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过了几天，耗子始终没有再被桂小姐托梦，所以也就没有更进一步的发现，而江茫那边则一直没有消息，不知他准备何时才去找向东，更不清楚他将那三个人的资料查的怎么样了。
好在耗子的身体状况也没有进一步恶化，医院那边的消息说，检查结果已经一个个的陆续出来，下周三院方会组织专家进行会诊。
终于，到周五的上午，闲子接到了江茫的电话，让他下午在学校门口等着，会接他一起去探访向东！
终于要去了，这几天把闲子可憋坏了，他想了很多很多问题记在纸上，但不知道自己到时有机会问几个，更不知道向东能回答几个，会回答几个。
毕竟，就算向东愿意配合，据江茫所说，上次见到向东的时候他几乎已经疯了，这次更不知会是什么状况。
他还能否与人进行正常的交流？
如果沟通都有障碍，又如何回答问题？
最终，坐在凳子上，看着面前的这个瘦骨嶙峋，瑟瑟缩缩的男人，闲子真有点害怕自己之前的预想成为现实。
这个叫向东的男人此刻看起来像足了电影里游荡的活死人，肤色苍白灰败，头发胡子乱糟糟的围成一圈，大多数时间目光似乎没有焦点，散漫的飘散在虚无的空气中。
不过他显然还不是死人，他还可以为江茫和闲子开门。
这一点也让江茫很是意外。
原本江茫是准备和上次一样翻墙而入，不过却被闲子挡了下来。
“亏你想的出来！翻墙？！你好歹也是个人民警察，注意点形象好不好？！有点礼貌好不好？！”
“好，行行行！你有形象，你有礼貌，你去敲门，你能把门敲开算你有本事！”江茫懒得给他解释上次自己的遭遇。
于是，闲子便十分有礼貌的走上前去，按响了门铃。
结果，不一会儿，门便被打开，向东那张死灰的脸探了出来。
闲子便十分得意加得瑟的瞥了一眼江茫。
江茫眉头几乎拧成了一个疙瘩，上前没好气道：“嘿！你这人怎么回事？上次我敲了半天门你不开，这次怎么一下就开了？故意跟我做对是不是？”
向东一言不发，疑惑的看着江茫，一副茫然的样子。
江茫心中咯噔一声，不好，该不会真的完全疯了吧？
就在这时，向东终于露出了恍然的表情，似乎认出了这是上次来的那个警察！
闲子却在一旁低声嘟囔着，“你上次敲门了吗？依你的习惯八成是用手拍门，砸门，要知道如果不按门铃只是敲门，里面房子的隔音效果再稍微好点的话恐怕就完全听不到，对了，上次你既然没敲开门，那你是怎么进去的？”
江茫老脸一红，顿时不知该说什么。
闲子却在一旁故作惊讶的说：“怎么？难道你上次来的时候就是像刚才那样直接翻进去的？”
江茫狠狠瞪了他一眼，不做声的跨了进去。
闲子捂着嘴笑着，跟在江茫后面跟向东打着招呼。
此刻，闲子和江茫坐在沙发上看着面前的这个男人一根接一根的抽着烟，他们两人都没料到向东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只有三个字，竟然是“有烟没？”！
江茫掏出烟后，他便开始一根接一根的抽了起来。
直到他抽到第五根的时候，他才懒洋洋的，嘶哑的开口说：“你们来找我干什么？”
闲子和江茫对视了一眼，闲子笑着说：“我们有一些问题需要请教一下你。“
“有问题要问我？”向东似乎是在看手中燃着香烟飘起的烟雾，又似乎是透过烟雾在看着别的地方，“我什么都不知道。”
闲子询问的扭过头看向江茫，却发现对方并没有任何表示，于是继续说：“你还不知道吗？那么，我想告诉你……有人想要害你。”
他看到向东拿着烟的，一直有些颤抖的手凝了凝，于是继续说：“根据我们的推测，王琳和杨雪的死并不是意外，正是他下的手，而他的下一个目标就是你！”
