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早，孟凡英听见妈妈轻轻起床的声音。她也跟着起来。
“你起这么早干么事。多睡下。”陈婶心疼女儿。
“我送你上车。东西带好冒。”
“昨天晚上就收拾好了。”
孟凡英跟妈妈一起出门。天上还有很多星星。两人来到农场门口，还没有人影。
“妈，你太急了，张大伯人都还没来。”
“没来就对了，麻烦人家还能让他等我们？”
过了一会，有一团模糊的影子出现在逐渐变淡的夜色里。能听到轱辘滚动的辘辘声。来的正是张大伯。一声吆喝，驴车停在她们面前。
陈婶麻利的坐上板车。对孟凡英说“你快回去。过年去婆家别忘了礼数。眼睛尖些，手脚麻利些。多做事，少说话。也不能什么事都揽着自己做。回去吧，回去吧，机灵点。”
“英子是个读了书的人，你还担心她？”张家的呵呵笑。一声吆喝，轻甩手中的鞭子。驴车动起来，把夜色丢在身后。
孟凡英回到家，换下身上的新袄子，套上件旧衣服，在搭建的厨房里找出锄头，扛着去了大池塘了边。听妈妈说了二嫂家的情况，她没有把大嫂的想法告诉母亲。只能先把地开垦清理出来，开年春上把种撒下去。孟凡英虽然是农家的孩子，但从读书到工作前，也没有做过农活。工作后还跟着支农学了些。她把地上长的矮小灌木杂草一锄头一锄头挖倒。一会儿，手就酸了，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孟凡英坚持挖了半分地，歇了歇。太阳三竿高了。农场热闹起来。今天开始放假了，没听到敲钟还觉得有些不习惯。
家家大人把能帮忙的孩子喊到身边，把分到的稻草扭成草把子。堆在灶头后面。大些的孩扎草，小些的孩子就不停的摇着扭草的扭子。把散稻草扭成一根粗草绳，然后大孩子像扭麻花那样绕几下就把草绳拧成八字把子，扔在一边。做习惯了的孩子很快脚边草把子堆起来。大人们相互夸着别人家的孩子，笑骂自己的小子。
孟凡英喜欢这样的场景，选择在农场工作就是想亲身建设新天朝。
“孟会计。你在这儿做啥，刚场部有人找你，说你有信来了。”生产队长从大池塘边路过，看见孟凡英，喊了句。
孟凡英脸上还有因为劳动出现的红晕，她小跑到生产队长面前。不安的说“我看这块地长杂草，空着很可惜，想开垦出来种点东西。”
生产队长说“可以，只要不耽误你正经工作。空余时间去做应该没问题。”
孟凡英放心下来，高兴地说“肯定不会影响我工作。谢谢队长。”她说完抹了抹脸，抱着锄头向场部跑去。想德华这么快就给我来信了。
孟凡英从场部取了信。开心的笑了，是好同学夏慧来的信。夏慧是武汉人。在读高中的时候是挨着铺位的。她跟同学们相处得都不错。很怀念那段时光。孟凡英捏捏信，很厚。她按捺住马上拆开的冲动，急忙回到家里，放下锄头。从水缸里舀水洗了洗手。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小心拆开封口，抽出信，里面还有一个折起来的信封。她好奇的拿起看，手抖了一下，心跳了起来。是他熟悉的笔迹。信封上有遒劲潇洒的‘孟凡英同学亲启’。孟凡英把信贴在起伏的胸口，平复下自己。“他给我来信了。”
孟凡英抖开夏慧的信。逐字逐句的读起来。
凡英吾友:
甚念，自四年前一别，我们各自走向祖国的不同地方。为报效祖国出力。至今未能得见一面。多次提笔欲与你相叙，却没有你新的联系地址。分别后不知道你的情况，我也曾多次打听你的消息未果。
我现在跟余白辰同在华中师范大学，他数学系。我物理系。你有雷默同学的消息没有。我一直没有他的消息。
九月份见到郭嘉为。他向我打听你的消息，你的收信地址。当时我也不知道。他曾写信与你，被退回。他把这封信放我这里，托我一定转交给你。前些时日去母校拜望田老师，才得知你现在的地址。高兴之余，不敢忘他人重托。现特转交给你。
急欲得知你近况，盼来信。有机会来汉一聚。洋洋余言，见面再叙。
此致
慧一九五九年冬
孟凡英心突突跳，甜蜜又辛酸。上半年她去母校看望班主任。隐隐希望能得到郭嘉为的消息。但是没有。孟凡英在老师那里留下通信地址。分别几年，自己情况变化比较大。地址也几经变更，从武汉到农场。好多话她想跟郭嘉为说。当初不得已选择沉默，不知道他能不能懂。能否体谅自己的无奈。孟凡英把郭嘉为的黄色信封对着窗户照照，似乎这样就可以看透，她认真的拆开封口，取出里面白色信笺，好看熟悉的字跃然眼前。
凡英同学:
你好。
同学一别，杳如黄鹤。往日情景，历历在目。你的病，如今怎样了。你现在是如何生活的，过得还好吧。这些都是我很想知道，很挂念的。
跟你写过一封信，寄到你在武汉的地址，结果退回。说你已经离开。我当时刚参加工作，是初中老师。我想把这个消息尽快告诉你。相信你一定会为我高兴。以前在学校，你总是为同学着想在前，大胆心细。我问你是否愿意跟我在一起工作，你没有回答我。我知道当时一切都不确定，我还要依靠家里，所以我愿意等。现在很想再问你，愿意跟我在一起工作生活吗。
盼复。
此致。郭嘉为
一九五八年八月十五日夜。
孟凡英泪眼朦胧。泉涌的眼泪将信纸打湿。一年前的信笺今天才到眼前。朦胧中仿佛回到当初。
当初在学校时，孟凡英因为读书晚，比同班同学要大一岁多。她事事为同学着想，每天安排同学去江边抬水到学校食堂，她总是抬重头。郭嘉为是男生中比较成熟的。他跟孟凡英一组抬水时，都会把水桶移动到自己这头。再要强的女生毕竟是女生。孟凡英发现后心头暖暖的。郭嘉为在许多地方都能看到孟凡英帮助别人的身影。小小的身体似乎蕴藏无穷的热情和真诚。学校举办篮球赛，当男子组比赛时，孟凡英倒开水，递毛巾，组织班上女生助威。两条粗黑油亮的辫子有时候甩在腰后，有时搭在胸前。郭嘉为灵活的传球，准确的投篮也吸引了孟凡英的眼光。但她从不敢稍有表露。眼光总装着毫不在意的滑过去。
对手班级的一位男生为了抢球，用力过猛，冲撞了郭嘉为，郭嘉为狠狠的摔在地上。膝盖被地上的小石子划出一道血口。孟凡英赶紧上前，用冷水帮他清洗伤口，她心怦怦得都快跳出喉咙，她似乎觉得郭嘉为能听到心跳声，脸红得像天边的火烧云。一向跟男生打交道大大方方的孟凡英头一次觉得难为情。
在孟凡英为郭嘉为清洗伤口时，她的手非常轻非常小心。郭嘉为看到孟凡英红到脖子的脸，突然有种心动，世界在那一刻非常安静，安静到郭嘉为真的听到了孟凡英怦怦的心跳声。
飞卢小说网 b.faloo.com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优质火爆的连载小说尽在飞卢小说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