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妲一行女扮男装，化装成载满货物的商队，一路西行。
他们走过了一个又一个的邑屯。
沿途的邑屯之间，都有一个很显著的区别。就是，有的邑屯里，高高地竖立着一根神木，而有的邑屯里，却没有。
对于龙族和龟族来说，这是一种文化的标志，也是一种权利的标志。
龙族人拥有宗教信仰的权利，所以，他们的每个邑屯里，都会高高地竖立着一根标志他们宗教信仰的神木，就像现在的人们所竖立的国旗一样；而龟族人因为被剥夺了宗教信仰的自由，所以，在他们的邑屯中，就不会有这样的杆子。
这就使得旅行的人们，远远地就能够看出，他们所要经过的邑屯，是龙族人的，还是龟族人的。
根据这个标志，阿妲一路看到，他们龙族人的邑屯，很少；而龟族人的邑屯，却很多。
她不禁忧虑地、小声地对她的小姑子阿娇说：“难怪大王他们，很担心打不过鸟族的。看我们的这个河南，龙族人太少了！而龟族人又很多！基础不牢，地动山摇啊！”
没心没肺的阿娇，经她这么一提醒，这才发现，确实是龙族人少，龟族人多。
不过，阿娇虽然紧张了一下，内心里的确很害怕，却还是自壮其胆地说：“怕什么，他们还敢反了不成？有本事，就不让我们进来呀！既然让我们进来了，就说明他们只有这个实力！”
阿妲不以为然地说：“人家不敢反，那我们是怎么家破人亡的？是怎么从我们的北方逃到这南方来的？别忘了，还有一个鸟族啊！人家的实力不行，可鸟族人的实力不差呀！人家是借力打力，顺势而为呐！”
本来，阿娇只是想自我壮胆而已，她这一说，阿娇就没法为自己壮胆了，里里外外都彻底地害怕了，喃喃地嘀咕道：“那怎么办？那我们，不会真的被他们打劫了吧？”
阿妲不无忧虑地说：“就看前面的仗打得如何了。前面要是打赢了，那我们就很安全；如果打输了，那就，真不好说了！”
阿琴从后面赶过来，凑趣地问道：“你们两个，在嘀咕什么呢？”
阿妲一脸无状，又掩饰不住酸涩地笑道：“我们在说，这河南，你们龟族的人，可真多啊！”
阿琴一听，脸上的晴天，立即转成多云。她有气无力地说：“多又能怎么样？马大无脑，山大无才呢！”
阿妲笑了笑，说：“也不能这么说，争强斗狠非高人，平平淡淡才是真！看，龙族和鸟族，又要打得热火朝天了。而你们龟族，却落个凉快，躲在一边看热闹。我倒是觉得，你们龟族人的龟息之术，那才是看透了生命的真谛！那才是一种精神、一种境界啊！”
阿琴冷冷地苦笑一下，说：“我也觉得这是一种境界！没有这样的境界，一个人数最多，发展也最快的部族，怎么会反而让别的部族，在自己的祖业上，在自己祖先开辟的土地上，杀来杀去，谁杀赢了，谁就是主人！而自己永远都是奴隶呢？这个所谓的境界，就是做一个没有信仰、没有自我、任人拿捏、任人摔打的缩头乌龟呀？”
“你是这么想的？”
“不这么想，还能怎么想呢？”
阿娇在一旁听得有些愤慨，脱口而出道：“你的意思是说，如果我们打输了，或者是打得很惨了！那你们就一定要揭竿而起，做回你们的主人了？”
“我没有这么说！”
“你明明是在抱怨你们没有信仰、没有自我，这不就是想把我们赶走吗？”
“我没有想赶走你们！可我们没有信仰、没有自我，这不是事实吗？”
“你们没有信仰、没有自我，那你们平时就没有祭神，没有供奉你们的祖先吗？”
“我们当然要祭神，当然要供奉我们的祖先，要不然，那还是人吗？可是，我们是怎么祭神的？我们是怎么供奉我们的祖先的？为什么你们这些外来的，还可以大大方方，堂堂正正地祭神？还可以大大方方，堂堂正正地供奉你们的祖先？而我们在自己的家里，在我们的祖先留给我们的这片土地上，却还要偷偷momo的？却还要掩人耳目？却还要寄希望于你们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要寄希望于你们的恩赐？”