不料向东听到后却反而像是放松了下来，颇有些自暴自弃的说：“我这样子，还用得着人来杀吗？”
“哦？”闲子一时没反应过来，“你什么样子？”
“切！”向东不屑的冷笑一声，不知是完全不相信闲子看不出他目前的状态，还是感慨于面前这个人完全不清楚自己曾经的风采。
闲子这时才恍然，勾了勾嘴角说：“那你觉得你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突然，闲子看到向东明显像是打了个冷颤，继而像是想起什么极为恐怖的事情一般，惊恐的圆瞪着双眼。
过了好半天，向东才缓缓恢复过来，而后冷冷的说：“算了，说出来你们也不信。”
“哦？你不说怎么知道我不信？”闲子缓缓的说。
向东此刻似乎才真的正眼看面前这个戴着眼镜，有些文弱的年轻人，他又看了看一直没有说话，却始终盯着他看的江茫。
然后咽了下口水，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才迟疑的问：“你们……相信……这个世上有鬼吗？”
二人都是一愣，继而江茫捂着脸闭上了眼睛，闲子看向江茫，却笑了起来。
向东显得有些气恼，又有些不屑的说：“早就知道你们不信！”
“不不不不！”闲子还在笑着，但立刻摆着手否认道，“我信，我真的信，如果一百个人中有九十九个不信，那我就是那相信的第一百个。”
向东看着闲子，不做任何表示。
只见闲子又故作神秘的说：“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见过，而且见过不少次？”
“你见过不少次？”向东疑惑的看向闲子，表情看起来有些不信。
闲子摘下眼镜，用衣角擦了擦，戴上之后眯着眼睛看着向东，缓缓说：“这么说，你是不是也见过了？！”
向东呆了呆，惨然点了点头。
闲子便继续说：“而且，你应该不只一次见到吧？是不是最近有只鬼一直在缠着你？而你认为你现在这个样子就是因为被鬼缠的？”
向东闻言浑身一僵，而后不住的点头，那表情看起来像是心中的委屈终于有人可以倾诉了一般。
江茫看的有些好笑，不禁摇了摇头，刚想开口说什么，却被闲子挡住了，只听闲子说道：“不过，一般来说呢，被鬼缠都是有原因的，你觉得那只鬼为什么会缠着你？”
向东的表情立刻冷了下来，偏过头，不再说话。
“不想说吗？”闲子眯着眼看着他，说，“那你听我讲一个故事吧，如何？”
向东没有反应，没有开口，也就没有反对。
闲子缓缓的说：“大约在一年前，有人急需一笔钱，似乎是为了还债，但他通过正常的途径已经无力筹集那么多钱，于是他和两个同伙商议之后，决定冒一次险，绑架！”
向东动了，他的面色似乎忽然之间变得更为灰败，只见他又抽出一根烟，点燃，大口的吸了起来。
闲子勾起嘴角，继续说：“他们三人找了一辆面包车，将独自在路上行走的一个女孩弄晕，然后抬到车上，绑了起来。不过，他们却并未如愿得到赎金，于是三个人吵了起来。”
向东抽烟的速度快的惊人，抽完一根立即又对着烟头再点上一根。
闲子的话还在继续，“不料，他们三个中的其中一个，趁另外两人不在的时候，偷偷的将受害者的行李箱拖了出去，而受害者，也就是那个女孩，当时就被锁在行李箱里，她最终将那个箱子带到一个地方，交给了另外一个人。”
说到这里，闲子顿了顿，紧紧盯着向东，忽然一把夺过向东手上的烟，扔在地上，踩灭，一字一字的说：“后来究竟发生了什么？”
向东看了眼闲子，似乎不愿与对方那灼灼逼人的目光对视，再次偏过头去，却还是不言不语。
“你觉得现在还有必要再继续隐瞒下去吗？这都到什么时候了？！你什么都不说让我怎么帮你？！”闲子斥道。
