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舒舒等了好半晌，临近下午，熊队长终于回来了。不过他身上带着狼狈，棕色的夹克溅上了深红的血点。头发乱嗡嗡的，像是前几年流行的杀马特造型，他的脸上，也带着淡淡的血痕。
没打算往坏的方面想，但又不由自主，“熊队长，你这是怎么了？”
“追一群盗皮子的，对方是老手，跑的挺快。”熊队长咬着牙，恨恨地说:“要不是起了沙暴，说不定我们就逮到那群人了。”
陈舒舒明白了几分，“那你脸上的血？”
“队员中了枪啊......这不，我刚从卫生所回来。”
她又嗅了嗅，闻到了一股子消毒水味，“严重吗？”
熊队长紧了紧拳头，拧着眉，眯眼看着天边的日头:“不好说啊，大夫说......情况不太好。”顿了一会，他又似是安慰自己:“我给那头儿也还了一枪，不过......在腿上。”
陈舒舒抿了抿嘴，没吭声，也没露出什么表情。
熊队长又想劝她，“我这你也看到了，那你.....”
她目光如炬，盯着他的眼。坚持道:“我还是要做。”
陈舒舒是头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倔驴，她可以为所在乎的奋力去搏，头破血流，在所不惜。
熊队长惊讶地望着她，可眼神里多了种不一样的东西，是赞许。他抬手拎过了她的行李，说:“那走，我带你安顿去。”
陈舒舒也大咧咧地笑了，“好嘞。”
她在提前被打了预防针后，见到这里的土房，也没太多大的震撼。说句心里话，守着保护站的人真挺不容易。
虽然说，西藏作为有名的藏羚羊保护地，保护站的硬件设施肯定能跟得上，但不过仅限于几个知名度较高的而已。
像尼木索这种，搁地图上都不一定能找到，所以说，即便它是保护站，却只是个被人遗忘的一隅。
熊队长曾说过，前些年那个女记者来报道过这儿，不过群众的视线还是被大流所吸引，放在那些显眼的保护站上，而不是这种名不见经传的小地方。
而尼木索保护站，在这片土地上，百年如一日般地，静静伫立。
陈舒舒稍稍归放了下行李，就去忙着工作。她换了件耐脏的T恤，半蹲在羊圈前，静静地给小羔子喂奶。
一头接着一头的，还要控制着量，省得有些嘴馋的可劲的吸，最后撑得乱哼哼，要死不活地在地上翻身打滚。
不过，她喂的这头，许是胃太小，才吸了没几口，就背过身挺着肚子扑腾扑腾地蹬腿，嘴里还呜呜地叫唤，还有点像卖萌。
陈舒舒看小奶羔这样，又心疼又好笑。她打开栅门，俯身凑过去，轻轻地揉着它的肚子，上面有几撮毛，卷卷的，肚子上的肉软绵绵的，还带着点热度。
看着小羊羔的舒服样，她心里像猫在挠，没忍住，又用手多揉了几下它肚子，咯得小羊羔痒的直叫。
她看着好笑，又把它托起来，放在怀里轻轻地摇，她时不时地捏捏这，摸摸那，逗得小羊羔哼哼，陈舒舒觉得好玩极了。
隔了两天多，曾晴风尘仆仆地赶过来了。
不过纱巾蒙面，就只露出俩眼睛。跟个抢银行的似的。说实在的，陈舒舒去接她时，第一眼还真没认出来。
曾晴倒没太在意这个回头率奇高的装扮，只是可劲地埋汰她:“你说说你，走就走吧，还非要到这种破地方。到这里也就算了，你还给老娘换手机号，是不是觉得活腻味了啊？”说完，她就啪啪地捏着指骨，活像和人干架前的热身。
陈舒舒于理有愧，弱弱地望了她一眼，态度诚恳，“都是我的错，别气了好不。”
曾晴听了这句话，心情不错地哼了个小调，说:“这才像个样。”她又把行李递给陈舒舒，“给，拿着。”
陈舒舒顺着她的手接过行李，问:“今晚和我住一起？”
曾晴没好气地暼过去，一条手臂直接搭到她肩膀上:“你这不废话吗。”
陈舒舒没说话，只是弯了弯唇角，欣慰地笑了笑。
曾经的她们，没有被洪流冲散，又被岁月拾了回来。
......