“这都是没办法的事！也就是我们龙族人，才不跟你们计较，才可以对你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换作是鸟族人，人家有这么对你们好吗？他们偏要你们遵守他们的规矩，祭他们的神，供奉他们的祖先，你能怎么着？”
“是的，这也就是你们龙族人的聪明之处。不然的话，你们怎么能赢得了鸟族呢？他们鸟族人，输就输在，太霸道，太不知取舍，太不知进退！你们龙族人懂阴阳，会算计，会硬的、软的一起来，会居高临下，把别人像玩猴一样的玩！可是，别人不是猴，人家和你们一样，也是人呐！是人，就忍受不了屈辱；是人，就需要尊重，就需要平等！不是吗？”
“呔！平等？这个世界上，有平等吗？你不是也说了吗？我们龙族人讲阴阳！而阴阳，可以平等吗？平等了，那还叫什么阴阳？如果讲平等，那按照你们的平等，这河南河北，都是你们的地盘，那我们龙族人，就得哪里来哪里去，那我们不都得回到我们的老家？可是那样，你认为我们会觉得平等吗？你们也是人，我们也是人，凭什么你们在这边吃着香喷喷的大米小米，我们就在那边喝风雪，啃草皮？这样也算是平等的吗？”
“我没有想要你们哪里来哪里去！那都是你以你自己的想法，来揣摩别人的心思！我们所希望的平等，是在同一块土地上，大家相互尊重，有本事去欺侮老天爷，去欺侮脚下的这片土地，让他们做你们的奴隶，不要把人家和你们一样的人，也当成你们的奴隶！”
“那你这个想法，就太奇怪了！谁敢欺侮老天爷呀？谁敢把老天爷当奴隶呀？人好欺侮，这老天爷是能欺侮的吗？我都不知道你是哪里来的？你是人吗？你是你自己想逆天呢？还是你把别人当猴耍，鼓动别人去逆天，然后你自己去对着别人的尸体，说你真傻，我说什么你都信！”
争辩到此，阿琴无话可说了，只好闭嘴。
阿妲打着圆场道：“阿琴她不是这个意思。阿琴的意思是说，我们要像我们的祖先那样，努力地去认识老天爷，然后按照老天爷的性格，去干我们该干的事。比如说，我们现在知道春夏秋冬的依次循环，知道一年十二月的节气变化，我们就会按照这个天气变化来播种和收割。可是，我们还不知道为什么刮风下雨，又为什么洪涝干旱。如果我们掌握了老天爷的这些个脾气，那我们不就可以根据老天爷的这些个脾气来做事？那我们不就可以打出更多的粮食吗？还有，我们过去刀耕火种，现在我们知道地里要施肥，要除草，才能长出好庄稼。那么，这个地母，她还有哪些脾气呢？如果我们知道了更多的地母的脾气，我们不就也能根据地母的那些脾气做事，我们不就也能打出更多的粮食吗？”
阿琴说：“正是！”
阿娇说：“我也知道，欺侮老天爷，欺侮地母，好过欺侮人。如果我们真能够战天斗地，少一些人与人之间的自相残杀，那敢情好！可是，理想很feng满，现实很骨感。老天爷相对于人，太伟大了；地母相对于人，也太伟大了；只有人与人间，是平等的！所以，同天斗，我们不行；同地斗，我们也不行；只有人与人之间，还有得一拼！所以，我们还是要放下理想，尊重现实！努力地在人与人之间的斗争中，来得到自己的利益！这个，是最现实的，也是来得最快的！”
大家都无话可说。
阿妗没有参与几位姐姐的辩论，而是牢牢地记着龙族大王告诉她们，有人要杀她们，叫她们随时注意碰到的似曾相识之人的话，一直在暗暗地打量每一个从他们身边经过的人。
又一群人和他们迎面而过。
阿妲她们，因为一路提防前来暗杀她们的敌人，所以，只要有生人靠近，她们就停止讲话，以免别人发现她们是女扮男装。
忽然，阿妗真的发现，对面擦身而过的这群人中，有一个人，她似曾相识。
她心里猛一咯噔，故意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又继续仔细一看。她发现这个人，还真是他们大王卫队中的一名士兵。
那个人和其他几个人一起，骑着马，从她们身边走过，却并没有认真地注意她们。
阿妗待他们过去，赶紧拍马上前，将她的发现，告诉给阿妲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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