储城把二蛋抱回了自己的窝，寻思着好好养它。不由自主的，他想起了养军犬的日子，喂饭，遛弯，训练。
于是，他乐了，养狗，不就是这么简单么。所以，储城就如法炮制地用在二蛋身上。当然，除了训练。
可二蛋不依，这几天把储城折腾得够呛。
夜深人静时候，二蛋会突然引亢高歌，嚎一嗓子。吓得他直接从梦里惊醒，无奈地与它大眼瞪小眼，一人一狗半夜对峙。
被虐待了几天后，储城的黑眼圈都赶上熊猫了，天天思量怎么给二蛋饭里下安眠药。
可每当看到它湿漉漉的眼睛，还有满身的鬈毛时，他就软化了。舍不得，打不得，骂不得。
的确，世上总有一个人，拿捏着你的软肋，让你求生不得。
这个狗就是二蛋啊，储城苦声唉叹。
于是他想了个法儿。
每天忙完工作，早午晚，他都会抽点时间带着二蛋遛弯跑步。二蛋腿短步小，储城腿长，步子大。储城在前面轻轻跑两步，二蛋在后面四条腿跟安了滚轮似的死命追。
坚持几天下来，二蛋每次跑完都嗬哧嗬哧地吐舌头，身上的肉一颤一颤的，二蛋心在哭泣:真是......累成狗了。
储城倒是毛事没有，摸着下巴，心满意足地验收自己的结果。
晚上，二蛋困得连眼皮都睁不起来，更别说叫唤了，基本一回窝，嗷呜几声就睡着了。
不过，今晚灯一直没歇。又轮到储城失眠了。他在床上翻来覆去，脑子里乱七八糟搅得全是白色的玩意。
白色的背影，白色的病房，白色的停尸间......
他闭上眼，全是白色。睁开眼，视线里是被白光打亮的天花板，还反着淡光。
所以，他睡不着了。
夜晚，总容易让人冲动。
于是，他也冲动了，打开手机，翻开通讯录。她的姓偏上，加之他有心。a陈舒舒，她就成了姓名栏的首位。
其实，她也是他心里的首位。呵，储城暗骂自己，真他妈的矫情。
几天来压抑很久的冲动，在此刻被逐渐释放。他轻点了下号码，看着手机屏显示。
不过手机里的提示音浇得他滚烫的心头，刷地变凉。
“对不起，你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他这下彻底没心情睡了。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储城轻手轻脚地挪到狗窝旁边，借着灯光仔细观察二蛋。恩，很好，睡得很实。
突然，他两手猛的把狗窝提到半空。恶狠狠地瞪着它，说:“你他妈有没有听过有仇报仇？”
说完他狠劲地悬空摇了摇狗窝，里面的二蛋早醒了，被晃的左摇右摆。眼睛睁得滚圆。
没几秒，储城又把狗窝放回了原处，就像刚在逗它玩似的。他脱了力，也跌坐到了地上，正对着狗窝里的二蛋。
二蛋低呜，他没管。
二蛋打滚，他没管。
二蛋狂吼，他也没管。
二蛋不叫了，只是缩到角落，身子一颤一颤，眼睛亮莹莹的瞧着他。
储城莫名地看了看，随即，心被像捏了一把，真是......有什么主人教出什么狗，有样学样啊。
他倒底还是没忍住，伸出手，在二蛋头上来回抚摸，又把二蛋从狗窝里抱出来，搂在怀里，一摇一摇的，像是哄小孩。
最后，二蛋睡着了。
他却愣愣地发呆了半夜，后半夜才迷迷糊糊地躺下。
......
起来的时候，储城眼睛干得涩疼。可是没法，依旧洗漱穿衣，按约定见面。收拾好东西后，打算出门。
刚拉开门，就看到穆阳神清气爽地倚在门框上。
不请自进，穆阳大咧咧地走了进来。
储城向门外看了几眼，又嘭地关门。问:“有人跟着没？”
“怎么会。”穆阳笑了笑，又说:“头儿，你起的可真早。我说，你就蜷在这小破屋里么。就这样，你迟早打一辈子光棍。”说完，又翘起二郎腿吸烟。
储城跟赶苍蝇似的挥手赶他，“外面抽去，抽完味散了再进来。”穆阳被连推带搡的送到了过道，啪的一声，门关了，味道淡了几许。
他真怀疑穆阳来是刻意激他，最近隐忍不发，好久没沾烟，一闻到那味就勾得人受不了。
原来，有人愿意给他使。还能耐得过去。
可惜，今时不同往日。
他忍不住摩挲着左手腕上的手串，浅褐色的檀香珠，个个打磨得小小的，精致独特。再用线穿成一串，手腕轻动，淡淡的檀香味绕鼻而来。
她说，信佛，保平安。
所以，他一串，她一串。
一根烟的时间过了，储城才把穆阳放了进来。穆阳哭丧着脸:“头儿你至于么，不就是说了你几句，就把人家扔到外面，什么时候肚量这么小了，真是。”
储城看着穆阳手指夹烟的位置，有点焦黄。他又舔了舔牙床，低声笑着说:“一直都这么小。你才知道么。信不信，以后我天天给你穿小鞋？”前提是你天天拿烟勾我。
穆阳忙摆手，摇了摇头，:“得得得，头儿我错了还不行吗？”他不经意瞄到储城左手，笑的贼欢贼欢，又说:“城哥，你咋改信佛了。”
储城低声笑了笑，没接话。静了几秒后，才问:“病历拿到了么？”
一提到这里，穆阳脸都皱成了苦瓜。“没。头儿，我没用，我......”
