大了找不到婆家?
听妈这样说,卜月堂也就不再讲什么了。
谁知道这孩子越长越傻,到了该上学的时候,不但不会说一句话,而且生活也不能自理:吃饭得靠别人喂,自己手里拿着东西愣是填不到嘴里去,能塞得满鼻子满脸都是;她自己不会穿衣服,不知哪是裤子哪是袄,更不会扎裤带,十多岁的时候还穿开裆裤。
后来,奶奶只好给她做“筒子裙”穿,从上到下一笼通,夏天是单的,冬天是棉的。
再后来,女孩子的特征出现了,奶奶只好把她关在家里不让出去。
为了防止家里来人或偶尔带她出去,奶奶给她做了两个裤头,需要时套上,但也还是免不了为她洗尿涮屎。
傻妮也有个“好处”:不认生(有人说她根本不认识人),不论是谁,也不管是男是女,是老是少,谁拉她就跟谁走。
邻居们提醒卜月堂,说你当心傻妮被人家拐走了。
卜月堂摇摇头,说除非碰到比她还傻的人。
卜月堂的老婆死了以后,也有人给他介绍过对象,女方得知他有个傻孩子,就拒绝了。
傻妮十多岁的时候,别人又给卜月堂介绍一个带着俩孩子的寡妇。他也没说别的,自己都三十好几的人了,还讲啥条件呢?
两个人在政府村见了面,都没提出异议来。
在小饭店吃过饭,女的提出要到他家看一看。
卜月堂说“有啥看头呢?不是都跟你讲清了吗?一个老母亲,一个闺女十多岁,不太聪明”。
女的还是坚持要到他家去看看,卜月堂还能说啥呢?
当时的卜月堂,多么希望傻女儿不在家或在里屋睡着了啊!
可是,事实不如人意啊!那女人进门刚坐下,傻妮却从屋里钻出来的了。她冲着那女人皱皱鼻子,牙一龇“吃——”。
那女人一看这个十多岁的丫头光着屁股,呆头呆脑的一脸傻相,连水都没喝就走了。
卜月堂回到屋里,气得想揍傻妮一顿。当他气呼呼地走到女儿面前举起巴掌的时候,傻妮又冲他“吃——”。
他的巴掌没落下,而眼泪却落了下来。
这能怪傻孩子吗?从此,他也就死了这条心,不再想那事了,认命了。
后来,他一看到“伤透脑筋”的傻闺女,心里就嫉恨卜学仁:不是他,我咋能走到这一步!特别是他想起“那丫头可能不是处女,据说被人搞过”这句话时,恨不得要把卜学仁活剥了。
有一次,卜月堂到玉米地去转转,忽然听见地里有掰玉米的声音,他就悄悄地钻了进去,正好逮住了卜学仁。
“你又来偷玉米?”卜月堂顿时火冒三丈,一把抓住卜学仁的脖领子。
卜学仁赶忙讲好话,说月堂月堂我的好侄儿,我不就掰这几穗吗?你拿去就是了,要不,等晚上我再送给你一筐?要不……
卜月堂咬着牙说:先不跟你讲这个事!我问你,你是咋知道傻妮的妈妈被人搞过的?
卜学仁张口结舌地说:我,我是听,听你大姑讲的,不信,你去问问。
一听这句话,卜月堂更是火上加油——大姑死过几年了,你让我到哪去问?这不是明明白白地承认:就是他搞的吗?
卜月堂当时没拿刀,所以就用足了劲,“啪”地一掌打过去,卜学仁一跟头摔在玉米地里,半个脸乌青,嘴角流血;他刚想站起来,又被卜月堂照腚部踹一脚,他又跌了个“狗吃屎”,这一次连鼻孔也出血了。
看见鲜血,卜月堂心软了,连叫两声滚!滚!
卜学仁连滚带爬地跑了。
吃了个哑巴亏的卜学仁,回家以后没敢对任何人讲这件事,自己在家呆了一个星期没出屋。
石道梅问他脸是咋弄的?他讲了实话,说是掰人家玉米棒子被抓住打的。
老婆又问他是谁打的?他又撒了个谎,说是外庄的。
老婆说你以后不要再去偷人家了。
卜学仁眼一瞪就骂:不偷,吃你妈的穴!
卜月堂的母亲也是个很善良的老太太,总觉得自己有对不起儿子的地方。
她经常说:那时候我要是不劝月堂就好了,光棍汉也比有这个累赘强呀!
有时候,也有不着深浅的人给她出主意,让她“想个办法把她‘处理’掉”;更有人明目张胆地说“买几包老鼠药”……
但她没有这么办,说我活着就伺候她,我死了她有命就活,没命就跟我走。
去年,农世通到她家的时候,她又对农世通说这话,是含着眼泪说的。
农世通安慰她说:“你不要着急,也不要发愁,现在医疗技术不断提高,说不定什么时候碰到对症的医生和药物,也许她还有被治好的可能。”
老太太拉着农世通的手说:“我也不指望她能多好,只要她自己会吃会穿、知丑知羞就行了。托她农爷爷的福,请你帮着打听打听,如果哪里有治傻病的医生,有治这种病的药,你跟俺讲。”
当时,农世通很自然、很随便地应付着说:“你放心吧!只要我打听到,马上就来告诉你。”
后来,农世通回老家的时候,也确实向妻妹说过这件事。
苏丹若听了摇摇头说:“她可能是近亲加药物所致。据我所知,对于这种‘傻病’,目前还没有什么好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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