“我并没有求你帮我，我也不需要你帮我！”向东冷冷的、不屑的说，“你以为自己知道的很多吗？其实你什么也不知道！”
“哦？你觉得我什么也不知道吗？”闲子眯着眼睛眉毛一挑，“我就告诉你我知道什么！”
“你真以为自己是被鬼缠了吗？老实告诉你，这个世界上是有鬼，但你见到的却绝不是鬼，你只是和他们一样被人下了毒，又或者是被人催眠暗示。”
“你以为你看到了鬼吗？你看到的只是你心里的鬼！”
闲子的话说的向东愣了愣，但很快便无所谓的说：“不管是人是鬼，我自己造了什么孽便承受什么样的报应，用不着别人瞎操心。”
闲子心中一动，不露声色的说：“你的报应？这么说你是承认你曾经参与了那起绑架案了？”
向东眉头皱起，“我承认不承认，参与不参与跟你有什么关系，有证据你们只管抓我好了，没证据就少废话！”
“那个女孩是谁？”闲子完全不在意向东说什么，只管自顾自的问道。
向东这次干脆偏过头去，理都不理他。
“你为什么要杀她？”闲子继续问。
向东“嚯”的转过了头，整个身体前倾，向闲子压了过去，同时圆瞪着双眼吼道：“你胡说什么？我没有杀她！”
见他竟然反应这么激烈，闲子转头和江茫对视了一眼，便继续说：“敢做还不敢认吗？再说，就像你说的，我们又没有证据，也没法把你怎么样。”
“是我做的，我自然不会抵赖，但是不是我做的，我为什么要承认？！”向东此时又缩回了椅子上。
闲子眯着眼，盯着向东看了半天，才又说：“那么那个女孩是谁杀死的？是怎么死的？”
向东保持沉默。
闲子继续问：“那个女孩究竟是谁？杨雪究竟把她交给了谁？那个男人又是什么人？”
向东完全当做没听见一般。
闲子还没有问完，“是他杀了女孩吗？女孩的尸体现在在哪？”
向东冷笑了一声，“呵！你们不是知道的挺多的么？还来问我干嘛！”
看着这个油盐不进的向东，闲子觉得胸腹间有一团火正在迅速往头上窜升。
而面前这个一脸无所谓的蜷缩着的灰败的男人，此时竟然用一种逗弄的戏谑目光看着自己，就像在说“你又能把我怎么样啊？”
好在闲子还是比较善于控制自己的情绪，他很快便调整过来，勾起嘴角说：“那好，我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可以的话，请你想好了再回答，因为这件事很重要！”
向东没有说话，似乎很意外闲子并没有被他激怒。
“你认识李昊吗？”闲子十分认真的一个字一个字的说。
“谁？”向东看起来挺好奇。
“李昊，杨雪的前男友。”
“李昊……”向东皱起眉头，似乎在极力搜索着记忆。
忽地，他目光一凝，半晌静止不动，又忽然笑了起来，像是想起了什么十分好笑的事情一般，笑着说：“李昊？……哈哈……杨……杨雪的前男友么，认识，当然认识！”
他虽然在笑，但语气听起来却又似乎十分肯定，而且又补上一句，“要不是李昊，我们又怎么能绑得了她！”
闲子的表情像是突然被冻住了，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难道耗子一直在骗自己？
难道他真的是那次绑架案的涉案人员？！
他究竟做了什么？
他……
见闲子此刻有些心神不宁，一直未曾开口的江茫立即追问：“你说什么？什么叫要不是李昊，你们就绑不了她？为什么？他到底做了什么？”
“你们这么激动干嘛？呵呵……”看到江茫与闲子脸上的着急与不快，向东却像是找到乐趣一般笑的越发开心，“你们是不是认识他？”
