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册冷冷道：“他好象也正想找你。”吴仙燕道：“他的人在哪里？”陈准道：“就在附近，不远。
”
娄雨奇道：“只要你有空，我们随时都可以带你去找他。”
三个人说话的声音都很奇怪，竟象是隐藏着什么阴谋—样。
一一他们对吴仙燕会有什么阴谋？
马自达又皱起了眉，挣扎着想爬起来，可是他身后忽然伸出了—只手，按住了他的肩。
屋子里本来没有别的人，这人是哪来的？难道是从他后面的衣柜里钻出来的？
孤城显然早已知道衣柜里有人，所以一点也不觉得惊奇意外，却压低了声音，道：“快躲进去，说不
定他们马上就会进来。”
“不会的。”这人也压低了声音，俯在他肩上轻轻耳语。
“吴仙燕好象在急着找万通，—定会马上就跟着我们去。”
黄册道：“外面那辆马车是你的吗？”
张国强道：“是别人送给我的。”
余芳冷笑道：“原来小丁现在交的都是阔朋友，所以才会把我们忘记了。”
娄雨奇道：“能交到阔朋友也是好事，我们是秃子跟着月亮走，多多少少也可以沾点光。”
几个人冷言冷语，终于还是跟着吴仙燕一起走了出去，大家谁都没有问起付亭。
“神拳小诸葛”名头虽响，黑道朋友见过他真面目的却不多。
脚步声忽然就已去远了，外面只剩下老许一个人在骂街。
“你他娘的是什么玩意儿，乱碰杯子干什么？我操你姐！”
然后外面又传来一阵车辚马嘶声，转眼间也已去得很远。
青山下，绿树林里，露出了红墙一角，乌木横匾上有三个金漆脱落的大字：“观音庵。”
你走遍天下，无论走到哪里，都一定可以找到叫“观音庵”的尼姑庙，就好象到处都有叫“杏花村”
的酒家一样。
尼姑庵里出来应门的，当然是个尼姑，只可借这尼始既不年青，也不漂亮。
事实上这尼姑比简直习近还老。
就算天仙一样的女人，到了这种年纪，都绝不会漂亮的。
吴仙燕看了陈准一眼笑了笑。
陈准也笑了笑，压低声音道：“我是说一个比一个年青，一个比个漂亮，这是最老最丑的—个，所以
只够资格替人开门。”
吴仙燕忍不住问道：“这就是最年青的一个？”
陈准道：“好象是的。”吴仙燕笑了。
陈准道：“我们也许会嫌她年纪太大了些，万通却绝不会挑剔。”
吴仙燕道：“哦？”
陈准道：“因为现在无论什么样的女人，对他来说，都是完全一模—样的。”
吴仙燕道：“为什么？”
陈准道：“因为……”
他没有说下去，也不必说下去，因为吴仙燕已看见了万通。
黄册冷冷道：“现在你还看不出什么？”吴仙燕摇摇头。
黄册冷笑着，忽然出手，一股凌厉的掌风掠过，这片衣襟就落叶般被吹了起来，露出了他蜡黄干瘦的
胸膛，也露出那致命的伤痕。
—块紫红色的伤痕，没有血，连皮都没有破。
吴仙燕又深深叹了口气，道，“这好象是拳头打出来的。”
黄册冷笑道：“你现在总算看出来了。”
吴仙燕道：“一拳就已致命，这人的拳头好大力气。”
陈难道：“力气大没有用，还得有特别的功夫才行。”
吴仙燕承认。
陈准道：“你看不出这是什么功夫？”
吴仙燕迟疑着，道：“你看呢？”
付亭叹了口气，道：“难道你真是个完全不讲理的人？”
黄册道：“我若是时常跟别人讲理的话，现在早巳不知死了多少次。”
他转向吴仙燕，忽然问道：“我是不是一直将你当做自己的兄弟？”
吴仙燕承认。
黄册道：“我在有酒喝的时候，是不是总会分给你一半？我在有十两银子的时候，是不是总会分给你
五两的？”
吴仙燕点头。
黄册盯着他，道：“那么你现在准备站在哪一边？你说！”
吴仙燕在心里叹了口气，他早就知道黄册一定会给他这么样一个选择。
