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阳光很辣。
虽然天气明媚，有些人的心情却明媚不起来。
九歌下车后只朝着一个方向走去，那个地方女人去过几次，似乎记得是在哪个旮旯。
距离九歌五百米的位置，是一家酒吧，名曰“九色”，它的营业时间和众多的酒吧一样，下午四点到次日六点，做的是夜间生意。也只有到了夜里，一些忙人才有时间喝酒，才有心情买醉，而在白日，大家是普遍约定好了要装精神正常的，或规规矩矩、正正经经地上班，或老老实实、装模作样地求道授业，问他们一句去酒吧吗？个个摇头像在说不知所云。
九歌站在九色门前，凝了眼天上的太阳，下一秒，手里的石头就准确无误地掷了过去，“咣”一声面前的玻璃门碎了。
做下这种恶作剧，那罪魁祸首却是没跑，似乎更有进一步犯罪的意图。
只见人又朝九色走近，一脚将门踹开，人进去了，跟着是一声声货物的倒地声儿，哐哐当当。
回到银行已经是一个小时后的事，九歌有点中暑地回到座位上。
“张主管找你。”看到人终于出现，郝美美不大情愿地说了句。
“知道了。”
到了张启正那儿，九歌沉默地不发一言，似乎也做好了受责的准备。
然而张启正叫她过去却不是为这个，说的是升任的事。
“财务总监……”九歌自语着，没什么概念。
张启正笑道，“这事我事先没跟你说，也是怕你空欢喜一场，不过现在没事了，陆总已经答应了，你就放心的去吧。”
见九歌没什么反应，张启正想怕是吓到她了，“没事没事，依你的能力完全可以胜任的，不要担心没做过做不好，这凡事啊总要有个开头，做着做着就有感觉也有头绪了。”
九歌却只是沉默。
“快上去，陆总还有事情交代你。”
九歌硬是杵着没动。
“怎么了？”
她的反应本就来得太过平静，张启正这下见她根本不领情，也不得不疑了。
“我不想，不想升任。”
男人呆滞半晌，“不想？”
九歌点点头。
张启正面上的笑容挂不住，隐约就要生气的样子，“为什么？”
九歌从大学毕业就进了银行，时至今日大半年的时间已经过去，这些日子她都在公司底层做窗口理事，按理说给她升职该是件让她兴奋高兴的事，更何况还是一跃直接上任到总监之位，可看她的样子，如何是这般愁眉苦脸的？
张启正不甚明白。
九歌勉强地吞吐出一个理由，“张叔厚爱了，只是九歌有自知之明，能力实在有限，且经验不足，并不能够委以此大任。”
“就为这个？那我不是说了，这个不用心急，万事都是开头难些，习惯了就好，上头那些有本事的还不都这么过来的。”
“张叔，我不愿意。”九歌仍是这么一句。
“还不愿？”
“张叔，窗口理事挺好的，我想一直这么做下去，不想有变动。”
“这可是升职！你当真不愿？”张启正怒其不争，拔高了声，脸色也暗下来。
九歌竟然甘愿平凡！张启正想不通，有升官发财的机会她不捡，那她这么拼命地工作又图的什么呢？
而九歌只是摇头，态度出人意料的坚硬。
张启正噎住，说不出话来。他只是想，这样的美事若是换了别人哪还会想到去拒绝，该是兴奋地睡不着觉才是，她倒好，一句不想变动就表了态。
九歌退出办公室，狠狠地呼吸了一口，心情落定后才回到窗口，继续工作。
“小姐，我办卡。”窗前过来一个瘦削的男子。
“把身份证给我。”
男人摸了摸口袋，忽然脸色大变，“哎呀，掉了掉了，他娘的，掉哪儿去了……”
“先生？”九歌在里边催促似着，已经看到他的窘态。
“小姐，我身份证找不到了，能不能就给您个身份证号？”
“先生很抱歉，我们银行申办金龙卡只支持证件办理。我建议您先去警署申请一张临时用身份证。”
“真不行？我等着拿这卡去算工资的，小姐你偷偷给通融下不？”
九歌看着他，看他不像无理取闹的样子，好生解释道，“先生，我们办卡是需要留底的，您必须给我您的本人身份证件，这样我才能给您办理，还希望您能理解。”
“是吗，那可急了……”男人一边苦恼一边嘀咕道，“就是去警署办了临时的，这也来不及啊……”
旁边忽然有人插嘴，“兄弟，带了户口本不，户口本也能办！”
男人一听，欣喜地掏出户口本递给九歌，九歌却道，“我们银行不支持这个办理，先生还是听我一句，先去把本人身份证办理了。”
九歌说的是实话，并不是针对人，可窗外的男人听后却是愤怒了，“你这不是为难人？小姐你懂什么？大家都说可以，你这什么态度？！”
