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上午，农世通和柯传民向实体的其他成员汇报到白土岭考察的情况。
他俩讲完之后，还是季休武打头炮。
他说：“俺们到那个穷地方去，他们会不会焊住俺们？一旦被人家焊住，可就不容易往外拔了。”
“你要往外拔干什么呢？”柯传民说，“我看那一带的土质很好，和我们这里没有两样，只要公路一通，那里就是个好场子。”
柯兰菊问“公路什么时候才能修好？”
农世通说：“计划是春节前通车。我看工程进展情况还可以，差不多能按时完成，估计不会影响明年春天播种。”
季霞说：“虽然是在本县，但那里人生地不熟，万一出点儿什么事情咋办？”
柯传民笑笑说：“这一点儿你放心，有田县长的支持，不会出现什么大问题。要相信当地群众：穷人一旦得到好处，他们是会拥戴你、保护你的，在这方面，我们打天下的时候是有亲身体会的。”
“老民叔讲得对。”农世通说，“我们应当相信广大群众，不能把这条根本的原理忘掉了。”
这个议题结束后，他们让卜贵英和唐彩萌列席，研究母猪产仔问题。
季霞首先发言。
她从母猪怀孕后地观察、记录情况，对产期、产仔的预测，直到小猪崽出生后如何护理，等等，讲得仔仔细细，情趣横生。
季休武“呵呵呵”地笑了一阵说：“霞子可以耶，成养猪专家了，比给小学生上课背得还熟。”
“季霞的工作是认真的，也是很有成效的。”农世通说，“如果把优质猪说成是一条活龙，她才是‘活龙’的头呢！”
在场的人都地笑了起来。
等人们笑完之后，农世通让卜贵英再作补充。
卜贵英看看在座的几个长辈，有些局促地说：“情况就是这样，季奶奶讲得很全面了，我没有什么要补充的了。”
“你可是我们的‘总工程师’啊！在这项工作中你是技术权威。”柯传民说，“这批小猪崽的出生是我们实体的又一件大喜事，只能成功，不能失败啊！”
卜贵英一边点头一边说：“太爷你放心！科研所的农家乐叔叔把最新资料寄给我了，有些内容都是他的实验记录，讲得很具体，我想，不会出现什么差错的。”
一直没有发言的柯兰菊说：“俺们贵英是个精明细致的孩子，工作又认真负责，相信她们一定会成功的。”
接着，农世通又表扬了卜贵英、唐彩萌等工作人员，并鼓励她们大胆工作，不要背思想包袱，万一出了问题也不要怕，总结教训就是了。
他又对唐彩萌说：“你们饲养班要注意母猪产仔后的饲养问题。你们几个都有孩子，懂得产妇的心情，动物也和人相似，哺乳期间需要营养，需要照顾。”
农世通环顾一下在场的人，然后清了清嗓子又说：“再过几天就是公元2001年了，我觉得我们实体有必要举办一次欢庆新世纪的招待会。”
卜贵英一听这话就拉唐彩萌的手说：“走吧，这个内容与俺俩无关。”
“怎么无关呢？”农世通忙制止，“就是要请你们嘛！这不是什么保密的内容，你俩都是实体的得力骨干，在这听听吧，有什么意见和建议，可以提出来。”
其他几位也七嘴八舌地说着同样意思的话，卜贵英和唐彩萌互相看看，又一起坐下了。
农世通把举办这次招待会的理由、意义、目的、作用、等等，都作了充分地论述，大家点头赞成，只是在招待对象上有不同看法。
经过充分酝酿之后，终于达成一致意见：在实体内部，班组长以上的骨干和长期固定工参加；实体以外的，邀请村“两委会”委员、小学校长和教师、卫生院的高院长和主要医生。
对于乡里的干部，意见不太统一：开始，季休武不同意请“那几个王八蛋”，说他们赖账不出修路的钱。后来他还是服从了大家：请正副乡长、正副书记和主要部门的负责人参加。
