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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陨寒霄 幽冥绝谷(下)

小说:赤陨寒霄  作者:孤云雁翎  回目录  举报

韩秋凝仰观天色,算好时辰,在幽冥谷口处的瘴气还未散开之时动身,她本不惧毒,只是那瘴气中夹着浓雾,即便深悉谷中地形,也要费上好大劲才能摆脱.出了谷口,一路向北方行去,二人皆是少年心性,耐不住寂寞,韩秋凝在谷中待的久了,无人说话,此时有人陪在身边,似要将憋在肚中的话一气说完,不过闲聊之事,总是不出草药的樊笼,而赤灵自幼在药铺长大,对此也深有研习,韩秋凝所论之事,正是投其所好,许多草药的名称药性,都是闻所未闻,便是寻常药物另有功用,也是不甚了了,这一路上对赤灵而言真是受益颇丰,韩秋凝忽道:”赤灵,你不会轻功么?怎地这样慢,以这样的脚程,只怕明晚也到不得那儿.”赤灵不善卖弄,只是快步而行,并未用上迷踪幻影步数,此时闻言,竞心大起,默运流云真气,腿上发力,身形晃动,跃出丈余.韩秋凝在他身旁微露惊色,淡淡一笑,也不见有何动作,身子便如一根随风而飘的羽毛,赤灵正待回头招呼她,岂料她身法更快,转眼间,已到了自己身边.

赤灵讶道:”你,你的轻功真是了得.”韩秋凝笑道:”过奖了,要不要再比试比试?”赤灵见她洋洋得意,心道:”比试便比试,我下了三年苦功,未必会输于你.”身子攸转,向前急驰,有若奔马,荡起一路尘埃,韩秋凝也不甘落后,紧紧跟上,也不曾被甩下,赤灵暗暗吃惊,将内力催发极致,可每每超过,不过片刻,又被赶上,如此行了半个时辰,狂奔了十数里.赤灵体力渐感不支,内力有限,无法接连续上,只得止步,大口喘息,韩秋凝也随之停下,除了面色略有潮红,光洁的额头上微微见汗,并未显出疲累之态.

赤灵心中越发奇怪,这十余里急行下来,对方并非使诈,此时连粗气也不喘一口,自己已然落得一败涂地,却见韩秋凝似笑非笑道:”怎样,还要再比下去么?”赤灵无奈地摇摇头,道:”输得心服口服,”韩秋凝听了,心中大为受用,道:”知道就好.”二人继续朝江边赶去,较方才竞技之时,缓和了许多,赤灵忍不住问道:”秋凝,你的轻功是怎样练出来的?”韩秋凝道:”我从未练过什么轻功的.”“什么?”赤灵大惑不解,”那你是…”韩秋凝深吸口气道:”这门本事是日积月累吃药吃出来的.”赤灵觉得不可思议,:”仅凭吃药也能练成武功?”韩秋凝摇头道:”自然不能,药物只是用以为辅,所谓练功,自然要下苦功才行,仅凭丹药练就的本事到了一定层数,再难有所进境,方才我已到极限,而你却不同,估计下回见面时,你就能远远超过我了.”

二人口中说话,脚下不停,果然到了黄昏时候,已然站在距江边不远处的小山丘上,放眼望去,晚霞映在平静的江面上,闪动着粼粼水光,有如万道金蛇,浩瀚江水一望无际,沿江而行,走了近半个时辰,才见到江边听着一艘十丈楼船,桅杆高耸,几个水手正往船上搬运货物.韩秋凝面露喜色,道:”若想横渡长江,非得有这样大的船不可.”拉着赤灵赶了上去,到了楼船旁,高声叫道:”哪位是船老大?请出来一见.”连喊了三声,从船上走下一人,皮肤黝黑,包着头巾,一身水靠行头,看样子已过中年,却甚是精神,对韩秋凝拱手道:”我便是,这位姑娘有何吩咐?”韩秋凝道:”我们要搭船过江,不知能够行个方便?”船老大面露难色,道:”二位见谅,我们的船乃是商船,只供装载来往货物,从不载客人…..”韩秋凝似乎早已料到他会有这一番说辞,一扯赤灵衣袖,在他耳边低声道:”还等什么?摆阔的时候到了.”赤灵立时会意,从包裹里取出一块金饼递了上去,道:”还请大叔通融一下,只需将我们送过对岸.我们立刻下船.决不耽误您的生意.”船老大见了那块金饼,眼前一亮,偷眼瞥了赤灵肩上的包裹,露出贪婪神色,虽是一闪即逝,仍被韩秋凝瞧在眼里,心头暗笑,伸手探入赤灵包裹中又取出两块金饼,白生生的素手一摊道:“有劳了。”不待船老大说话,将金饼塞入他手中,快步上船,赤灵见状赶忙跟了上去,留下船老大独自站在原地愣了半天,才朝岸边水手喊道:“快为两位客人准备舱房住下。”