“先生，我们银行有我们银行的规定，您请谅解。”
“不行！你今天必须得给我办，你要不办就叫你们老板来，我还不信了，我一个大活人站在这儿，不就是最好的身份证明，还偏偏死脑筋地要什么身份证，我那头急……”
一时纠缠，九歌窗口外的长队因为男人的胡搅蛮缠而迟迟不进，后边也隐约起了骚动。
“先生，如果您拿不出身份证件，那我真的无能无力，先生不要耽误您身后的客户好吗？”
那男人见九歌想撇开他不理，偏是豁出去地站在那儿不动。
九歌坐在窗口那头没法子，干脆变了号码牌，下一个。
哪知这个举动彻底触怒了窗外男人，只看他怒目圆睁，大喊一声，“今天不给老子办，谁也别想办！”
九歌这边的闹剧郝美美早就注意到了，只是一直没空搭理，而男人忽然的一声叫喊到底触动了她本就恼火的神经，只见人离开位子就冲到九歌这边来，对着那窗口外的野蛮男吼道，“你再嚷一声试试，保安！”
郝美美气盛，态度果敢，她做不到九歌那样子的忍让，透过窗子干干脆脆地喊来保安。
男人见门口外一穿制服的走进来，不死心又咒骂了一句，“娘的你狠！你们狠！算老子来错了地方！什么破银行，烂鸟、狗屎！”
男人被保安“请”出去，郝美美这才转过头面向九歌，见她脸色苍白并未放过，有点烂泥扶不上墙的味道，“对这种人不需要态度友好！像你这样软弱你也看到了，人不识好歹，结果还不是一样！”
九歌看看他，接过话却是道，“以后别再去夜店了。”
站着的人随即敛起一切表情，“我的事不用你管！”
另一边，陆总正在办公室发脾气，那个邹九歌竟然不识好歹，拒绝担任财务总监！
“她说不干，什么原因？”
“她只说自己本事不到，是我太看得起她。”张启正实话道，要是早知道九歌是这样的想法，他也不会多事了。
陆为烦躁地用手扣办公桌，眼神也没有焦点地盯凝着地面，“我看她是故作大牌，矫情，德性。”
“陆总……”张启正想说九歌那态度不像是假的，又想自己回头要是能劝住九歌也最好。
“怎么才来回复？刚去哪儿了？”
“呃……她方才有事出去了一趟，这才回来。”说到这里张启正也蹙起了眉头，两点多的时间也不知九歌去了哪里，离开时人也没有跟他请假。
“你下去吧，给她几天时间缓缓，到时候该做什么事都吩咐下去。”
“是，陆总。”
傍晚下班的时间，陆为经过大厅时回头忘了眼窗口，里边已经空无一人。不知怎么忽然想到她的车还在修车行，男人一边往停车场走一边掏出手机。
“陆总，您的电动车已经修好了，随时可以来取。”
“好，那就先放着。”
车子从停车场开出来，路过青石路口，男人慢下车速，将车直接开进了小巷，寻着记忆停在了其中一栋房子前。
陆为没有九歌的电话，想着既然路过就进来通知她一声，让她趁天色还早去提车。
然而按了一会儿门铃始终不得回应。
陆为蹙了蹙眉，也尴尬起来，自己做的这叫什么事。惊觉下意识将她看做了那种下班就会回家的乖乖女，陆为一阵后悔，很快将车开了出去。
而另一边，九歌从药店出来，手里拿着几盒退烧药。
下午因为冒着太阳出去，后来整个人都有点犯晕，倒是没想过自己竟强悍地可以忍到下班。回到家，人喝了药就躺上床，不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后来张启正打来电话，九歌这才醒来，也发现自己出了一身汗。
“张叔。”
“那个，陆总没有你电话，他让我告诉你去提车，说你都清楚的。”
“奥，好，谢谢张叔。”
“怎么回事九歌，陆总给你配车了？”张启正狐疑着，难道九歌已经答应上任的事了？
“不是，我的电动车坏了，碰上陆总……”
“好吧，那升职的事你也再考虑考虑，过了这村可没这店，你别想得太多。”
“嗯。”九歌敷衍一声。
张启正没再说什么，挂上电话后九歌也下了床，出了身汗人总算好多了，洗过澡，又去翻冰箱。
十分钟后，一碗洋葱面出世，九歌看了眼时间，拉拉舌头已经夜里九点。
面吃到一半，一个电话打进来，刚一接通就听里边喊起来，“你把九色砸了，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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