“行了，找上俩个白大褂，白口罩，咱们去探探风。”
穆阳眼睛贼光扑闪:“好嘞。”可又耷拉下脸，“那要是被人发现了？”他的一世英明可不就毁了么。
“那就说是精神病。”储城一脸无所谓。
不过，穆阳脸皱得更像苦瓜了。
所幸，他们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一路大摇大摆走进医院，也没人发现。
走到没人的拐角，储城低声:“穆阳，病人的病历一般放在哪？”
“档案室，不过...门上有钥匙。”
“我/操。”顿了顿，储城又问:“钥匙在哪？”
“在管理员那。”储城不耐烦地盯着他，就像在说你一次性把话说完能死么。
穆阳咽了口唾沫，又说:“管理员在三楼的行政办公室。”
“行，那我去取。”储城下了决心，去三楼，在敲门之前，稍稍仰了仰脖子，吸了几口气。指骨才扣在门板上，砰砰砰。
里面传来声音。
“请进。”听声该是个男的。
储城尽量压着嗓子，低头说:“我是急诊科的小王，主任要个病人档案，让我来取。”
那人有点搞不清状况。哪里来的小王？“马主任没告诉我啊。”
储城虚虚地笑了笑:“他也是临时催我来取，挺急呢。”
那人也没多想，转手就把钥匙递给了储城。还好心叮嘱他:“记得按时还啊。”
“好嘞。”
走出办公室，储城重重吐了口气，他提起来的心终于放下大半了，他又和穆阳会合，去档案室寻找病历。
储城用钥匙开门，穆阳站在他背后，眼睛四处张望。
“要我进去陪你找么？”穆阳问他。
“我一个人可以。”路过穆阳身旁，他又说:“你在外面，安全。”
“也行。”
储城进去了档案室，留下穆阳在外守门。
储城在病人档案那里找急诊科的病历记录。翻了好半天，他几乎都快放弃了，突然窥到了垃圾桶的一角，有张白色的纸，估计是他刚不小心带了一下，纸跌到了桶里，他把纸捡了起来，看了下正面。顿时觉得雨过天晴。
柳暗花明，或许如此。
病历第一页印着个人信息。
姓名:黄世甫
年龄:34
婚否:已婚
看到这，储城也没忍住，已婚还去外面觅鲜食，真活该进医院。倒是可怜了家里那个做摆设的女人。
......
诊断结果:刺激性毒素引起的短暂性休克，入院治疗。
临床反应:心跳加速，脉搏跳动加快。持续昏迷。未见其他异常反应。
治疗药物:阿托品
储城低讽了一声，说的真他妈的含蓄。
他想到了那个躺在床上的孩子，同样的成因，不同的命运。一个生龙活虎，一个奄奄一息。
他把病历小心地塞到衬衣内兜里，然后把病人档案整理了下，放回原位。
储城轻轻的退了出来，又锁上了门。
穆阳看见他，笑得嘴都快咧到耳后了:“城哥，拿到了么？”
储城笑了笑，自然而然地反问:“你说呢？”
“那就是了。”穆阳挠了挠头，手搭上储城肩膀，“任务完成了，走，咱喝酒去。”
“严肃点，还没出医院大门呢。”储城一把拍掉肩上的手，说:“我去还钥匙。”
“行，我在门口等你。”
储城点头，又往三楼走。
踏进办公室，刚才那个男的好像出去了，没在。剩下旁边桌子的一女的。
储城没多做停留，生怕露馅。就简单对那个女的交代了下:“刚借了下钥匙，现在用完了，我就放这了。那人回来了记得提醒他下啊。”
说完，储城就抬脚走了。
到电梯拐口，他老远看到一张脸，下意识的，埋头绕了过去。
那人是，挂名在医院的，左思恒。
......
那男的回到办公室，看到桌上多了串钥匙。下意识问对面的小婷:“送钥匙那人呢？”
小婷:“走了啊。”
“真是见了鬼，刚去急诊科问主任，他说压根没这号人啊。”
小婷一头雾水，听得糊里糊涂:“什么人？”
“没事，忙你的去。”
......
储城加快步子，迈到了医院门口。穆阳就站在一旁的石墩面前抽烟，在人群中看到了他。忙招手喊:“这里这里。”
储城下意识低着头，快步走到石墩那。“你低调点会死么。”
“这我还真没试过。”穆阳嘿嘿直笑，牙齿白的发亮。
“......”过了几秒，储城才说:“走吧，喝酒去。”
“怎么去？”穆阳问的现实，他们没开车，要么打车要么公交，要么...走去。
“那就走呗。”储城寻思找个附近的酒吧，喝个几口。
“哥啊，你逗我？最近的酒吧都几条街开外呢。”
“是吗？”他还真不是很了解。
穆阳提议，“那就坐公交呗。”
储城摸了摸衣服内衬，确定放好了病历，随意道:“也行。”
公车颠了半个小时多，才把他们运到目的地。
下了车，储城看到眼前的光景，瞬间变了脸。
他舔了舔牙龈，回头，眼神跟刀子似的嗖嗖穿梭在穆阳身上，面色阴沉:“这他妈的也叫酒吧，你存心涮老子玩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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