韩秋凝在船舱内四处打量,满意地道:“还不错嘛,两个金饼换来这样一间大屋子,划算划算。”赤灵脸色已变得有些难看,没好气道:“敢情不是你的钱,充大方。”那包裹中的金饼本是越琳儿临别之际送与赤灵作盘缠之用,本有四块,一路上省吃俭用,半个月来也才用了半块,不想今日被这丫头随手用了大半,如今怀中仅剩下些散碎银两,即便过了长江,也不知距卫国还有多少路程,恐怕行至后来要饿肚子了。韩秋凝也不着恼,笑道:“那你是打算游过长江了,有志气,公子爷这便请下船吧。”赤灵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本来一块就已足够,又何必搭上那许多。”韩秋凝噘着嘴道:“我可是不辞辛苦陪你走了这么远的路,难道连一间好点的屋子都不能住么,再说你忍心看我一个弱女子跟那些一身臭汗的伙计们住在一起么?”赤灵听了这话大觉气闷,偏又不知如何反驳,故意重重叹了口气,走到窗边,远望江景,愣愣出神,江面上一点灯火也无,显得甚是落寞,韩秋凝拽了拽赤灵衣袖,娇声道:“好了,好了,为了那点小钱还至于生气么?大不了等以后我发了财,全都还给你,双倍奉还也行。”赤灵转过头,看见韩秋凝一脸认真地样子,忍不住笑出声来,道:“谁让你是我妹妹呢,做哥哥的不能让妹妹受一点委屈,为自己妹妹花钱,我是心甘情愿的。”韩秋凝听了,欣喜道:“你能这样想,真是再好不过了,我就说嘛,赤灵哥可不是一个小气的人,你这个哥哥我要定了,日后妹子囊中羞涩时,不会忘记你的。”“你。。。。”韩秋凝满脸笑意,不再理会一脸哭笑不得的赤灵,靠着墙板打盹,过了良久忽地睁开眼,伸了个懒腰,道:“好香啊.”赤灵也闻道一股鲜美香气从门外飘来。舱门吱呀响动,船老大捧着一方木盘走进来,满脸堆笑道:“二位想必饿了吧,大江之上惟有这江鱼熬汤还能拿的出手,二位不妨尝尝。”将两只盛满鱼汤的大碗放在桌上,退了出去,赤灵正感饥饿,端过一碗正要喝时,却听韩秋凝在一旁淡淡的道:“汤里有毒,喝不得。”赤灵一惊,忙将鱼汤放下,正要询问,只见韩秋凝走到桌前,端起鱼汤,深深闻了一下,露出陶醉神色,道:“好久没吃到鱼了。”也不顾什么淑女风范,凑到嘴边“咕咚咚”一口气喝见了底。又咂咂嘴,呼了口气道:“这鱼汤鲜得很呀,嗯,不比蛇羹差。”说着又端起另一碗,张口便喝,碗底的碎鱼肉细细嚼了,一起咽下肚去。赤灵瞠目结舌道:“你,你明知有毒还都吃光了。”见韩秋凝面色如常,并无中毒迹象,皱眉道:“你是骗我的吧,汤里跟本没毒。”韩秋凝低声笑道:“傻瓜,汤里是被人下了毒,不过只是让人失去知觉的寻常迷药,并非致命,这点小伎俩还能毒得到我么?”赤灵疑惑道:“他们为什么要下迷药,咱们又和他没仇没怨。”韩秋凝失笑道:“你真是没救了,这有什么想不通的,自然是见财起意呗,他见你身上携带那许多金银,想占为己有,直接把你迷晕了再动手,不是省力得多么?”赤灵笑道:“如此说来,他与你倒是同行了。”韩秋凝也笑道:“谬赞了,不过有一点很是难得。”赤灵问道:“什么?”韩秋凝舔舔红菱似的嘴唇,道:“就是他那做鱼汤的手艺。”说罢,走到舱门边大喊道:“船老大,再送两碗鱼汤进来,我们还没有吃饱呢。”船老大吃了一惊。他正躲在舱门不远处,耳听舱内二人将鱼汤喝光,正待他们昏倒后,唤手下进去盗取财物,谁料那黄衣小姑娘非但没有中毒,反而还要鱼汤喝,心生疑惑:”莫非下错了药,还是份量不够?”口里应着,匆匆奔向后舱,赤灵耳贴舱壁,听得他去的远了,问道:”你是怎生得知汤中有迷药的,那时你还没尝过.”韩秋凝道:”虽没尝过,可我这鼻子却不会骗我.鱼汤香气透着古怪,一闻便知,那船老大使毒的手段太过肤浅,一副迷药也配得稀里糊涂,若是加以香草研末辅之.便能将原药的怪味遮掩住,仅凭鱼肉香气还远远不够.”她一谈及配药,便有些痴气.”赤灵心知若任由她说下去,只怕一整天都不会说完.截口道:”我包裹里剩下不到十两银子,哪里值得他如此大费周章,都是你上船时充大方,惹得他眼热,一位咱们怀揣千金,腰缠万贯.”韩秋凝正待反驳,听见门声又响,白了赤灵一眼,笑着迎了上去,从船老大手中接过鱼盘,端过一碗正要喝时,见船老大站在一旁,心念一动,仰头喝了鱼汤,隐约听见船老大似松了口气,忙端了另一碗,走到他近前,道:”承蒙大叔一路上对我们照顾甚是周到,这一碗敬给您.”说着将碗送到船老大面前,笑吟吟盯着他,船老大脸色微变,赔笑道:”我已喝过许多了,腹内饱胀,姑娘还请自便.””是么?”韩秋凝为笑道:”那我便不客气了.”将碗送到自己嘴边,作势欲喝,猛然一翻手,碗中鱼汤尽数泼在船老大脸上,这一下毫无先兆,船老大猝不及防,被热汤泼了个正着,双目糊住,韩秋凝娇喝一声,纵身上前,右手出指若电,食指上尖尖的指甲直刺在船老大的额头,一触即分,飘身后掠,

