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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鉴水浒 第31章 石碣镇妖邪物,洞天封祸乱根

小说:义鉴水浒  作者:邯城二郎  回目录  举报

三皇五帝大同治,姒启始为自家谋。刘汉刚有三国变,李唐更逢五代忧。陈桥之后复一统,澶渊玉帛抵血仇。封禅欲问太平世,岱岳笑看水悠悠。

只说王相公心中起意,要游览泰山美景。他是朝廷大员,圣眷优渥,权重势威,监庙主持真人不敢怠慢了,又怕他山上闪失一二,给招惹麻烦,也随着他,做些解说。许多从人跟着,由两个道童引路,先在这殿前宫后,看玩许多景致:

岱庙中坐,群殿拱卫。老槐百棵,虬龙蟠旋唐朝种;古柏千株,遮天蔽日汉室栽。堂列护驾金衣将,廊排勤王铁甲兵。旒冕正戴,有舜目尧眉神颜;衮袍合穿,现汤肩禹背圣象。碧簪珠履绛纱衣,九天玉女典雅;紫绶金章赭黄袍,炳灵圣公威风。铁面太尉主幽冥,五道将军掌生死。判官殿里,分七十二司职;土神庙里,按二十四节气。石刻秦篆李丞相,碑文晋书孙夫人。

信步行至山间,远看有处不甚大的场地,尽用黄沙铺就,无一丝杂色,中立一尊戊土麒麟;东面山峰有个天然洞穴,上写“蓬玄洞天”四个古篆大字,一条青龙浮雕首尾盘旋围住了。只不知为何,洞口用黑白双色石按太极图像砌住,上面交叉贴着十数道封皮,封皮上又是重重叠叠盖着朱印丹符;峰上瀑布落下,在北面形成一个水池,中间一头玄龟驮碑,上面标注“玉女池”;南面一座古庙,样式古朴庄严,房脊飞落火凤木刻,门头悬匾曰“碧霞祠”;西面乃是块巍峨几丈高的山石,看去像是一个按剑东视的神人模样,剑身也有三个古朴大字,乃是“石敢当”,看那神人脚下,卧着头白额吊颈大虫,似活物一般凶恶。

王相公指着那处洞府问道:“此洞穴是甚么去处?”

真人答道:“此乃是道家三十六小洞天中的蓬玄洞天,许多德士真仙都会来这里问道修行,十分有名。”

王相公又问道:“既是神仙洞府,如何却封了洞口,又将许多封皮贴着?”

真人答道:“使相有所不知,这蓬玄洞天是道家胜地不假,却也是考校死魂鬼神之处。原本确实有大贤在此居住,点化怨魂恶鬼以作修行。后来吕祖游东海,降伏了三妖六魔关押在这里,用两色灵石封锁洞口,朱砂符篆加持,一是让他们在此改过悟真,二来请泰山众神代为看管,又有天地神兽震慑,他们方不敢轻出洞穴作乱。妖魔厉害,不敢怠慢,每过一甲子,就有得道的真人、天师来此添一道封皮,仔细嘱咐山上道人不得妄开,以防走了妖魔,祸乱天下。今经两百多年,誓不敢开,谁知里面的事?小道自来住持本宫三十余年,也只听闻。”

王相公听了,不是十分相信,暗想:“我是读圣贤书的,圣人文章里说‘子不语怪力乱神’,却是牢记在心。我乃朝廷重臣,却不要吃他糊弄,让别人看了笑话,却要被天子看轻,倒须看看真假。”便对真人说道:“你且将洞门打开,我看妖魔甚么模样。”

真人告道:“相公大人,此洞开不得!历代得道真人、天师都有告诫:洞中妖魔厉害,今后诸人不许擅开。”

王相公笑道:“神鬼之类,从未见过。便是传说听到的,怕也是虚说妄言。再者,就算实有,我却也不怕!如今天子圣明,官员心怀忠心正气,大宋朗朗乾坤,本官一腔热血,更无二心,再凶的鬼神也得服管!”

真人劝说道:“相公大人虽不惧,但还需千万分小心。你看此处,门作两色,是为太极两仪。东方乃道家圣境,地仙一派;西边是石将军像,人间大德镇守;南面为玄女天神道场,天、地、人俱在,分明一个三才阵。青龙、朱雀、白虎、玄龟环视,再成四象阵。龙腾山岩生木,凤飞霞光起火,虎扑石剑凝金,龟游塘池汇水,中央麒麟聚沙成土,却更是暗合五行。这般重重布置,就是为了锁困妖魔,可知其何等厉害,不敢擅开!”

