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鹿言情小说网

青春的颜色会飞 第8章、匿名的信

小说:青春的颜色会飞  作者:煜佳城  回目录  举报

岑丽回到家,家里的保姆还没有离开。桌子上已有丰盛的一桌好菜,房间也收拾得井井有条。“杨阿姨,您还没有走啊?”岑丽放下书包,她记得以往她放学的时候,做家政和钟点保姆的杨阿姨都已经离开了。

“杨阿姨,谢谢您啊!”岑丽边说着,边坐在餐桌前,开始动起了筷子。吃着,吃着,岑丽抬起了头,她看到杨阿姨正在帮忙收拾做晚饭后一片狼藉的厨房。“杨阿姨,您别忙了,您也坐下来吃吧……”

“哦,不了,你吃吧”,杨阿姨停下了手里的活儿,“对了,你爸爸妈妈这两天都有事情,所以不能回来做饭,所以,我会过来做完晚饭再离开。”杨阿姨说着,嘴边淡淡地笑着。自己的女儿与面前的这个女孩差不多大,为什么她从来就没有看见过她这样无忧无虑地表情呢?也许,她以前没有意识到,女儿在一个特殊的家庭,已经过于早熟了。

回到家时,女儿程凝已经睡了。她第一次比女儿回家晚。看见女儿趴在小小的写字台上,书和复习资料都已经滑落在了地上,她不禁感到心酸……周围的邻居都已经纷纷搬迁走了,只剩下了她们和聊聊几户“钉子”了,政府已经出面来解决困难户的房子问题。也就是说,过不了多久,她与程凝就要搬新家了。可是,恰逢女儿高考,她不知道这多事之秋会不会影响到女儿的学习。最近,似乎女儿不像以前那样什么事都与她说了。这个,她察觉得到。不经意间,一个念头刹那闪过。她开始检查起程凝的书包,将书包里的书全都倒了出来,倒在了床上。没有她想象中的什么“违禁品”,例如什么男生的情书。一堆书当中,一幅画映入眼帘,那幅画,画的不正是她自己吗——简直栩栩如生。

画室即将放学,岑丽叫住了大家。没有人不停住脚步,因为她是画室的临时负责和整个画队的临时队长。

“今天是我的生日,我请大家到我家吃饭.”岑丽大声宣布着。

“生日快乐!”大家顿时惊讶地叫喊起来。

“你怎么不早说呢?早说,我们也好准备小礼物不是?”朱瑾一边说一边亲热地拍着岑丽的肩膀,“要不,我们大家现在凑钱看看,能不能给我们的大班长买一个生日蛋糕……”

“是啊,班长过生日邀请我们家中做客,我们也不至于真的就这么空手而去啊!”另一个女生也大声嚷嚷着。只有程凝丝毫没有在意大家的骚动,继续收拾着的自己东西,准备离开。今天,她答应为伯穆的学生做模特,当然也是有报酬的,只不过程凝自己会把钱还给伯穆,当作是还给他的垫付的辅导班的学费。

秦然走近程凝,“干吗呢?今天是岑丽的生日,她要邀请我们到她家吃饭,你别收拾了,大家一起吧!”程凝看了看秦然,望了望没有在意她还在商量着怎么为岑丽过生日的大家,慢慢地低下了头,“我今天有事,所以不得不早走了……祝你玩的开心,帮我向岑丽道一声生日快乐!”说着,程凝已经将将画具整理好了,拎起了书包就要离开画室。

“程凝,这算是集体活动啊!”秦然跟在她的身后,“你这样不好,会有人说你很‘独’的,说你破坏画室团结……”秦然说得口干舌燥,听者似乎一点也不为所动。

“她又要脱离我们的集体了?”忽然一声尖酸刻薄的语调漂浮在了画室的上空,“她是怕花钱为我们班长买礼物吧?”朱瑾好笑地看着秦然和忙碌着要离开的程凝。程凝的脸刹那间变得通红。正在这时,程凝的手机响起了铃声。

程凝接听,话筒另一头传来了伯穆的声音,“程凝吗?我打电话是要告诉你,我今天晚上有事,所以不去给夜校上课了,所以你也就别来了,我们改到了后天的晚上,到时候你再过来,教室不变……”程凝默默地听着,点头,嗯啊的答应着。直到电话挂上,她还有点处于梦游的状态。秦然碰了碰她,她才晃过神儿来。