韩秋凝突然发难,赤灵也是吃了一惊,再见船老大立在当中动也不动,脸色铁青,额上隐隐显出一个细小创口,流出滴滴黑血.赤灵又惊又怒,转头对韩秋凝道:”你,你杀了他.?”韩秋凝擦去了食指尖上的血迹,不以为意的道:”不错,中了我的鸩毒,让他死得太痛快,便宜了他.”她在幽冥谷中取鸩鸟脉中毒血涂染于双手指尖,依法修习,日久练成毒功,本来奇毒入体,毒随血走,时日一长,便会毁去容貌,可她用奇异草药,调和鸩血,才未有一点损伤.赤灵见她杀人灭口,不由怒道:”他又不曾伤害我们,虽然下了迷药,但我们及早识破,不曾中计,为何还要杀他.”

韩秋凝凤目瞪圆,道:”谁说的.他刚才送来的汤里下了剧毒,我喝也还罢了,你若碰上一点,死得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他既起害人之心,又岂能容他活命,赤灵听得心神剧震,愣在当场,韩秋凝恼声道:哼,还有,臭小子,你要是再敢凶巴巴的对我.我便不理你.”气呼呼的坐下.随手拿过一只空碗,掷向立在舱门前的死尸,船老大的尸体直挺挺的向后仰倒,发出咚的一声闷响,赤灵心中惊疑不定,船老大被毒死,不过一刻,尸体变得这般僵硬,所中之毒真是匪夷所思,到了此时,他浑然没了主意,只得硬着头皮道:"秋凝,刚才之事实是对不住,我一时糊涂说重了话,你千万莫往心里去."韩秋凝本也没生他的气,听他主动赔礼,心已软了大半,想到他对自己的喜怒甚为看重,心头掠过一丝小小的得意,可仍是板着脸道:"罢了,仅此一次,下不为例.”赤灵问道:”那现在该当如何?”韩秋凝伸出手指,支在脸颊上,圆圆的眼珠转了几转,呼了口气道:”你肯听我吩咐么?”赤灵无奈,只好点头,韩秋凝道:一不做,二不休,他们不仁,就别怪咱们不义.依我的法子,索性劫了这条船,说着,眸中射出灼灼精茫,赤灵心中打了个突:”这主意未免太过大胆.”结结巴巴道:“你,你要劫船?这怎么成?”韩秋凝俏脸一沉道:“怎么不成,你想想看,若要过江,至少还有一整天的行程,这船老大见财起意,他手下人还能好到哪去,只怕也已蠢蠢欲动了,如今他死在我手里,那些手下人会善罢甘休么,除了反客为主,你还有别的法子能平安到对岸去?”赤灵顿时无话可说,只是摇头不允,韩秋凝这几日与他相处,已知他素来心软,此时见他拿不定主意,心念微动,站起身,拖着船老大尸体走出舱门,故意弄出很大声响,赤灵心中一惊,失声道:“你要去哪?”