王相公只是不信,喝道:“却来胡说!我是天子钦赐进士出身,是读尽了书的人。遍观圣人文章,也不曾见说有甚封锁妖魔之法!怕是你等故作玄虚、说妖道鬼,蛊惑良民,好来显耀你们道术!快与我打开,我看妖魔如何!”

真人三回五次禀说:“万万开不得!若教妖魔走脱,恐伤了人,更怕惹来大祸患!”

王相公大怒,指着道众说道:“你等不开与我看,就报禀朝廷,先告你们众道士办事懈怠,阻碍封禅大事;再奏你等造谣弄虚,假称锁镇妖魔,煽惑军民百姓。拿你们下狱,先打一百杀威棒,晓得厉害,再行定罪,刺配远恶军州受苦!”

真人见说,怕惹了权势,累及山门,只得唤几个火工道人来,先把封皮揭了,将铁锤把石墙砸破,又一面巨大黑石碣当路。左是一尊执鞭灵官塑像、右为一座持锏天王法身,左右按着石碣,边上有三五个作法诵经的僧人道士浮绘,中间尽是龙章凤篆,天书符篆,人皆不识。只底下八个小字能够识得,乃是“物同类聚,若到则开。”

王相公看见,大喜,对真人说:“你却拦我,哪想数百年前我的名字便在。若到则开,分明是教我来开!说不得,是我的一场大造化在这里面!汝等从人,速来将这石墙砸了,好进去!”

真人慌忙谏道:“相公大人,万勿再砸,真叫里面走了精怪,却失稳当。”王相公大怒,喝道:“你等道众,省得甚么?上面分明写了我来就开,你如何阻当?”真人再三劝谏:“恐有不好。”王相公那里肯听,自叫从人来砸,半日方砸破一个洞来,却是一个难知深浅的山洞。只见洞里刮喇喇一声响亮,山体晃荡不止,好是厉害:

天旋地倒转,岳撼山崩摧。狂风卷竹林,巨浪翻江水。力士飞锤落,军乱闻惊雷。怒撞不周山,共工奋余威。巨灵弄大斧,泰华峰石碎。因是相公意,天下生是非。

却说那一声响,把众人都惊吓的匍匐地上不起,又有一阵晦气从洞里卷出,把人给迷的三魂残缺,七魄不全。唬得王相公目睁口呆,面色如土,惶然不知所措。等停止了晃动,能够起身,只见真人在一旁叫苦不迭。

王相公慌忙问道:“如何会这般?不过是破了一堵墙壁,便恁大动静,莫真是走了甚妖魔?”

那真人抱怨道:“那还有假,据历代真人亲说,这洞里的三妖六魔,都是精怪出身,最是凶恶,专会蛊惑人心、搬弄是非,更会招灾添祸。是以当年吕祖出手将他们捉来这里,内以凿着龙章凤篆天符的石碣阻挡,外布连环法阵封锁。如今使相大意不察,放他走了,怎生是好?”

王相公虽心内害怕,但听真人这般责说,面皮上不好看,也是一时被晦气迷了心智,嘴上兀自强硬,说道:“如何怪得了我!真似你说恁地厉害,早晚困伏不住,走脱了去!休说,休说!你这老道,只把这大话来唬人,我却不怕!这就进去看看,怎样一个封镇妖魔的场所!”颤着两腿,挪进洞府内。

从人虽是心惊胆惧,但怕相公有个闪失,使自己担了干系,没处逃脱,只得前前后后小心护着他,进得内里。却见这洞府空旷,四壁镶有玉石宝珠,火光下也愈显光亮,非是想象中那般阴森,王相公心中不知为何便是安定。拿眼看去,就是欢喜不已。你道为何,原来迎面是一高九尺,五尺宽的盆景:

上栽种两颗异美树木,一是没有杈枝的亮银杨树,一为秀气的赤金李树。树下是一个栩栩如生的小人,锦衣玉冠,模样俊秀风流。坐一根紫金横梁木上,脚下靠一柄玉斧。左手持酒盏,从一个绘着飞鹳的青铜酒桶里舀酒吃。右手握毫笔,似欲书写。小人笑看一处山岳,山下有水池,池里一条蓝玉海鲸,顶着一枚绣金球,池边停只金猪,驮着颗翡翠玉白菜。

王相公见这盆景秀美异常,非是人间物,惊惧尽去,那还记得什么妖魔,暗道:“天可怜见,合该有一场好造化!往前都说甚异兆宝物,我只作不信,今日才真是天赐的祥瑞!我吃恁多苦,如今得了这般好物什,方不枉这番奔波。将它献给皇帝,讨得龙颜大悦,就是将天捅出个大洞,也念我的好,放走妖魔,又算上个甚!”当下就叫人运走。

真人忙喊道:“大人快请住手,此物动不得!”