岑丽走上前去,“程凝,如果你真有事儿,你就先去吧……还有,大家不用为我准备什么生日礼物的……”程凝走回了自己的画架,把画具重新拿了出来,一张新纸重新订好在画板上。然后回头,面对岑丽,“岑丽,今天是你的生日,我身上真的没什么钱,买不了什么好的礼物,但是我真心的祝愿你今天生日快乐。如果你能给我十五分钟的时间,让我画一张你的肖像画当作生日礼物送给你吧……”她望着岑丽,等待着她的回答。

“画肖像画?你画得很好吗?”突然,有人提出了质疑。“不会是拿着咱的班长来练手吧?”大家打着哈哈。顿时,一片嘘声,大家有的开始起哄,有的则鼓动着班长岑丽坐下当程凝的模特,有的则冷笑着看岑丽的态度……岑丽点头微笑,“我生日就算当模特让同画室的同学练笔了也不错!”说着,岑丽自己拉了一把椅子坐了下来。

而程凝则一边观察着岑丽的面部结构和特征,慢慢起着轮廓。大家也顿时呼啦一下围了上来。还没有成型,就有人在旁边喋喋不休的议论纷纷,“嗯,脸型不像,咱班长明明是圆脸,怎么让你画成了瓜子脸?……”程凝却丝毫不受影响似的继续按照自己的思路起着画稿。不一会儿,轮廓逐渐清晰起来,眉眼之间画上的表情还真的与岑丽有几分神似,慢慢地大家都屏住呼吸,等待着程凝画笔的游走,期待着看到画像的逐渐完成。开始的唏嘘声和质疑声也慢慢溜走了。

不一会儿,程凝已经将岑丽的半身像画好了,并用油画棒上了色。大家一边看看岑丽,一边看看画像,不由得说不出难听的话来。岑丽接过了程凝手中的画,“不错啊,把我画得比我自己还要好看!”岑丽小心地将画纸卷了起来,“谢谢你啊程凝,我真的很喜欢!”

“不是我画的好看,而是我们的班长你长的好看!”程凝忍不住要和大家说说俏皮话了,边说也边重新收拾好了自己的画具。这样即使到岑丽家吃饭,她和那些同学也不会觉得她是“吃白食”了。

“到了,这里就是我家!”岑丽按了门铃,她很少带钥匙出门,因为她知道家里总是会有人的。就像现在,做家政的杨阿姨开了门。“大家请进吧!”岑丽一边说,一边接过了同学们凑钱为她买的蛋糕,放在了客厅的桌子上。

“杨阿姨,今天是我的生日,他们都是我的同学,是来给我过生日的!”岑丽笑呵呵地说着,“杨阿姨,要不,我们来忙,您先回去吧?”

岑丽自顾自说着,没注意到杨阿姨的反常态的反应。只见杨阿姨一直低着头,擦着一个已经被她擦得像玻璃一样透明亮的桌子了。大家进到客厅,也没有谁去注意岑丽家的家政阿姨,自顾自地打量岑丽家的摆设然后评头论足起来。

“我喜欢这幅画,徐渭的墨葡萄图,如果是真迹的话,那可就发财了……”一个同学说,“我就是觉得国画不如西画,西画的颜色和构图更写实一些……”

“那你就不懂得欣赏了吧,国画那叫一个意境!意境,你懂不懂,就像诗歌一样!天朝画过去哪有不配诗的?那才叫艺术!”这里马上就有了反对意见。

正当他们在为自己的意见争论不休的时候,程凝突然笑了起来,也打断了他们的继续争论。秦然转过头来,她刚才刚刚和那个喜欢国画的争了个脸红脖子粗。“程凝,你说国画好还是西画好?”

“国画也好,西画也好,画得好的画都是好画,也都是艺术!萝卜白菜,各有所爱嘛!”程凝说着,走到秦然和另一个喜欢国画的同学身边,拍了拍他们的肩膀,“其实这没什么好比的,国画和西画都有它们的优势,有时优势相融就是一种进步!”这也是她的真心想法。朱瑾撇了撇嘴,“程凝,我看你快去当工程师吧!”

“工程师?”程凝重复着,“什么工程师?”

秦然第一个反应过来,马上扑哧一声就笑了,“她是说你是‘和稀泥’的……”

立刻,大家都笑了起来,气氛立刻变得活跃无比。

岑丽看着杨阿姨漫无目的的忙碌,似乎还有点心不在焉,立刻走了上去,“杨阿姨,让我帮你吧!”