韩秋凝也不理他,自顾自向主舱走去,按她原计划便是用自己最拿手的本事,暗中在船上饮水里下毒,神不知鬼不觉制住众人,可仅凭自己一人决然办不到,赤灵又不肯配合,只好出此下策。赤灵眼见她要出舱门,生怕她将此事闹大,无法收拾,船老大虽非善类,可其他人未必尽是谋财害命之辈,抢上一步拉住她道:“我听你吩咐便是,不过你不可再伤人命。”韩秋凝心中欢喜,口中却冷冷的道:“答应你就是了。”韩秋凝本打算将尸身抛入江中,可一来舱中窗口太小,无法容纳,二来为防打草惊蛇,只好暂且把尸体塞入床下。

二人并肩走出舱门,来到主舱之中,只见十余个汉子闲来无事,围着一张大方桌吃饭,地上一片狼藉,见二人入内也不以为异,其中一个中年汉子还向韩秋凝招呼道:“小妹子,要不要一起喝上几碗?”韩秋凝向赤灵使个眼色,走到桌前道:“那小女子便恭敬不如从命了。”那人见韩秋凝爽快答应,推了身边汉子一把,道:“真不长眼,还不让个地方出来。”那汉子似乎对他有些忌惮,不敢不从,忙起身腾出一个空位,韩秋凝也不客气,坐在那中年汉子身边,端过酒碗喝了一大口。那中年汉子自韩秋凝坐下,两眼直勾勾盯在她胸前,待到韩秋凝将剩下的半碗酒递到他嘴边时,才回过神来,受宠若惊,赶忙接过,张开口来喝光,正要说几句轻薄话戏弄她,却发觉嗓子眼里似堵了一团棉花,无论怎样咳,也咳不出来,越是用力,越发感到胸闷,一颗心似要炸开了,韩秋凝仍是面露笑意,轻拍他后背,软语温存道:“谁让你喝得那样急的,呛到了吧。”其他人不觉有异,纷纷笑道:“美人敬酒你却无福消受。”过了一会,发现中年汉子脸色发青,似被人扼住喉咙,喘不上气来,忙起身查看,赤灵瞅准时机,脚步急转,出掌如疾风穿过,接连使出手刀击在那群人后颈上,虽只用了五成力,仍是让他们吃不消,闷哼一声,瘫倒在地.只剩下那中年汉子,双手捂着喉间,大口喘气,十分辛苦,似乎随时会断气一般,赤灵瞧得不忍,道:“秋凝,快把他的毒解了吧。”原来,韩秋凝双手十指皆被不同的毒物炼过,或轻或重,其中以食指鸩毒最烈,随时可逼将出来,方才举碗饮酒之时,将拇指向酒水浸染过,便成毒酒,自己饮了,自有抗毒之法,而那中年汉子不明所以,立时着了道,韩秋凝脸色微红,哼道:“谁让他眼珠子不老实,吃些苦头也是活该。”那中年汉子口不能言,神志却清醒,听了这话,扑通向韩秋凝跪倒,捣蒜般连连磕头,韩秋凝瞧得不耐烦,倒过一碗酒泼在他脸上,那中年汉子只当她怒气难消,满脸酒渍也不敢伸手去抹,忽觉咽喉略为缓和,勉强能说出话来,只是声音沙哑难听,如粗绳锯木。