王相公不喜,道:“如何动不得?”

真人赶忙说道:“大人,此乃是妖魔化生之物,蕴藏凶戾之气,与人实有大危害!”

王相公哪里能信,说道:“你这老道,却又拿大话吓唬我!明明乃是一件极雅的祥庆,到你嘴里怎地如此不堪?我却不信!快来人,给本官搬运出去!”

真人忙上来阻止,劝道:“真个动不得!大人,此等妖魔,因被仙家手段镇压这里,不能显化,一向安然无事,若是流落外界,让他们沾染了红尘富贵气,便要显露祸害原形,对这天下苍生,实为不祥,万请封存这里,才是无碍!”

王相公一心要办成此事,哪里会听,见真人来阻,怒道:“一派胡言!好好一件祥瑞,你个老道人,这般危言耸听,却安的甚么心?难不成是起了贪念,要私留自有?”

真人忙道不敢。王相公见他还欲要说,便喝道:“休得再来阻拦,真惹得本官不喜,就治你等一个私藏宝物,欺瞒圣明天子的杀头大罪!这还不算,本官一封奏折,上达天听,禀告天子,封了你这山门,断了你这道统!”

真人见听,轻叹一声,不再言语。王相公冷哼一声,不去理会,让人抓紧开阔洞口,小心去搬运。一众从人见了这等宝物,也都忘记恐惧,欢天喜地的将它运到了外面。

值此时,忽刮起一阵怪风,须臾就是山雾弥漫,看不得人影。王相公只好转回山洞里避风,一时无聊,洞里闲看,寻捡些好物事自己把玩。忽见一个心腹雾里跑进来,在相公耳边一阵低语,王相公面色大变,顾不得邪风怪雾,急匆匆跟那人离去。真人看了,又轻叹一声,合什低唱声“无量天尊”,转身安排火工道人收拾封印洞穴。

这烟雾来得快,去得也快,等王相公出了山洞,已消散得差不多。王相公急匆匆赶来,便见许多人聚在一起,正是自己的从人,只是此时都是面色苍白,一脸惧怕,想离开又不敢离开,见了王相公,想要言语,又不敢上前。王相公此时哪里顾得上他们,分开人群来看,却见原先那盆景上面的好景致都不见了,光秃秃一片颓败,只留个小人儿一脸愁苦模样。王相公见了,想及那真人所说,心中一时恐慌。好在王相公心志坚韧,按下惊惧,下令让从人们敲碎了盆景,抛到别处,又厉声训诫从人不得胡乱言语,若有一丝一毫消息走漏,被他听得,定当严惩不贷。众人颤栗唯诺,皆不敢言。只是经此一事,王相公心中便有些不安,面色郁郁。

却说这一众从人里,有个姓童的,王相公爱他生的魁梧,便带在身边,做了个心腹使唤,最是知心。他见王相公脸面不好,想为自家主人出力,当夜来到王相公住处,为他宽心。合该有好事,二日,有从人在泰山醴泉亭之北得一黄绢,上面许多篆书,也只识得“真宗”二字,忙奉请王相公过目。王相公是读够了书,又得天子钦赐进士出身,细看许久,他这里才明悟,乃知是《天书再降祥瑞图》。后日,有随从见玉女池翻涌不已,跳出一块金匮,拾起来,见上言:“祥瑞出,泰封禅。”王相公大喜,又遣人驰报京都不提。

王相公遣人回京禀报天子,只说泰山又现祥瑞天书。真宗得知,大喜,当时下旨封王相公为天书仪卫副使,迁为吏部尚书。天子不多等,率领文武百官及许多供役人员就道东行,浩浩荡荡十七日,始到达泰山。山下斋戒三日,方行登山。按照事先拟定的礼注,在山上进行祭天大典。

三日,大典已成,异兆就现,泰山山顶有紫气升腾,后化作一亮星,往东而去,文武皆贺,真宗天子大喜,下诏改乾封县为奉符县;封泰山神圣号,为“天齐仁圣帝”;在玉女池参观,又得前朝遗失玉女像,加封泰山女神为“天仙玉女碧霞元君”;在泰山顶唐摩崖东侧刻《谢天书述二圣功德铭》。后又下山到曲阜祭孔,前后共历时四十九日。

诸事已毕,自是歌舞升平,好一派祥和气象。天子回京后,更是大宴群臣,与民同乐,升王相公为枢密使、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其余有功也各有封赏不提。正是:

不怕妖魔险地生,一腔热血表臣忠。为贺盛景天神忙,几番祥瑞说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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