杨阿姨立刻摇头,“不用,不用,你招呼你的同学吧!”岑丽却执意抢夺着杨阿姨手里的抹布,“杨阿姨,今天真的不要紧,桌子别擦了,我都看您擦了好几遍了……”

“哦。”杨阿姨反应过来,“那,那我准备碗筷,你们准备吃饭……饭,已经都准备好了!”杨阿姨立刻放下抹布,急急匆匆就要掩面跑向厨房。

“杨阿姨,不用了,这些事,我们自己都会弄好的!”岑丽笑笑,怎么都感觉今天的杨阿姨反应有一些反常,但是她又不好指出来。“杨阿姨,要不,您先回去休息吧?”应该是太累了吧……

“好的,我把这块地板擦好啊……”杨阿姨慢吞吞地洗着拖把,然后开始拖地。每一次,她都避免看见程凝。很快,这就被朱瑾发现了。朱瑾挑染了酒红色的头发,化了当下女孩很喜欢化的彩妆,涂有鲜艳的桃红色眼影儿,杨阿姨当然没有认出来,那是丈夫的外甥女。而且很多年没见了,自然模样也就只停留在小的时候的样子。但是,朱瑾很快就认出了那是二伯母,程凝的妈妈。

故意地,朱瑾突然大声吆喝起来,“阿姨,阿姨,您怎么不擦这边啊?”她恰巧站在了程凝的身旁,示意程凝站的位置没有擦到。这一次,杨阿姨没有看到程凝站在那里,“这位同学,请你抬抬脚……”

程凝听到这个声音,身体本能地一颤。她回头,看见弓着身子正在擦地板的妈妈——而此时,妈妈的目光也与她四目相对……

两个小时过去了,程凝的眼神却似梦游一般的定在一处发呆。伯穆走到她身边,递给了她一瓶矿泉水,“怎么了?有什么心事?”说着,他自己拧开了另一瓶自顾自地喝了起来。程凝接过他递过来的矿泉水,喝了很小的一口,然后把视线转到他的脸上,定格了一会儿,小声地问,“结束了吗?”

“当然!”伯穆很认真地看着程凝的脸,“难道你以为我要让他们画你画通宵啊?又不是艺术创作!”这个小丫头从一开始坐下当模特表情就很不自然,他直觉肯定有什么心事才让她不自觉地陷入一种梦游般的沉思。

“是不是家里有什么事?”伯穆问得很漫不经心,“如果是钱的事,没准儿我可以帮你……谁让你是我的模特呢?我可得好好巴结你呢!”

“伯老师,让我给你画张像吧!”程凝视线突然又转向了教室的一隅白墙上定格,眼神飘渺。伯穆看看程凝,笑了,“怎么,那么用功,尽管现在各大高校考试基本都考人头像,淡雅有个别院校是考石膏像和其他静物素描的……”

“怎么,我给伯老师的学生当模特,伯老师就不肯给我当回模特吗?”程凝还没等伯穆把话说完,便抢先说。伯穆摇头,连连说道,“好,好,我给你当模特,又不是没给你当回模特……”他随便拉了一把椅子坐下,不由得想起了他们的初次相识……

程凝看他的样子很认真,油画棒在纸张上的沙沙声是那么的清晰,不自主地,伯穆感动于对面那一双在探究他的脸部结构线条和特征的眼睛。

他坐得一动不动,她画得一丝不苟。不到二十分钟的时间,程凝举着手中的油画棒,示意伯穆,他“解放”了!伯穆走近,没想到程凝画得自己还真是有模有样。但是,他还是想逗一逗她,“我有那么忧郁吗?”

“忧郁?”程凝盯着自己的画看了好一会儿,“我只是凭我的感觉画的,把你画得忧郁了吗?我没想过要故意把你画成忧郁的样子……”

“唉,算了!”看到程凝急于争辩的样子,伯穆在心里发笑。“谁让我原本就长了这么一张忧郁的脸呢?”

“还好啦!”程凝本想安慰一下伯穆,但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不过,忧郁这个气质,她却觉得雷诺比他更适合。怎么会想起他了呢?程凝自己在心里也小小的吃惊了一下。

“我画得怎么样?”程凝目不转睛地盯着伯穆。像个乖宝宝般的等待着答案。这才是问题的重点!