——不是朋友，就是对头。
—一不是你死，就是我死。
干他们这一行的人，就像是原野中的野兽一样，永远有他们自己简单独特的生活原则。
黄册冷冷笑道：“假如你想站在他那边，帮他杀了我，我也不会怪你，卖友求荣的人很多，而你并不
是第一个。”
付亭道：“看错了就真的该死了。”
吴仙燕笑了笑，道：“不管怎么样，你倒是真沉得住气。”
黄册虽已倒在地上，却还是狠狠地盯着他，眼睛里充满了怨毒和仇恨。
吴仙燕微笑道：“你也用不着生气，卖友求荣的人，我又不是第一个。”
付亭笑道：“也绝不是最后一个。”
吴仙燕道：“何况我这样做，只不过我知道这个人绝对没有杀死万通，昨天晚上，我一直都愿他在一
起。”
付亭道：“我虽然练过少林神拳，却没有练过分身术。”
吴仙燕道：“只可惜你们根本不听他的解释，所以我只有请你们在这里休息休息，等我查出了真凶，
我再带酒去找你们赔罪了。”
他实在不愿再去看这些人恶毒的眼睛，说完了这句话，拉着付亭就走。
付亭道：“现在我们到哪里去呢？”
吴仙燕道：“去找人。”
付亭道：“找尼姑？”
吴仙燕淡淡地道：“我对尼姑一向有兴趣，不管是大尼姑、小尼姑都是一样。”
刚才那两个尼姑本来还站在院子里，现在正想溜，却已迟了。
吴仙燕已窜出，一只手抓住了一个。
张烨吓得整个人都软了，颤声道：“我今年已七十三，你……你要找，就该找她。”
吴仙燕笑了，付亭大笑。
张静本已吓白的脸，却又胀得通红，无论谁都绝不会想像到现在她心里是什么滋味？
吴仙燕笑道：“原来尼姑也一样会出卖尼姑的。”
付亭笑道：“尼姑也是人，而且是女人。”
他微笑着拍了拍张静的肩，道：“你用不着害怕，这个人绝不会做什么太可怕的事，最多只不过……
”
吴仙燕好象生怕他再说下去，立刻抢着道：“最多只不过问你们几句话。”
张静终了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我可以保证，绝没有任何人能看得出，她的眼色是庆幸，还是失望。
吴仙燕只好装着看不见，轻轻咳嗽两声，沉下脸，道：“屋子里那些人是什么时候来的？”
张静道：“昨天半夜。”
吴仙燕道：“来的几个人？”
张静颤抖着，伸出一只手。
吴仙燕道：“四个活人，一个死人？”
张静道：“五个活人。”
张烨抢着道：“可是他们今天出去的时候，却已剩下四个人。”
吴仙燕眼睛亮了，道：“还有一个人在哪里？”
张烨道：“不知道。”
吴仙燕道：“真的不知道？”
张烨道：“我只知道昨天晚上他们曾经到后面的小土地庙里去过一趟。”
吴仙燕道：“那里有什么人？”
张烨道：“什么人都没有，只有个地窖。”
付亭的眼睛也亮了。
付亭道：“你知道少了的那个人是谁？”
吴仙燕道：“一定是小苏秦，季如春。”
付亭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吴仙燕道：“是个很多嘴的人，你若想要他保守秘密，唯一的法子就是……”
付亭道：“就是杀了他？”
吴仙燕笑了笑，道：“但若他是你的大舅子，你应该怎么办呢？”
付亭道：“我当然不能让我妹子做寡妇。”
吴仙燕道：“当然不能。”
付亭道：“所以我只有把他关在地窖里。”
吴仙燕大笑，道：“小诸葛果然不愧是小诸葛。”
付亭道：“小诸葛并不是他大舅子。”
吴仙燕道：“黄册却是的。”
付亭叹了口气，道：“假如她妹妹是跟他—样的脾气，季如春就不如还是死了的好。”
吴仙燕忽然皱起了眉，道：“你不是他舅子，那凶手也不是。”
付亭道：“所以他随时随地都可能把季如春杀了灭口。”