季休武问农世通：“你那个战友的女儿田县长和在县城的几个老战友怎么办？是不是把他们也请来？无非就是多办一桌菜嘛！”
农世通说：“明天县里肯定也有活动，就不惊动他们了。”
讨论时间最长的就是他们的家属和亲友是否要参加的问题。
经过争论，最后还是统一了思想：邀请周春贤、吴月荣、卜学新、柯兰桂、柯兰亭、丁明月、柯传芳、季兆才、卜学华以及“老寿星”夫妇和村民代表参加。
柯兰菊算了算，共计六十四个人，整整八桌，按每人二十五元的标准，需要一千六百块钱。
唐彩萌惊讶地说：“哎呀！一顿饭一千多块，这不是太铺张浪费了吗？”
卜贵英也说：“人家会不会说你们大吃大喝，搞不正之风？”
大家笑了一阵，农世通说：“刚才我讲了，这是百年一遇的事情，机会难得，国家还在北京修建了‘世纪坛’呢！再说，我们这次‘大吃大喝’不是公款，是我们五个人掏腰包。如果说有点浪费的话，受益的是“爱农饭店”老板，还是村民得益嘛！”
最后，他又讲了具体分工和分头邀请参加人员等事宜，并让季休武和柯兰菊立即去爱农饭店敲定具体方案。
爱农饭店的老板，听季休武说明来意，高兴得连呼“武爷”和“二姑”。
他说：“价格问题您二老放心，我只求保本不求盈利。我这饭店是咋开起来的？为啥叫‘爱农饭店’？你们还不清楚吗？没有你们经济实体能有柯季村的今天吗？能有我这个‘爱农饭店’吗？”
柯兰菊说：“你是做生意的，按正常利润谋利是应该的。我们只要求你保证饭菜质量，符合卫生标准，如果在你这吃过喝过后都拉稀跑肚就麻烦了。”
“二姑，这一点你放心，”老板说，“如果出现那种情况，我这饭店还能开下去吗？那不是自己砸自己的饭碗吗！”
季休武又摆了一回老资格：“小子，万一出现了啥问题，当心我把你的‘二斤半’（头）扭下来！”
卜贵英吃过饭去猪场换卜月娥的时候，兴致勃勃地把实体要举办招待会的事向卜月娥讲了。她以为卜月娥听了以后肯定会惊讶，谁知她却不动声色地说：“这事儿呀，我知道。”
卜贵英反倒惊讶了，她“啊！”了一声说：“小姑，你也是实体的一大‘领导’了，不！比一般的‘领导’还要高一些。”
卜月娥瞪眼看着卜贵英，问：“此话从何说起？”
卜贵英说：“这事儿刚才开会时农舅爷才说出来，其他人都不知道，你却已经知道了，你说，农舅爷把你摆到了什么位置上？”
卜月娥的脸突然红了，觉得自己有所失言，显得很尴尬，不好意思地说：“贵英，这话你不要乱讲。因为我和你知心，才对你说了实话，你要给我保密啊！若让农伯知道了，他会生气的。”
卜贵英对卜月娥与农世通的关系一直没放在意里。她觉得一个是六十多岁的老人，又是长辈，而且他还和姨奶柯兰菊“恋”着；一个是俊俏的黄花闺女，又有高中文化，什么样的小伙子找不到？因为她从小就喜欢老头子，又加上慈祥的农舅爷救过她，所以关系亲密一点，侍候得殷勤一点，也是正常现象。
后来，她觉着有点“不太正常”，便偷偷地问过季霞，得到的回答是：“这与你无关，不要打听。”然后季霞又说：“他救过月娥的命啊，月娥能知恩不报吗？”
“报恩？报恩也不能……”卜贵英脱口而出，“都什么时代了？”
季霞说：“你这话不对。时代变了，知恩就不报了？社会再进步，恩与仇也得分清，这是道德问题；动物都有报恩意识，何况人呢？”
她看卜贵英一眼又说：“你们这些新潮青年人，文化高了，知识多了，道德水平不一定能赶上老年人。”
“姨奶，”卜贵英委屈地说，“我可不是宣传‘知恩不报’啊！我是说……”