这些天，储城几乎是数着小时过的。
李大厨自从知道了他隔三差五地去探望王师傅，看他的时候整个人都不对了。
那眼神，轻蔑中透着讽刺，讽刺中又透出讥笑，活脱脱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
就像笃定自己肯定会接手王师傅的工作似的。
储城垂头，低敛着眉，装作没有看到。他不想起一些无谓的争端。
李大厨看他那焉巴样，就像一拳打到棉花上，人家不痛不痒的，只有自己心里堵着闷气。
于是，他气不顺了。
“储城，快，下楼卸菜去。”
“......送菜的不是会运上来么？”
“我等不及了，你去搭把手能死吗？”
我去你妈，还真死不了。不过储城就是心里暗骂，嘴上没做声。他脱下白色的做工服，忍下怨言，和运工一道下去卸菜。
几趟楼上楼下的来回运动后，菜是运回来了，他可算是累着了。
李大厨笑眯眯地踱过来，手背在后面，打量着储城，啧啧直叹:“你可真是个认主的。”
储城嗓子里像是冒烟，喘着粗气。手背上的青筋若隐若现，却云淡风轻地开口:“我不过是有心罢了。”
这下，李大厨嘴角的弧度全没了，直接把旁边的大盆啪的摔到他面前，“少偷懒，去干活。”他一手叉着腰，一手指挥着储城洗菜洗碗。
储城猛得吸进两帮的腮肉，依旧没做声。他搬过板凳坐着，两手开始劳作，摘菜，洗菜。
好不容易到了下班时间，笑面虎又来招呼他了。
“储城哪，最近是旅游旺季，活挺重，你就多做点啊。能者多劳嘛不是。你要做得好吧，工资一分也不少你，做的不好，那可就说不清了。”
说着，李大厨悠哉悠哉地脱掉工作服，拍了拍手上的土，指着地上的塑料袋，“这不，这些原料还等着人处理，你把这些虾皮剥了，头去了，再剁成酱，放冰箱。明个我来检查。”
储城声音微提了几分，盯着地上淌着水的袋子，目光渐冷，“你说这一大堆？”
李大厨皮笑肉不笑的瞧他，反问:“恩？”
储城捏紧了身侧拳头，对着他的脸，一字一句，“你还真看得起我。”
他曾听某位树人先生说，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可他身不由己，他有担子要扛。即便想要爆发，也只能静悄悄的湮灭怒气。
李大厨倚着门，煞有其事地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好半晌，看他实在没什么反应，才慢悠悠地转过身，略有深意地说:“好好干啊，储城。”说完，手带上了门把，合住了门。
储城恨恨地低咒了一声，又下意识地想去摸烟盒。不过，凸起的地方，是空的，空空如也。
就像现在，他处于被放任的状态里，没有烟，更没有那个愿意当他烟的姑娘，陈舒舒。
人在窝火时最容易想到亲近的人，吐槽如是，发泄如是，储城也不外乎如此。
他神思飘游了会，又转了回来。储城开始一点一点清理虾，然后剁成肉沫，倒到保险盒，塞进冰箱。
完工的时候，窗外的漆白已经被黑雾覆盖，只有星星点点的亮光一闪一闪，隐约可见。
他站起身，伸直了腰，扭了扭脖子。坐了太久，连同整个脊背都是酸的。
储城抬头望了望挂钟，扇形圆，指向20点。他默默地盘算，现在去看病人，会不会有点迟？
转个念头，他又想到了家里也没人，自己就一人待着也怪没意思。所以，储城还是去了。
夜晚的医院静悄悄的，病房走廊的脚步声都倒着回音，清晰可见。
储城两手空空，走得匆忙。他没带什么见面的东西。他轻推开门，看到坐在床边的王师傅。
人看起来似乎精神了不少。
王师傅正伸展着胳膊，看到了他，忙招呼:“小储，来啦。今天咋来这么晚的？”
都过了饭点，储城也没带晚饭，他怪不好意思地把空手塞到大衣口袋。又原原本本地说了遍今天发生的事。
王师傅叹了口气，才缓缓地说:“他原先和我是对头啊。”
一句话浓缩地概括了事情的原委。
储城默不作声，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王师傅又瞧了瞧他，清亮的黑眸里倒映出自己的身形，佝偻，苍老，不复当年矍铄。
当年的自己，是什么样呢？
他钟爱做菜，闷着头做了厨师。却干着一个厨师最不屑干的事。
用添加物拴住了顾客的胃。
明知来历不明却不情不愿的一点一点加到了顾客的餐桌上。
他也试着停放过，不过骤然变化的菜味让他不得不向行业的潜规则低头。
最终，他还是一条路走到了黑。结果，回头客揽回了不少，他的良心却浸了墨，蒙了尘。
病房里安静了一小会儿，仪器的红点时暗时亮，嘀嘀声却不停，清凉的夜风在两人周遭穿梭，呜呜作响，如泣如诉。
王师傅拢住了病服，抬起头，表情严肃，声音沧桑而悠远，像是从远方送来:“储城，你想过......做厨师吗？”
储城惊了惊，像是没反应过来，神色变得有些奇怪。
飞卢小说网 b.faloo.com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优质火爆的连载小说尽在飞卢小说网！，
清明踏青快乐读书！充100赠500VIP点券！ 立即抢充(活动时间：4月4日到4月6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