伯穆点头。“还不错!”伯穆笑笑,“相当不错!”

程凝也点头。“我心里有底了!”她自己在心里对自己说。

“怎么样,时间不早了,我请你吃个晚饭?”伯穆笑着,“你可以随便点餐,不是所有人都有机会宰我的‘钱包’的!”

程凝看了看腕上的手表,九点不到。她似乎今天借口说到同学家做功课,应当回去了,再不回去,妈妈是要怀疑的,尽管妈妈对她从来都很放心。

“我看啊您的钱包还是留着多买些颜料吧,我要回去了,要不老妈是会担心的……”程凝笑着说,“我必须走了,天太晚了!”

“看你说的,我的钱包什么时候也没瘪得买不起颜料啊!”伯穆故意板起了脸,随后无奈地摇摇头,“我送你吧——”

伯穆和程凝说笑着走出了教学楼大厅,校园,走到了热闹的街上。街上的夜市还是很繁华,街灯朦胧出了这座城市夜幕降临的繁荣依旧。

不经意间,躲在一个不起眼旮旯角落的闪光灯加长焦距不停地拍摄着毫无发觉的伯穆和程凝——伯穆帮程凝把围巾系好……

校园里出现了爆炸性的新闻。

校长接到了反应学校画队管理混乱的匿名信。信中反应说,外聘老师和画队的学生谈恋爱——这可是一个严重的问题。匿名信里还有照片和一些细微的证据,越发放校领导重视起来。很快,学校传出画队的指导老师换人的传闻,紧接着,传闻变成了现实……

再次见到伯穆的时候,伯穆正在画室收拾自己的东西。程凝望着伯穆的背影,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难过。似乎他的离开,和她有千丝万缕的关系。站在他的背后,她就这样默默地看着他,看着他收起了教学的画架,收拾起了自己的画具,然后将一个个包和画箱归拢好……伯穆一回头,看到了站在自己背后的程凝。程凝只是望着他,没有说话。也许更是不知道说些什么。伯穆像往常一样冲她微笑了一下,笑容还是那样亲切。

“怎么不去上课?”伯穆眉头皱了一下,现在应该是画队的辅导课时间。他递交了辞呈,所以现在是程凝学校的美术老师暂时在代课。他知道的,现在是上课时间。

“我没有心情画……”程凝咬着嘴唇,“台子上还摆着你摆的静物,我们画的还是你布置的作业……”伯穆听着程凝的话,突然一愣,但是很快他又掩饰了自己的这一反应。转过头,摸了摸程凝的头,“你现在让我想起了琼瑶剧的台词……”

“你还真的笑得出来?!”程凝突然觉得自己应当把自己心里的话一吐为快了,“你现在什么也不辩解,别人会怎么想?他们会相信那匿名信的内容是真的!”

“你已经知道了?”说完,伯穆有些后悔。她当然知道了。这件事闹得好是沸沸扬扬,一个弄不好,学校会给程凝处分的。但是,他离开,事情对于程凝会不会好一些呢?他不敢确定。但是眼前的程凝似乎有怪他不去澄清的意思,他要怎么说呢?难道他要告诉她,那封匿名信里有拍摄的他们俩人的照片——他给她带围巾,距离是那样的凸显暧昧?不能说,他不能说。他什么都不能说。他知道,他现在说什么,事情都会比现状更加糟糕。

“伯老师,你真的就这样走了?”程凝的眼睛湿润了,她还记得伯穆信誓旦旦要把他们每个人都带进艺考的最后一天,带进大学校门的誓言,还记得他的课,他的风趣,他的点点滴滴……

“怎么弄得跟生离死别似的?我只是不担任你们学校画队的指导老师了,至于吗?”伯穆却显得一脸轻松,“我还是老师,生活对于我来说,根本没有改变。”他上前去,从口袋里拿出了手绢,擦掉了程凝的眼泪,“再说,你还是我的学生,是我的关门弟子呢;有什么问题,欢迎你随时来找我……就算我不是你的老师了,我们不是还可以做朋友吗?”