韩秋凝道:“我要问你几句话,你若老实回答,我便给你解药,否则毒性发作,保管你化为一滩浓血。”那中年汉子如抓到了救命稻草,哑着嗓子道:“姑娘请说,小的决不敢有所隐瞒。”韩秋凝道:“你们船老大以前是做什么的?”中年汉子一呆,道:“我们是他从江边雇来的,给了我们不少钱,让我们送货过江,其余的一概不知。”韩秋凝细眉一皱,又问:“这船上的货物都是些什么?又是送给谁的?”中年汉子摇头道:”那十几箱货物都钉得严实,小的从没见过,只是隐约听他们提起过送到对岸什么寨中.”韩秋凝没问出什么结果,微一沉吟道:”快带我们去货箱那.”那中年汉子面露犹豫之色,韩秋凝厉声道:”不要命了吗?还不快去!”中年汉子命操人手,无可奈何之下只得当先带路,到了船后尾舱,指着堆在其中的几排大小一木箱,道:“都在这里了。”韩秋凝正要上前,赤灵抢上一步,拔剑在手横插进一长条箱子内,用力一撬,长钉纷纷松动,掀开盖子一瞧,只见里面满满装着数十支七尺长戈,锋芒闪烁,寒气逼人,又打开其他箱子,或是长刀重锤,或是弓弩羽箭,也有皮甲头盔之类,尽是兵器之属。

韩秋凝押着那中年汉子上前,一见这些,也是愣住。正在二人惊疑间,忽听舱外锣声大作,紧接着脚步声响起,少说也有二三十人,纷纷向这边赶来,韩秋凝转身欲要去瞧个究竟,赤灵忽叫道:“秋凝小心。”韩秋凝一惊,还未明白发生何事,后心重重挨了一击,她身子娇弱,陡然间受了一记重手,眼前发黑,哇的喷出一口鲜血,委顿于地,那中年汉子眼见事情败露,舱外之人将近,脸上满是绝望与怨毒的神情,赤灵方觉察出有异,未及阻拦,那中年汉子一掌已狠拍在韩秋凝身上,想要救援已来不及。而那中年汉子掌心如被火灼,急忙抽回手掌时,却见手心破了几个小孔,潺潺流出黑血,止也止不住。半截手臂眨眼间变得如染玄墨,似活物般直蹿向心口,他先前中了锁喉之毒,虽然猛烈却不致命,而后暗施偷袭,击中韩秋凝后背,韩秋凝用毒本事炉火纯青,武艺却是平常的很,为防身所用,在身上要害大穴处缝嵌了数枚蝮蛇毒牙均是见血封喉,毒牙短小,平日被薄衣遮挡,并不现出,一旦遇上敌人肉身重击,尖牙只需刺破对方肌肤,齿内所藏毒汁立时涌出,中年汉子连中奇毒,只觉五脏若焚,万蚁噬骨,脑袋一歪,已是再无生机。

赤灵不理会他的死活,忙扶起韩秋凝,却见她额上渗出豆大的汗珠,疼的面色惨白,睁开眼时,看到赤灵满脸关切,心中一暖,强笑道:“那个不知死活的,临死前还想拉我垫背,哼,门都没有。”说话间,船上乱成一团,耳边听见兵器出鞘之声,已到近前。赤灵一个箭步冲出,闪身将韩秋凝挡在身后,这许多人不知从何处冒出来,二人惟有勉力打起精神,这才发觉有些不对,站在面前的众人,所持的皆是战场上军士所用的长矛大戟之类,决不是寻常水手所用的防身武器,韩秋凝显是也未料到此事,脸色也变了其中一人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私混上船有何图谋?”赤灵听他口气不善,还未答话,旁边一人怒喝道:“他们谋害船老大,容不得他们活命。”说着挺戈来刺,韩秋凝用毒本事虽高,可见了这明刀明枪的武斗,也是心下惴惴,不敢与之硬拼,只好使出轻功躲避,这时候足有二十多人挤在尾舱之中,赤灵见退路被阻断,事到如今惟有硬闯,可这茫茫大江之上又能躲到何处去。也想过水遁而逃,可二人水性不佳,在大江上,不着陆地,更何况他们藏有强弓硬弩,跳水逃走几乎毫无生机.