江茫看了一眼仍在发呆的闲子，一把揪住向东的领子，几乎将他整个人都拎了起来，怒吼道：“少废话！放老实点！快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向东头向后仰着，身体向前弓着，整个人像只大香蕉一般挂在江茫手上，并且在不住颤抖着。
他之所以颤抖可不是因为向东的力量不够，手在抖，而是因为他还在笑，甚至笑的更夸张，几乎都喘不过气来。
江茫双眼怒瞪，看样子恨不得将其活撕了一般。
不过向东的神情却十分无所谓，那眼神似乎在说‘我就是不说，有种你就杀了我，反正我已经这个样子了。’
江茫一时火大，抡起拳头就想砸扁这张笑的已经扭曲的脸。
不过扬起的拳头却被人拉住了，江茫扭过头，便看到闲子也靠了过来，此时正对自己摇了摇头。
被这么一打断，也就不像刚才那么火大，于是一松手，向东便又跌落回沙发。
向东这时笑的不那么剧烈了，不过还在笑着，笑着说：“你们……呵呵……是怎么知道……呵……他是杨雪的前男友的？”
闲子眉头一挑，若有所觉的问：“怎么？他难道不是吗？”
“是，是！绝对是！我用我所有的和没有的一切发誓，他一定是！”向东回答的十分干脆，十分坚决。
不过他这样的态度反倒让闲子心中生疑，有些琢磨不定。
向东看了闲子一眼，似乎看出他心中所想，便说：“这件事我没必要也懒得跟你解释太多，信不信由你，不管你信还是不信，我反正现在是想说就说，不想说就不说，谁也没办法逼我说，我也更懒得骗你。”
向东说的是实情，大多数时候，说假话都要比说真话累，如果可以不用承担所说的话造成的任何后果，相信大多数人都会懒得再说假话。
不过那样的情况显然是不现实的，有时候，有的人会对你说：“你尽管说，不要有任何心理负担，有什么事我顶着。”
你若说了，结果往往是他什么事都不会帮你顶，或者他根本没能力帮你顶，因为话是你说的，责任当然得由你来负。无论干什么事，若是只想得好处不想负责任的话，那很有可能最终什么也得不到，而且会付出很痛的代价。
当然，除非对你说这话的人是个真的十分有能力又有信誉的人，而你又是个十分幸运的人。
所以，因为怕承担一些会让自己付出代价的责任，人们在很多情况下都会说假话，无论是善意的还是恶意的。
而向东此刻已经全然不怕付出任何代价，连死都不怕的人，没有亲朋好友孑然一身的人，又会怕什么代价？！
所以闲子选择暂且相信向东，他对向东说道：“李昊是我的舍友，我的兄弟，他目前的状况跟你之前很像，我们去医院帮他检查过了，他是中毒，有人对他下毒。”
闲子定定看着向东，认真的说：“我们推测，王琳，杨雪，还有你，都是因为被人下毒致幻，所以才会看到鬼，既然是中毒，那应该就还有救治的可能性，所以你也并非是死路一条。但是，凶手先杀了王琳和杨雪，接下来的目标就是你和李昊！所以，我希望你能告诉我当时的实情，我会尽全力找出那个凶手，否则就算毒解了你们也永无宁日！而且，如果事实真如你说的，人不是你杀的，那么就算你有错也罪不至死，况且李昊是我的兄弟，我势必帮他，同样也就是帮你。”
让闲子万万没有料到的是向东听他说完却又笑了，这次笑的更为夸张，笑的前俯后仰，边笑边说：“他……哈哈……连他也要杀……哈哈哈哈……他再也别想脱得了干系……哈哈哈哈……”
半晌后，向东止住了笑，总结一般说了一句：“那就让他来杀吧，把我和那个李昊都杀了！”
最终，闲子和江茫被向东请出了这里。
交涉无果，想得到的答案也终究一个都没得到，这次探访终以失败告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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