“可是,可是为什么不向他们解释清楚呢?”程凝困惑,“要不我去向学校……”伯穆还没等程凝说完,一把上前阻拦住了程凝欲夺门而出的身体。伯穆摇了摇头,“傻丫头,有些事情沉默反而最好,不要越描越黑啊……”

“可是这样对你很不公平!”程凝愤愤不平,根本没有意识到,在这件事情上,自己也处于相当不利的位置。“公平?”伯穆无奈地摇摇头,“公平有的时候不是你想争取就能争取得来的!我觉得没什么不公平,我还是一个老师,只是回到我应该回到的大学岗位上;而你还是一个学生,只是换了一个老师,很可能是比我更好的老师——这样对谁都很好,没有什么公平不公平。”

程凝不再说话,只是默默转身,她要好好想一想,关于自己,关于明天……而这一切,都有一双眼睛始终在他们背后看着。狠狠地,雷诺掐掉了自己点燃的叛逆的香烟,将烟灰弹在了从口袋里拿出的纸巾中。

“听说了吧,伯老师辞职了!”

“听说和程凝有关……”

“伯老师那么帅,会看上程凝?”

“经不住她勾引呗……”

“还有装可怜……要不,伯老师会给她垫付辅导费?”

“听说她给伯老师做模特,你说她和伯老师会不会有那种关系啊?”

“哪种关系?”

一阵阵放肆的笑声透过门缝儿传到画室外的走廊,程凝傻傻地站在了原地,像是脚生了根一样,再也迈不开离画室门不足一步的步子。整个人立如雕像,门和那个画室突然间变得那么陌生……

“哪种关系?……不正当的关系呗!”

“是啊,搞艺术的都开放的很,我看伯老师也很开放呢……”

“我看啊,即使有啊,程凝也不亏……”

又是一阵阵哄笑。

程凝实在听不下去了,突然,她觉得胃里有一阵恶心,眼泪也不知不觉沾满了眼眶,模糊了视线。她捂着嘴在走廊里飞跑了起来,直到跑进走廊尽头的厕所……

厕所的角落,程凝把自己缩成了一团。她感到浑身的疼痛,难受已经像各种噬咬人肉的虫子爬满了她的身心。除却难受,似乎其他的直觉都已麻木。渐渐的,她感到眼前的事物也越发变得模糊起来,越来越看不清……她挣扎着站起来,扶着墙一寸一寸地移动着自己的脚步,头重脚轻,但还是走出了厕所的门……

雷诺站在外面,他的心也莫名地开始疼了。他很想用拳头去教训那些中伤程凝的同学,但是相比较动拳头,还是看看程凝的状态比较好。他觉得程凝的状态非常不好,简直是糟糕透了。果然,程凝从厕所出来,一头扎进了他的怀里,晕了过去。

医务室里,程凝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医务室的老师见她醒了,连忙递给她一杯热水,示意她喝下去。这时,雷诺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大块新买的巧克力。

“你今天午饭吃的什么?”医务室老师狐疑地看着程凝,确定她肯定没有好好吃饭。要不然,也不会因为胃里空空,低血糖而晕倒了。

程凝自己也愣了一下,想了一会儿,她才慢慢地说,“一个包子。”其实,那一个包子也因为自己的胃口不佳没有吃完。

“早饭是不是没有吃?”医务室的老师抬眼又问。现在的孩子就是爱拿自己的健康开玩笑,她已经见过好几个孩子都这样了,小小年纪折腾自己的胃,她都替他们担心。程凝点点头,接过了雷诺递给自己的巧克力,塞进了嘴里,顿时,昏重的脑袋变得清爽了许多。

“怎么能不吃早饭呢?你是不是也经常不吃早饭呢?”医务室的老师看着程凝,“长此以往下去胃要坏掉的!”

程凝点头。她早已习惯了一日两餐的生活,早餐从爸爸去世起就很少再吃。因为在那模糊的记忆里,都是爸爸早早起床为她准备好可口的早餐……

医务室老师又说了程凝几句,向她说教了一些养生和健康的知识。程凝故作认真的听着,慢慢地下了医务室的床。雷诺一声不吭,默默地收拾起了拨开的巧克力的包装纸。

“你得谢谢这位男同学,是他把你背来的……他是你们班的同学吗?”医务室老师还是在喋喋不休。程凝不好意思的望了雷诺一眼,点点头。

“她现在应该没事了”,转过头,医务室老师对雷诺说,“你可以扶她回教室了。”雷诺仍是没有说话。伸出自己宽厚的手掌,示意自己要搀扶她。程凝也不好意思伸出自己细小的手掌,让他粗糙的手掌握住了她的小手。他扶着她走出了医务室。