对方皆使长大兵刃,赤灵剑术虽然不低,可舱中太过狭小,流云剑经施展不开,而眼前众人步步逼近,隐含某种阵势,又要分心照看韩秋凝,渐感吃力,惟有接连催动内力,展开迷踪幻影步,左突右奔,避开长矛,分心便刺,身旁两人手挺利戟,又将赤灵逼得退开,正要再上去冲杀,耳边传来一声断喝:”还不束手就擒!”赤灵回头瞧去,不由心中凉透,只见韩秋凝双手反绑在身后,几杆长矛指住她,她受了伤后,身法远不如以往灵活,稍一滞顿便被层层围住,锋利的戟刃架在她粉嫩的修颈上,可她仍不甘就擒,口中大骂:”呸!以多欺少,不算好汉.”但见了身周明晃晃的矛刺,也不敢乱动.赤灵叹了口气,铁剑向地上一插,道:”我们投降便是,你们别为难她.”韩秋凝急道:”你….你真是气死我了.”狠狠一跺脚,别过头去.

立刻便有两人上前将他用牛皮绳索牢牢捆了,与韩秋凝押在一处,一人拔出腰刀走到二人身前,喝道:”宰了这两个狗男女为船老大报仇.”说了刀已落下,赤灵双目紧闭,心丧若死:”什么复仇大计,三年苦学,尽在这一刀之下,化为乌有.”一声脆响,却是旁边一人以铁戈架住,道:”休得鲁莽,怎样处置这二人轮不到你我做主,”持着腰刀那人道:”难道他们杀了人就这样算了不成?私混上船,难免不使敌人派来的奸细.”持戈之人道:”若是奸细,那就更是杀不得,要详加审问后再作理会,待上了岸,一切听从贾大人发落.”看来这二人俨然是众人中的小头目,但生杀大权却不在握,持腰刀那人大概也觉有理,恨恨瞪着赤灵与韩秋凝道:”算你们走运,再让你们多活几个时辰.”将二人关入舱底,又命手下严加看管,赤灵垂头丧气,坐在发潮的舱板上,韩秋凝盯了他半晌,安慰道:”怕什么?放心吧,死不了的.”可她心中却没有底气,只得尽量向好的方面想,赤灵转过头,咬了咬嘴唇,涩声道:”秋凝,都怪我本领不济,把你也连累进来了.”韩秋凝一愣,鼻子一阵发酸,啐道:”胡说八道.怪也只怪你不够心狠,当时你只需不用管我,放手一拼,那几个虾兵蟹将怎会是你的对手.”赤灵摇头道:”那可不行.是我把你带出谷的,便须保护你的周全,哪能不顾你的性命”韩秋凝瞪眼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向你这般畏首畏尾,日后必吃大亏.”顿了一顿道:“若是方才那一刀真的砍下来,有你后悔的。”赤灵那个断然道:“决不后悔!”忽然想起一事,喃喃道“若是敌方将自己一方的伙伴挟为人质,当用什么招数才能出其不意将人质夺回来呢?”

韩秋凝听了,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可见他一本正经的样子,似是陷入沉思,也不便打扰,心道:“管什么明日是死是活,今日无事便好。”深深吸了一口气,靠在墙壁上闭目养神,不知过了多久,身下船身一顿,韩秋凝全无防备双臂被反绑在后,无法支撑,身子向前扑倒,重重跌在船板上。手臂缚得久了,又酸又麻,偏又动弹不得,心中气苦,忍不住大骂。

