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溪,我们来玩过家家吧。”女人的声音尖锐刺耳,生生刺入了里溪的心里,疼得不可言喻。
黑暗的废弃旧工厂,生锈的抽风机发出一阵阵让人作呕的油漆味,女人肆无忌惮的笑声毫不留情的抽打着她,传遍四周,从抽风机里洒进来的点点金光不太均匀的打在少女的脸上,似乎在映衬她的惊恐,她看着眼前说话的女子,眼神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恨意,更多的,是害怕。
那个承言要保护自己的少年,此时此刻的脸色比她还惨白,像一张没有被书写玷污的白纸,他安静的躺在离她不远的地上,隔着他们的,曾是少女视为知己的朋友。
一个人,隔开了两个世界。
里溪从来没有想过,一个轻言承诺,竟可以隔开她们,隔开了两个人,分成两个世界。
年少,花慧很厚脸皮的拉着她去做各种各样的蠢事,里溪即使知道,她也随着她的性子。
她还记得,那年冬天,她们六年级毕业,花慧握着她的手,看着她,眼神复杂得无法形容,许久,她才小声低咛:
“里溪,我们会是一辈子的好朋友吗?”
花慧不敢看她,眼神闪闪躲躲。里溪知道,她真的不善长说离别的话。
“嗯。”里溪轻轻的应了她一声,目光温柔得可以滴出水来。
保持许久默契的她们相视一笑,放开对方的手,恋恋不舍的离开这个记载她们六年的地方,走上两条分叉路,心中的不舍在这久久徘徊,不肯离去。
或许,这一次是她们最后一次见面。当时里溪只这么想。
初中,也许是上天不忍她们缘尽,也许上天是为了以后她们的敌对做基底,总之,初二那年,花慧鬼使神差的转学过来了。
里溪当年高兴了一个星期,但她们还是要迎来一次最终考验,中考。
里溪记得很清楚,初三考试的前一个小时,花慧苦笑着问她:“里溪,上天是不是看我们不顺眼?偏偏让我们聚了又散?”
她支支吾吾地回答不出来。
高中,她们的气氛似乎欢快了许多。
高一下学期,花慧捏着她的橡皮,把卷子拍在头顶,笑盈盈的问她:“喂,里溪,你有没有男朋友?”
“怎么可能!”里溪慌慌张张的挥着手打消她的念头,见她一脸不相信,里溪只好悠悠地说道:“嘛,我这张脸,别说找男朋友了,找个鸭子倒贴上去,人家都嫌弃!”
她说的很自然,不带一丝顾虑,只是花慧试探着问她:“呃……不要太悲观。”
里溪知道她误会了,歪着头笑着看她,优雅的喝了一口水。
花慧把玩着铅笔,另一只手拍了拍她的头,一脸释然的笑:“嘛,小溪溪啊,不要太悲观,你说的也不无道理。”
里溪只记得当时她喷了花慧一脸水。
她突然想起当年她们侃侃而谈的一段“传奇”笑话。
下午,是自习课,老师们统统赶去开会,一个个班像破了笼的囚鸟,个个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班长管得焦头烂额,却还是止不住这群话唠的嘴巴。
里溪在这个班里安静得出奇,乖乖的提笔写字,仿佛与世隔绝,花慧后来评价她“世人皆浊,唯吾独清”,回想起来,倒是有几分意蕴,但现在看来,却多了份若有若无的讽刺。
忽然间一人大叫,不知道是为了什么,都是那叫声她至今难忘!里溪怒了,把厚厚的一本《现代汉语词典》从半米高空扔下来,发出小型爆炸般的震音,之后她彼为得意的看着众人的反应,不紧不慢的继续提笔,继续去漫游她的题海。
同桌非常伤心的捡起《现代汉语词典》,拍了拍上面的灰,内心默默流泪,却不敢反驳。
众人先是一惊,之后一愣,面面相觑,连班长都默默停下笔,感激的看向她,这个办法好````````
没几分钟,众人又开始了话唠模式,絮絮不止。里溪再次怒,怒的想要咆哮,握着笔的手不禁颤抖,额头的青筋不断跳动。
敢情现在是个怒时代呢!
她猛然间拍打桌子,吼道:“班长,扣分呐!”
满座安静,安静,安静。接着花慧很没头脑的冒出一句,:“什么?!班长要求婚?!”
“跟谁求呐?”花慧没脑到底,作死的问了一句。
“``````”全班寂然,顿了几秒钟,全班哄堂大笑,里溪也随波逐流般的捧腹大笑,只有班长的脸青一会儿红一会儿,表情不能只用生动来形容了,或许应该用“生动立体形象丰富”?
“看,班长脸红了!”花慧看着气氛一下子又热闹起来了,甚为开心,乘胜追击的加了一句。
全班哄堂大笑。
班长不淡定的回了她一句,:“花慧同学,我的脸明明就跟小白菜一样惨白好么!看清楚了么!”