一路上,他们都在想着各自的心事。沉默,感染着两个人的情绪。不知不觉,晚自习第一节课的下课铃声在一阵欢快的音乐声中响起……

班主任李老师、新任的画室老师和程凝的妈妈都站在了教导处岑主人的面前。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压抑,大家谁都等待着对方能有一个人先开口。凝重的气氛也让程凝的妈妈感到了浑身的不自在。她轻轻用手指摩挲着衣服的布料。

“程凝妈妈,程凝,据我们了解,是个好学生啊……她最近有没有什么反常的行为?比如说夜不归宿或者是,呃,早出晚归?”岑主人似乎故意挤出的笑脸看在程凝妈妈的眼里是那样的难看,程凝妈妈也本能反应的摇了摇头。

“老师,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我家程凝一直很乖的,”程凝妈妈语气显得很激动,不知道程凝在学校出了什么事,但是极力维护女儿已经成了她作为一个母亲的本能。

“我家程凝自小学到初中一直都担任班干部……”程凝妈妈着急地说着,“你们也可以查我女儿的档案,她连续好几年都是优秀干部呢……李老师,你说是不是?”程凝连忙拉住程凝班主任李老师的胳膊轻轻摇晃了一下,示意她替程凝说几句好话。

“这个我们知道……”陈主人干咳了一下,“可是现在的问题,和是不是优秀干部没有什么直接关系……”说着,岑主人从抽屉里掏出了一个信封,然后递给了程凝的妈妈。

程凝的妈妈狐疑地接过信封,打开,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几张暧昧的照片,尽管不比“艳照门”赤裸裸,却也显得非常刺眼,给一些别有用心的观者许多桃色的遐想——而照片的女主角正是她平日乖巧懂事的女儿!程凝的妈妈感到头一阵晕眩,一个趔趄,差点没有站稳栽倒在地……

李老师连忙扶住了她。岑主人也立刻帮忙把程凝的妈妈扶到了沙发上坐下,倒了一杯热茶。自己拖了一把椅子,在沙发对面坐定。他觉得似乎应该缓和一下情绪,也让程凝的妈妈调整一下情绪,再讲下面的话和整个事情。所以他试图坐在对面微笑,什么也不说。

“我家孩子怎么了?”还是程凝妈妈熬不住先开了口,“我没看错吧,你们要给我看的是不是就那几张照片,照片上的那个女学生就是我家程凝……”

“程凝妈妈,您别激动,也别着急……”岑主人试图安抚着,“事情是这样的,我们接到了一封匿名信,反应我们学校艺术生内部的一些管理问题,主要反应的是师生恋问题,就是您刚才看到的那几张照片……”

程凝妈妈的嘴无形之中已经张得已经成了O形。什么艺术生,什么师生恋……似乎这些词汇都应该离程凝,离她成绩优异的女儿有一定距离,应该和她不沾边儿才对啊。

岑主人没有注意到程凝妈妈的反应,仍然自顾自说着,“照片上的男的是我们外聘的美术老师,现在因为这件事情引咎辞职了,毕竟这件事在社会上给我们学校造成了很坏的影响,信件在网上还有流传……现在都是网络社会了,稍微一点小事儿很难藏住掖住,总是被人拿来炒得沸沸扬扬……”

后面的话在程凝妈妈的耳朵里都成了蜜蜂的嗡嗡声,她已听不到岑主人说的还有什么,只是感到顿时大脑空白,空白,女儿的乖巧和那一张她看到的刺眼的照片怎么也重合不到一处……头更加开始疼了。

“程凝,我看到你妈妈了”秦然走近程凝,悄悄凑近她的耳朵。

“我妈?”程凝感到非常惊讶,“我妈,她来干什么啊?”妈妈的身体一直不好,家长会开一次都像丢掉半条命,所以程凝一向在妈妈面前表现得很乖,也一向“报喜不报忧”。

“应该是那件事吧……”秦然不想在说下去了。她不想提那件事刺激好友。她知道,程凝看似外表坚强,其实她比谁都脆弱,比谁都扛不住那些恶语中伤。程凝想了想,连忙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把包往肩膀上一背,就冲了出去。

“她怎么不画了?”有人提出了质疑。

“是去送伯老师了吧?”有人开玩笑地说,“我刚才在窗上看到伯老师了,他正往校园外走呢!”