此时舱门响动,走进两人,各持长枪,对舱内喊道:“到岸了,赶快出来。”说着将二人押到舱外,顺着船梯到了岸边,这才发觉已到正午,昨日那持戈的小头目对身边一人道:“督尉大人,就是他们了。该如何发落?”那贾督尉一身黑色皮甲,年纪不大,与赤灵稍大,可脸上却较之老练许多,已有沧桑之色,看了二人一眼道:“这却不急,吩咐你们的事办得如何?”持戈头目道:“从江南赶造出来的兵器尽数运来,都是上等精铁打铸。”贾督尉点点头,道:“让你们配制的伤药不曾有误吧?”“万无一失,请督尉大人验看。”持戈头目说罢,从身边一人手中接过一个四四方方的木盒,打开道:”这紫凝散是江南名医配制,对主人的伤势必然有奇效.”贾督尉目光一闪,小心翼翼接过,忽听一个清脆的声音道:”不见得呀不见得,这种烂药哪能配叫紫凝散,被庸医骗了还不知道,当真可笑.贾督尉循声望去,见说话的是那个被缚住的黄衣少女,淡淡一笑,对持戈头目道:”将她带过来.”持戈头目一招手,立刻有人上前将韩秋凝带到近前,韩秋凝满不在乎,走过呈有紫凝散的木盒时,用力吸了吸鼻子,还没等贾督尉说话,已抢着开口道:”这份紫凝散所需草药大致不差,只是川弓草份量甚多,用于止血却阻了碧萱花拔毒之效,紫草放的少了,如此一来,伤者窗口愈合时必会留下疤痕,嗯,还缺了一味防风,不能散尽淤血,还多加了几钱独活,这更是胡闹,敷药时只会徒增伤者痛苦,却无多大功用,总而言之,这份紫凝散配得一窍不通。”她久居幽冥谷所见尽是奇异花草,这些寻常草药在她看来都是些不入流的下品,此时如数家珍说了一通,将这一盒紫凝散贬得一文不值,贾督尉将信将疑看了韩秋凝一眼,身边那持戟头目面色涨红,急道:“督尉大人莫要听她胡说,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怎及的上那德高望重的年老医者.”韩秋凝不服气地撇撇嘴道:“年纪大又怎么样,还不是全活在狗身上。”持戟头目气得牙痒,可当着贾督尉之面又不好发作,恶狠狠瞪着她。

贾督尉笑道:“听说你在船上杀了人,可有此事?”韩秋凝见他似乎很好相与,便道:“是他们的船老大见财起意,在饭菜里下毒,想要谋财害命,我为自保只好先下手为强。”持戟头目忍耐不住道:“胡说!”贾督尉一摆手止住他道:“那船老大我也见过,本是山贼出身,本性难改也未可知。”转过头对韩秋凝道:“你和你的同伴没受伤么?”韩秋凝向持戟头目吐了吐舌头,笑道:“托督尉大人的福,他们没有太过为难我们。”

贾督尉打量二人好一会,一挥手道:”松绑!”持戈头目急道:”督尉大人.此二人来历不明,就这样轻易放了,只怕…..”贾督尉道:”一切由我承担便是.”持戈头目心中气恼,可不敢违抗,只好将二人手腕绳索割断,韩秋凝一得自由,立刻察看自己两条手臂,已经不大听使唤,用力甩了几甩,冲贾督尉笑道:“还是你通情达理,不像那几个蛮牛一样仗着人多欺负我们,你真好,”说话时带着几分娇嗔,贾督尉面露笑意道:“方才听姑娘的话,似乎对伤药很在行。”韩秋凝也不谦虚:“何止是伤药,毒药我也深有研习。”说着从贾督尉手中拿过那装有紫凝散的木盒,向里边吐了口口水,远远抛了,像随手丢弃一件废品一样。道:“这种假货还留着做甚,只会碍眼。”那木盒摔在地上,裂开,里面的药粉洒了一地,经风一吹,四散飞扬。赤灵在一旁瞧着,见她举动未免太过大胆,素不相识便将人家看重的药物毁坏,果然那贾督尉脸色微变,持戈头目破口骂道:“臭丫头,这盒药是我们兄弟费了三天三夜才配好的,你,你赔来!”韩秋凝吐吐舌头道:“这么一盒子破烂,费了三天才配成,亏你还好意思说出口。”持戈头目气呼呼的,若非贾督尉在侧,只怕早已挺戈在她身子上刺几个窟窿解气。贾督尉笑道:“不妨,这位姑娘既然说是破烂自有她的道理,只是在下急着用这紫凝散去救人,姑娘能在一天之内重新配出上好的药来么?”韩秋凝撅嘴道:“这有何难,你所要救的人既是要用紫凝散医治,必然受了金疮之伤,且伤创中内含剧毒,若我所料不差,应是中了淬毒的刀剑,箭弩之类,而创口在心脉附近。”贾督尉肃然道:“姑娘所说分毫不差,如此说来,姑娘有把握治好他了?”韩秋凝道:“我并不懂什么医术,只是对草药精通罢了,如果仅是化毒的话,我有十二成把握。”

