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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与舒城 25.

小说:舒与舒城  作者:东篱云开  回目录  举报

以前他也不是没有设想过此时的场景,但真到开口应答的关头,他却迟疑了。

储城心里摇摆不定,人最脆弱的是心,攻人方以攻心为上。可到了他期待已久的时刻,他却怕了。

储城和王师傅处了太久,拿下了他的信任,却违了自己的心。

王师傅脸上写了点着急,又重新问了遍:“小储,你想当厨师吗?”

储城指腹不由覆上喉结,神情隐忍,声音低沉,“......我没敢想。”

王师傅似叹般地笑了笑,又问:“那如果,我给你这个机会呢?”

“......我,还是经验不足。”储城黑眸清亮,闪着透晰的光,“其实我一直有个心愿,我......想去烹饪间看看。”

王师傅脸上的弧度僵住了,淡淡的问:“为了酱料?”

天窗已开,储城没遮没掩,也大方坦白,“是。”

他极重地叹了口气,又开口,语气里有着掩不住的疲惫。“......为什么呢?”

储城摸上自己的胸口,又使劲地拍了拍,“为求心安。”他没那么高尚,能到达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地的境地。

他只求对得起良心,就好。

王师傅皱着脸,细纹紧紧纠缠在一起。他喉咙里漫出丝丝苦意,缓声说:“我也求过啊......可是,求不得,求而不得......”说完,他埋着头,苍老的枯掌捂住脸,嗓子里传来嘶哑的低呜。

储城仰起了头,张着口,沉重地吁出一口气,一脸疲惫地望着天花板。

惨白惨白的,比调色盘里白色颜料还要白。

王师傅低垂着头,说:“我这辈子做了错事,或许......现在得病,该是报应到了。”他用手捂着眼,苦涩地笑:“举头三尺有神明,人在做,天在看哪。”

储城走过去,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又问,“大夫说病怎样了?”

他痛苦地摇了摇头,算是侧面的回应,“恶性肌瘤。要手术,不过......成功率,很低。”

储城噤了声,抿紧了嘴,深深地望着他。

王师傅倒是一派自然,就像接受了命运的判决结果,不再挣扎反抗。

储城在心里有杆秤,在不断倾斜。却又左右摇摆。举棋不定。半晌,他还是做出了选择。

储城眼神幽远,顺着窗口飘到了远处。声音如同古井里的死水,说:“你知道,三年前,饭店里被解雇的那个女清洁工么。”

王师傅嘴唇动了动,脸上是震惊,还有惶恐,他不答却反问道:“你认识小马?”

储城含糊地掠过,“算是吧。”

“我记得他,因为,他也问过我这个问题......”转而,王师傅却换上了颤音,“然后,他就死了。”

储城死死攥着拳,就像被引燃的火药桶,脸上是显而易见的愤怒。他松开手,胳膊撑着床边的护栏。狠狠地问:“那警察审讯的时候你凭什么装哑巴?”

王师傅又垂下了头,他知道自己没法开这个口,无颜开口。

病房里死一般的寂静。

储城吸了口气,说:“王师傅,说吧,你觉得纸能包住火多久?”

他掩着面,失控地嚎叫:“......我斗不过他们,斗不过。我只想好好活着。”说完,他脱力地趴在床边,大口大口的喘气。

储城挑眉,哂笑一声:“装聋作哑、苟延残喘地活着?”

王师傅突然静默了,用手撑着头,陷入自己的思绪里。半晌后,才缓缓地说:“......我帮你做厨师,我也只能,做到这了。”

厨师握着烹饪间的钥匙,王师傅住院后,钥匙落到了李大厨手里。储城心急,却无法作为。

他其实从心里还是感谢王师傅,不论他有没有参与那些伤天害理的事。单凭这几星期来他对他的照顾,他也不忍心再逼他。顿了顿,储城轻叹,几不可闻:“那好。”又说:“那你好好养病,我,就先走了。”

语毕,拧开了门把。

侧身转出的时候,储城听到背后传来声音,孱弱颤抖,“那对母子......现在......怎么样了?”

储城闻言,一字一句地说,“生不如死。”说完,他转身,合上了门,头也不回地离开。

王师傅愧疚地叹气,寻思着今个太晚,还是明天打电话给人事部经理,推荐储城成为厨师备选人。

......

桅杆被上的风马旗在浓墨中东倒西歪,张牙舞爪地飘摇,沙尘打在上面,险些成了土色的抹布。

西藏的夜晚和白天是两个极端,晚上温度嗖嗖直降,陈舒舒和曾晴扯着棉被,可还是觉得被子就像豁了口,邀请着风可劲地望里钻。

夜风呼哧地扑打着门面,陈舒舒睡得不实。脑子里总有根弦在扯着,叫嚣着对环境的排斥。

真正的被惊醒,是在巨大的撞击声后。

陈舒舒眼睛猛地睁大,从怪梦里弹出来,跳进现实。她听见木门外急切的叫喊,“陈舒舒,急事。醒醒,快醒醒。”

拍打声夹杂着狂风,怒吼不止。外面是熊队长,夜风从门缝隙里递进他的声音。

陈舒舒起身,忙答:“马上,马上就好。”她二话没说,摇醒了曾晴,又扯了一件毛衣套上。

曾晴瞪着眼,怒叫:“你他妈....”

不过声音被外面的呼号盖了过去。

熊队长催得更急了,扯着嗓子喊:“快,穿上衣服,快和我走啊。”

陈舒舒和曾晴迅速收拾好后,打开了门,钻入了风中。

熊队长心急如焚,直接扯过陈舒舒袖子,拉她上了吉普,嘴里念叨,“再不走就真不用走了。”

曾晴追在后面,吃了一嘴的沙土,“这是搬家么?”她也一屁股挤上了吉普。

熊队长极淡地瞥了她一眼,简单地解释,“盗皮的那伙人找上门了。”

曾晴问:“寻仇?”