“其实伯老师人蛮好的,对我们也蛮好的,想想我们其实也应该送送他……”有人也放下了画笔,喃喃地说。

“可是伯老师现在应该只愿意见程凝吧……”突然又有人冷不丁酸酸地道。

谁也没有注意有一双耳朵在默默地听,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只是画笔的湿画法让水濡湿了画纸,颜色也变得那样触目惊心的灰。

望见伯老师孤独的背影,程凝不忍心不向他去做最后一次的道别。她在心里默默地数着,如果数到十伯穆老师回头,她决定会给他一个坚定的拥抱。可是,直到心里多数了九个半,伯穆的背影却越来越远,直到消失在空空的校园操场……

程凝不知所措的站着,忘记了妈妈还站在学校的教导处。她只是感到身体很空很空,像是身体的什么被突然抽掉一样,只剩下了隐隐的疼随着伯穆的离开慢慢扩散。

她突然很想再给伯穆画一张像,但是大脑却突然一片空白。伯穆的相貌也突然在脑海中渐渐模糊,记忆的深锁里只留下了那一辆摩托车的痕迹——他曾为她飙车,抢回了她被“飞车党”们抢去的装钱的书包……记忆并不久远,转眼间,却像是很久很久以前发生的事情那般已成往事。依稀只剩下那一触飞翔的余温。

学校教学楼后面的空旷场地。原画室一队和画室二队的学生对立而站。雷诺扫了一下站在对面的画室一队的人,眼光停在朱瑾身上。

被盯着看的朱瑾一开始脸上还有一丝掩盖不住的喜悦,随后却也越发不自在了。因为她看到雷诺的眼睛里没有她期许的爱慕,代替的却是厌恶,甚至还隐隐冒火。

“是谁造谣中伤伯老师和程凝的?”雷诺大声质问,“那封网上投给校长信箱的匿名信是谁的?”

画室一队的人都在摇头,有的甚至面无表情。

“投匿名信的人别以为自己没留下名字,别人就没办法查了!”雷诺仍然把声调提的很高,眼睛有意无意就向朱瑾身上扫视。当然,朱瑾心虚的表情也不会逃过他的“法眼”。

“你怎么知道就是我们当中有人投的匿名信,不会是你们二队的人干的?”突然有人大声说,也不乏得到了许多一队的同学们的赞同。

二队此时也引起了骚动,大家开始你一言我一语的辩解起来。

“你们怕程凝画的比你们好,你们嫉妒她,怕我们二队更加受老师的重视,肯定是你们的人干的!”

“我们和伯老师感情一直很好,伯老师一直是我们的老师,我们怎么可能造谣中伤他呢?倒是你们嫉妒我们和伯老师的感情……”

“就是,就是——”

“我们嫉妒你们?你们才学了几天画?连个石膏圆柱都画不立体,我们嫉妒你们什么?”一队的人开始反击了。

“我们干吗造谣程凝?那些照片可不是PS上的吧?她如果身正,干吗怕影子歪?”

“身正就不怕影子歪,再说影子也不会歪!”一队的一个男生扶了扶黑边框眼镜,他曾是一队的男生队长,也曾暗暗爱慕朱瑾。“我看啊,程凝怎么着也和伯老师有暧昧关系,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就是,就是,那照片可不是捏造的啊……”

“空穴来风也不像啊,伯老师就是满偏向程凝的……”

“如果没有不正当关系,伯老师干吗那么殷勤的帮程凝……”朱瑾突然插话道,想巧言挑拨出大家对程凝的恶劣攻击,却没看到雷诺的瞳孔已经变了颜色,越来越深,且逐渐收紧。

突然,雷诺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出手,狠狠地扇了朱瑾一个响亮的耳光。啪——朱瑾懵了,在场的人全都懵了。

雷诺不语,只是用眼神警告朱瑾不要再说话。黑框眼镜的男生首先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他“见义勇为”道,“雷诺你怎么打女生呢?”