贾督尉闻言大喜,道:“那么恳请姑娘与我一同前去。”说着命左右备马,韩秋凝忙摆手道:“慢来慢来。”贾督尉道:“还有何事?”韩秋凝道:“要我去,可以,不过是要有条件的。”贾督尉笑道:“那是自然,区区不会让姑娘白白出力,有什么条件尽管说,不必客气。”韩秋凝道:“条件有三,一就是让我的药僮陪我一起去。”说着一指赤灵,不待贾督尉答应又道:“二是我自有一套法子救人,旁人一律不得插手,这第三么。。”说到这里故意停顿,贾督尉听了前两个条件并不苛刻,料想她第三个条件必然不会太过简单,又见她神色凝重,急道:“在下若能办到一定尽力而为,姑娘尽管开口便是。”韩秋凝正色道:“第三个条件就是要五十两黄金作为报酬,你可答应?”赤灵在一旁静静听着,闻得这话,心中笑骂道:“你这贪财的丫头,都什么时候了,还不忘敲竹杠。”

贾督尉松了口气,失笑道:“这个不难,若能救回他一命,在下愿以双倍酬金相谢。”韩秋凝眼前一亮,道:“此话当真?”贾督尉一笑,随即正色道:”决不食言.”韩秋凝嫣然一笑,伸出一只白生生的手掌,立在他面前,贾督尉会意,也伸出手来在她手掌上轻拍了三下,此击掌为誓在当时是决不容更改反悔的约定.作罢,命人准备好轻车快马,又让手下人装好从楼船上卸下的兵货,在后押送,自己同赤灵韩秋凝上了马车,绝尘而去.

在马车中,韩秋凝却闲不住,与贾督尉攀谈起来,不过也仅得知他姓贾,但名一个谦字,至于出身来历,每每问起,都被贾谦漫不经意扯开话头,避而不答.贾谦又从随从手中取过一物递到二人面前道:”这些物事是二位所携吧?”赤灵一瞧,却是自己的镆铘剑与随身包裹,暗叫惭愧,昨日被擒之时,身外之物都被搜去,一直耿耿于怀,此时见贾谦尽数归还,心中对他多了几分感激,连忙称谢.

马车疾行了将近一个时辰,遥遥望见前方半空中随风飘动着一面朱红大旗,上绣金色战虎图腾,战旗下方一座军营赫然现在三人面前,营门之前长戈林立,守卫甚是森严,绕是韩秋凝生性活泼,见了此等威严之势,难免要收敛几分.赤灵自上了马车之后,心头一阵打鼓,只觉发生之事过于蹊跷,待见了军营方才恍然,随着韩秋凝,贾谦下了马车.守卫军士见了贾谦纷纷向左右闪避,让开一条路来,贾谦一言不发直奔中军大帐,帐门外,一黑衣女子正来回踱步,望见贾谦,飞奔过来,急声道:”药配得如何了,他快撑不住了.”赤灵见那黑衣女子与韩秋凝年级相若,身子娇小,细眉大眼,姣好的面容透着一股勃勃英气,贾谦道:”莫急,咱们这就进去.”说罢,引着身后二人快步入帐.黑衣女子盯着二人露出疑色.但也不容多想,忙跟了进去。牛皮大帐中满是草药之气,韩秋凝使劲嗅了嗅,显得很是心满意足,当中榻上仰卧一人,赤裸的上身被白布精心缠好,面色淡金,气若游丝,胸前微微起伏,心口附近的白布上渗出一块铜钱大小的血迹.韩秋凝一反往日谈笑自若,显得颇为郑重,贾谦心中紧张起来,生怕她说出无救之类的话,而赤灵看清那人面目.不由得身子一振,那重伤垂危之人,正是在三年前,与自己大闹吴王行宫五明堂的姚展,那一战记忆犹新,万不料,此番过江所要找寻之人就在眼前.#审核:2575447727 时间:11 14 2019 11:01AM#发布:2575447727 时间:11 14 2019 11:01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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