熊队长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不答。

陈舒舒惊魂未定,手又突然扒着车座。急切地问:“小羊羔呢?”

熊队长瞄着前边的路,又分神和她对话。“多半叫吉巴运走了,装不下的在吉普后面。”

她肩膀松了下来,长长吁了口气,感觉被提起来的胆终于放下了,“......那就好。”

不远处,嘭嘭声透过夜晚的阵风,穿着林地,直直射到土堆里。

曾晴很敏感地竖起耳朵,盯着后面拉远的黑景,“听,刚那是什么?”

夜里没有灯的引航,能见度降低。只有吉普的车灯模糊地投影出一小片黄色的轮廓。

陈舒舒错过刚才的声音,看着曾晴,随意猜测:“风声?”

曾晴无奈,在心里给她翻了个白眼。

熊队长凝神听细听,神色突变,手上的动作不由加快,冷静说:“不,是枪声。”

“......”陈舒舒脸上的平静有些崩裂,她第一次面对这种场景,心里恐惧随之流动。她转头看着曾晴,曾晴也有些慌神,不知所措地望她。

熊队长熟练地拐了个弯,安抚地开口说:“放心,我有把握甩掉他们。”

陈舒舒死死抓着车把手,稳住颠簸的自身。也一派云淡风轻地开口:“行,队长,我信你。”

嘭地一声,子弹擦过车窗,扫过直直的弧度,又没了影。半透明的车窗瞬时晕开了一团碎花。

熊队长迅速调转车头,着急地大喊,“快趴下。”

曾晴和陈舒舒立马俯身,猫着腰,蹲在车座下。

砰地一响,是车拴被撬开的声音。陈舒舒心下一咯噔,下意识地望向后车厢。此时脑子里只蹦出俩字,完了。

后车厢拴链被枪子蹦开,车子轧过沙堆一颠一颠,厢内的小羊羔被惯性弹到沙地上,随着车速滚到了地上,皮着地时冒出了串串血珠,浸红了小块地面。

一头,两头......越来越多的羊羔被颠到了沙地上,哀吟成片。

陈舒舒眼睛透过车窗盯着后面,霎时就红了,伸手就打算开车门。

熊队长看见她的动作,怒骂,“车还没停,你他妈是疯了?!”

曾晴也拽着她胳膊,陈舒舒焦急地喊:“小羔子,小羔子还在后面。”她猛地扑到前座,拽着熊队长胳膊,染上哭腔,“不能不管它们啊!”

他一手控着方向盘,一手去拽陈舒舒。她使劲的扯住他,死死哀求,愣是不撒手。

熊队长低骂,却还是使劲地踩了刹车,车轮在沙地上轧出深深的印痕,发出尖锐的摩擦声。

陈舒舒想也没想,直接拉开车门,擦着地面跌到了小羔子前,吐了几口土,直接抱住几个,直直往车里冲。

等到耳边响起子弹穿梭的声音时,她的脚已落到车沿。

陈舒舒感到了枪子钉进皮肉里的瞬痛,她死死地咬住牙,接过了曾晴递来的手。

她拖着小羊羔滚上了车,脱力般地趴在坐垫边。她的手上染着小羔子破皮的血,温热而腥红。

曾晴拎过小羊羔,轻轻地放在车座上。

陈舒舒右小腿淌着血,瓷白的肤色衬的伤口更加狰狞,血肉连着弹壳翻滚。红色的肉硬生生地挺在空气里,她下意识伸手,去掩住伤口。

熊队长从后视镜里往后瞧,望到了她藕白的小腿段上有条蜿蜒的红色。他急躁地转着方向盘,盯着她的方向,“你他妈要羊不要命是不是?”

曾晴狐疑地盯住她,直接掀开了她的遮掩。陈舒舒冷喝似的倒吸了口气,曾晴眼睛都要急红了,“你大爷的,要死就滚远点,别脏了人家的车。”

陈舒舒无奈地倚靠在坐垫边,腿上是一阵阵撕扯的痛。她捂腿低喃,“......我想和羊一起活。”

好歹是自己养过的羊,她......不忍心眼睁睁地看着它们丧生。

哪怕,能救一个.......是一个。

熊队长没理她的倔强,径自向后面抛了一句,“下站绕去镇集。”要不,她就得废了一条腿。

陈舒舒的冷汗濡湿了刘海,虚弱地倒向一边。曾晴嘴硬心软,一把将她脑袋扳向自己肩上。

她全身的力量压到曾晴身上,胳膊无力地垂在手腕边。

曾晴从身上扯下块布条,毛毛草草地绑在她的伤处,那里血已缓缓止住,留下深红的血痂,但仍把布条浸红了一大团。

她不忍地拨开了陈舒舒的刘海,露出她光洁饱满的额头,被汗浸湿刘海颜色发深,丝丝缕缕黏在一起,看着就惹人心疼。

熊队长别开眼,愣是强迫自己别去看后面的情景,可还是避无可避。

他清晰地瞧见她的伤口,皮肉翻腾,惨不忍视。心里没由来地泛起阵阵酸涩,像是心脏被人捏了又捏,不住的抽搐。

到药馆的门口,熊队长拉开车门,曾晴下了车,用身子撑着陈舒舒的重量,扶她过横阶,进了内堂。

他背着手,铁青着脸,严肃地跟在她俩后面。他隐隐约约地听到前头传来的低吟,只有俩字。

模模糊糊,不甚清晰。

似乎是:......储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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