班内突然间安静,只听见里溪幽幽的接了一句,:“班长,小白菜不是绿白绿白的么?”
“哈哈哈哈哈哈——”全班又继续大笑。
笑声中,里溪隐约听见班长轻声说道:“放学别走,我们谈谈人生。”罪魁祸首远远地向里溪儒雅浅笑,里溪满脸黑线的向花慧阴险的笑着,复述道:“放学别走,我们谈谈你的下半辈子。”
那曾经是一段多么美好的时光,她天真的认为,她们能这样普普通通的过个一辈子,即使出现双方之间的矛盾,纠纷,里溪也依然相信,只要一个眼神,一句问好,一个微笑,一个动作,就可以迎刃而解。
那不过是曾经,已经过去了的曾经,留下的,只有残酷的如今。
还记得那天初中同学聚会,里溪被灌了酒,不胜酒力的她走起路来东倒西歪,摇摇欲坠。华灯初上,花慧半拖着里溪,目光掠过两旁的霓虹灯,两个人的背影交融,黑成一团。夜晚的微风徐徐拂面,世界的喧嚣似乎凝固。
“里溪你``````千万不要喝酒了。”花慧叮嘱她,拍开四周的蚊子,悉心的给她妈妈打了电话:“阿姨,里溪今天睡我家了,我是花慧!”之后解释了几句,挂上了电话。
那个细心的花慧,如今,是被丢失在了哪一个角落?如
今,里溪眼前的她,变了。花慧笑的那么开心,甚至可以用如沐春风来形容。
为什么?
为什么能这样笑?
为什么能面对他们的惊恐笑的那样自然?
里溪抬头,看见了那个人。
罪魁祸首。
他把一只手搭在花慧的肩上,像一对门当户对的恋人,里溪看起来却那么讽刺,灼伤了她的眼睛。
身旁的少年一直没有醒来,明明隔得不远,却仿佛隔着一个次元。少年躺着,碎发从耳边垂落,睫毛微微颤动,嘴唇也因为长期紧闭而泛白,脸色一如他的白衬衫。唇角,一行鲜血就这
样流下。
“为什么?”里溪犹豫了许久,终于开口问她,一直都想问,一直都说不出来。
回忆中那些深浅不一的印记,付之一笑的你,碎了一地的曾经,拼凑不回的昨天。殊不知,我们的距离已经这么远,却又那么近。昔日是我们,如今是你我,该怎么躲,才能够逃离命运的无情叛变?
不仅是你变了,我也变了。
“为什么?”花慧细细揣摩这句话,却丝毫品味不出其中的伤痛。她轻轻掩唇一笑,媚眼微眯,说:“我要杀了你们。”
是谁说过的,我们会是一辈子的好朋友?
是谁轻轻拍打她的头,笑着说没关系?
是谁拉起她的手,说我们就这样一直下去?
她们一起看过的流星,虽然最终会消失,但它毕竟曾经明亮过;她们一起扫过的落花,虽然难免脱离枝头,但它毕竟曾经绚烂过;她们一起赏过的烟花,虽然最终烟消无迹,但它毕竟曾经绽放过。正如她们之间自以为坚不可摧的友谊,虽然最终会谢幕,但它毕竟曾经让双方都感到快乐。
可是里溪从没想过,她们之间的友谊,会以“爱情”之名破裂,显得那么不堪一击,那么可笑
不过都是那些可笑的曾经,何时开始,“曾经”这个词,竟成了一段遥不可及的时光。明明那些曾经,还是昨天,而放在如今,却成了曾经。
看惯了笑话,当自己变成笑话时,都扯不起嘴角。
原来两个人之间的友谊是那么的不值一提么?
“为什么?”里溪再次启唇问道,心情糟糕得难以形容,或许,这便是她们之间唯一的结局了。
你生,我死。
“花慧曾经说过:‘不卑不亢,从容优雅,就这样面对一切。’”
她做不到。
花慧没有回答她,只是轻轻托起她的下巴,说:“里溪,我们来玩游戏吧,过家家游戏哦,很简单的。”
里溪看了看那边的他,又对上花慧的眼睛,问:“什么游戏?”
走到这一步,说不伤心是假的,如今没什么可以让她执着的去守护的了,当年是真的,回忆里的人是假的。
没有说不完的承诺,只有编不完的谎言。
花慧脸上带着可怕的笑容,她勾起嘴角,说:“里溪,我们来玩过家家,我和晓做烹饪猪的厨师,你和他`````”花慧说话的气息扑面而来,她听清了下面的话:
“你和他,做猪。”
飞卢小说网 b.faloo.com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优质火爆的连载小说尽在飞卢小说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