“不要解释了。”季霞命令似地说，“我跟你讲：你不要再问这事了，更不要随便乱说，要是传到你爷爷的耳朵里，他能气死；你也不要去劝月娥，就装没看见，没听见，不知道这事儿。听见了吗？”
卜贵英虽然点头，但她还是想不通：不就是“老少恋”么？现在这又不算什么新鲜事儿，有啥可神神秘秘、大惊小怪的，人家有人家的自由，关我啥事儿。
有天晚上，她和柯兰菊一起往家走的时候，还是好奇地问：“姨奶，你和农舅爷的事儿，怎么没有进展？”
“瞎说，我和你农舅爷有什么事儿？”柯兰菊很严肃地说，“小孩子不要操心老人的事情。我的孙子都十多岁了，还能再当一回新娘子？”
卜贵英有点委屈，吞吞吐吐地问，“那，农舅爷和月娥……是真的吗？”
“我也没问过他们。”柯兰菊说，“月娥没和你透露过？”
她俩到了家门口，这事就不再提了，但卜贵英心里还是有点放不下，总想亲自试探一下卜月娥，但一直没遇到合适的机会。
现在，卜月娥的“尴尬相”使她沉思：农舅爷真打算娶她吗？年龄太悬殊啊！她怎么要找一个老头子呢！难道……
卜贵英实在憋不住了，就小声地问：“小姑，你真是和我知心吗？真的没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卜月娥瞧她一眼说：“死丫头，从我记事到现在，什么事情瞒过你？”
卜贵英说：“那，我问你，你是不是在和农舅爷，谈恋爱？”
卜月娥的脸更红了，无可奈何地咂两下嘴说：“这事儿，你是听谁讲的？”
卜贵英说：“先别问我听谁讲的，你先对我说，有没有这码事儿？”
卜月娥躲避着对方的目光，难为情地说：“我倒是想跟他谈，可是他……唉！我的确爱上他了，一心一意地想和他，结为夫妻。”
卜贵英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好一会儿才严肃地说：“小姑，这事可得慎重啊！对于我们年轻人来说，这叫终生大事，可不能心血来潮，凭感情行事啊！你要权衡各方面的利害关系，不能只顾眼前，更要想到今后、预见将来；今年你才二十二岁，可他比二爷（卜学仁）还大两岁呢！”
停了一下她又说：“我不否认农舅爷是个忠厚正直、慈祥善良的好人，可他毕竟是个老翁啊！”
“这些问题我都反复考虑过了。”卜月娥说，“我认为我不是感情用事，也不是心血来潮，我是真正地、无法控制地爱他，就像吃奶的孩子爱妈妈的奶水一样，无时无刻地都在想着，这大概也是‘生命的需要’吧！”
“小姑，恩情和爱情是有区别的，不能划等号；感恩和恋爱也同样不是一个概念。当然了，为了感恩而以身相许的事情古今中外都是有的，不过，万一……后悔药也不是好吃的呀！”
“贵英，我虽然没有你那种深思远虑的能力，但也考虑过许多个‘万一’。唉！没有办法呀！在这个问题上，我已经失去了自控能力，肯定是要‘钻牛角尖’了。如果，万一达不到目的，我可就……”
卜贵英还能说什么呢？她微微地摇摇头，又轻轻地叹口气说：“你快回去吃饭吧！哦，明天又该倒班了，是吧？”
卜月娥紧盯着卜贵英说：“这个事儿，你一定要为我保密啊！”
卜贵英说：“放心吧！不会从我嘴里漏出风声。”
卜月娥从猪场回到大院，没有直接去厨房吃饭，而是先到自己房中取出保存很久的那张报纸，在一篇文章的标题上边写了几个醒目的大字：“请农伯细读此篇。”然后，她悄悄地将这张报纸放到了农世通的枕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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