吴仙燕道：“所以我们若还想从季如春嘴里问出一点秘密，就应该赶快到土地庙去。”
尼姑庵的一面怎么还有个土地庙？土地庙怎么会有个地窖？
吴仙燕眼睛里带着种思索的表情，注视着神案下的石扳，喃喃道：“这个尼姑庵里面，以前一定有个
花尼姑，才会特地修了个这么样的土地庙。”
付亭忍不住问：“为什么？”
吴仙燕道：“因为在尼姑庵里没法子跟男人幽会，这里却很方便。”
付亭笑了：“你好象什么事都知道。”
吴仙燕并不谦虚：“我知道的事本来就不少。”
付亭道：“你知不知道你自己最大的毛病是什么吗？”
吴仙燕道：“不知道。”
付亭道：“你最大的毛病，就是太聪明了。”
他微笑着，用手拍了拍吴仙燕的肩，又道：“所以我劝你最好学学那老乌龟，偶尔也装装傻。”
付亭道：“那么你就会发现，这世界远比你现在看到的可爱得多了。”
地窖果然就在神案下。
他们掀起石板走进去，阴暗潮湿的空气里，带着种腐朽的臭气，刺激得他们几乎连眼睛都睁不开。
他们睁开眼，第一样看见的，就是一张床。
地窖很小，床却不小，几乎占据了整个地窖的—大半。
付亭心里叹了口气：“看来这小子果然没有猜错。”
有两件事吴仙燕都没有猜错——地窖里果然有张床，床上果然有个人，这个人就是季如春。
他的人已象是棕子般捆了起来，闭着眼似已睡着，而且睡得很熟，有人进了地窖，他也没有张开眼。
“他睡得简直象死人一样。”
“象极了。”
吴仙燕的心在往下沉，一步窜了过去，伸手握住了季如春的脉门。
季如春忽然笑了。
吴仙燕长吐出口气，摇着头笑道：“你是不是觉得这样子很好玩？”
季如春笑道：“我也不知道被你骗过多少次，能让你着急一下也是好的。”
吴仙燕道：“你自己一点都不急？”
季如春道：“我知道我死不了的。”
吴仙燕道：“因为黄册是你大舅子？”
季如春忽然不笑了，恨恨道：“若不是因我有他这么一个大舅子，我还不会这么倒霉。”
吴仙燕道：“是他把你关到这里来的？”
季如春道：“把我捆起来的也是他。”
吴仙燕笑道：“是不因为你在外面偷偷的玩女人，他才替他的妹妹管教你？”
季如春叫了起来，道：“你也不是不知道，他那宝贝妹妹是个天吃星，我早就被她淘完了，那有精力
到外面来玩女人？”
吴仙燕道：“那么他为什么要这样子修理你？”
季如春道：“鬼知道。”
吴仙燕眨眨眼，忽然冷笑道：“我知道，一定因为你杀了万通。”
季如春又叫起来，道：“他死的时候我正在厨房里喝牛鞭汤，听见他的叫声，才赶出来的”
吴仙燕道：“然后呢？”
季如春道：“我已经去迟了，连那人的样子都没有看清楚。”
吴仙燕眼睛亮了，道：“那个什么人？”
季如春道：“从万通屋里走出来的人。”
吴仙燕道：“你虽然没有看清楚，却还是看见了他？”季如春道：“嗯。”
吴仙燕道：“他是个什么样身材的人？”
季如春道：“是个身材很高的人，轻功也很高，在我面前一闪，就不见了。”
吴仙燕目光闪动，指着付亭道：“你看那个人身材是不是很象他？”
季如春上上下下打量了付亭两眼，道：“一点也不象，那个人员少比他高半个头。”
吴仙燕看着付亭，付亭也看了看吴仙燕，忽然道：“杨恬和俞总镖头都不矮。”
吴仙燕道：“可惜这两个人一个已病得快死了，一个又远在关外。”
付亭的眼睛也有光芒闪动，沉吟着道：“关外的人可以回来，生病的人也可能是装病。”
季如春看着他们，忍不住问：“你们究竟在谈论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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