“痞子,流氓!”一队的同学也都在震惊中反应过来,纷纷谴责道。

“如果她还诋毁程凝,我还要教训她!”雷诺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眼神中却散发着一股狠劲儿。

“你干吗要喜欢程凝?你不知道她给伯老师做模特,现在哪个模特不被潜规则,给画家陪睡的?”朱瑾泪眼汪汪,却仍坚持把程凝说得如此不堪。

“我可是给过你机会的——”突然,雷诺像一头发了疯的豹子一般冲向朱瑾,似乎要将她撕碎。黑框男生见势只身扑向了雷诺,两人就这样在地上扭打成了一团。而画队一队的许多男生也都一拥而上,厮打成一团。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一个声音突然介入了这犹如香港黑色电影中才能出现的混乱打斗,边说着,边费力的将一群拳打脚踢的男生拉开,中间的雷诺抱着头,很明显,手上、额头上、脸上都有了瘀青。打他的人也没有“毫发无伤”,几乎都挂了“彩”,尤其那个黑边框眼镜的男生脸上挂着血丝,眼镜片上也映出了四五个人影……

“发生了什么事你们要打架?都多大了?”来人看了看雷诺,以及那一群画队一队的男生,“都说学艺术的人是素质最高的呢,瞧瞧你们,瞧瞧你们,都成了什么样子了!”雷诺抬头,是郑智老师。大家都没有说话。雷诺随手抹了一下鼻子下流的血,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转身离开了。

“程凝呢?”郑智老师突然问向朱瑾,“你们有谁见到程凝了吗?她的政治复习资料的钱到现在还没有交呢……”大家不说话,突然,那个戴黑框眼镜的男生指了指教学楼教导处的位置,“程凝现在可能在挨训呢……”

“程凝怎么了?”郑智好奇,在大多老师心目中,程凝可一直都是一个好学生啊。

“咦,郑老师,您不知道咱学校的‘匿名信’事件,可轰动呢!有人把匿名信发到了校长信箱……”突然有画队一队的学生说。

“匿名信,什么匿名信?”郑智真的不知道。

“就是程凝和我们画室的伯老师谈恋爱啊……”

“不是谈恋爱,是搞暧昧……”

“不是暧昧,估计是潜规则吧,她给伯老师做模特挣钱……”

大家开始你一言我一语的说起来,听得郑智一头雾水。

“行,行,我知道了……这还没有到下课时间呢,你们要到哪里去?”郑智老师看了看表,突然端起了老师的架子,“怎么,想逃课,还是想逃晚自习?”

“呀,郑老师,您可冤枉我们了!这不,伯老师走了,新来的老师还在教导处,我们现在画室空着,大家不是想练习一下风景写生吗?大家说,是不是,是不是?”有人突然灵机一动说,也不看看自身甩着十根胡萝卜的手指。

“写生啊?写生怎么不见你们带画具?”郑智老师貌似很懂行,一般还真糊弄不过去。

“这不带着吗?”突然,朱瑾晃了晃手中的铅笔和速写本,“郑老师,您这就不懂了吧?谁说写生非得背着画夹子啊?一个速写本,一支铅笔就够了!”

“是啊,是啊!”大家也都应合到,不少还稍稍露出了心虚的表情。

“好,你们去写生吧,好好画,别跑去网吧或其它什么地方玩就好!我要是知道你们没有去画画而是去了什么地方玩,看我怎么罚你们……”

“抄八荣八耻十遍呗!”不知是谁嘴巴快,郑智老师很满意的点点头,“要端正你们的思想就要从根本做起,得抄写毛思!”

“老师,您是不是OUT了,现在都兴讲和谐社会了!”大家边说边笑着,书包向肩上一甩,大踏步向校门口走去,全然不顾,刚才校园里似乎还发生了一场“战争”……郑智老师站在原地,目送着那些学生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

滨海学院的校门口,程凝徘徊在车棚前那一辆摩托车前。之前的一幕幕像是放电影一样在她的脑海里流过,情不自禁,路过这里,看到这辆车,就是想在这里站上一会儿。

“程凝?”背后一个声音,还是那样熟悉,还带着一丝惊喜。这是“匿名信事件”后的第二天,前一个夜里,妈妈和她彼此沉没,只有她在梦中无数次的想象着自己用无数种方式拥抱了伯穆,在他离开校园的那个瞬间,似乎从伯穆离开的那一刻,她的时间就是停止的。

“干吗站在这发呆?想摆POSE做我的速写模特?”程凝抬头,发现伯穆已从自己的身后走到了身前,走到了摩托车前。还是像第一次见面那样,坏坏的嬉皮士的笑容,却让程凝感到很温暖,由衷地温暖到心底的温暖。

“上车吧,让你搭个便车,谁让你可怜巴巴地站在我的车前呢,缘分啊!”伯穆故意把后面三个字拖得很长,像是范伟小品里的腔调,程凝忍不住笑了起来,但是眼泪也忍不住夺目而出,她不是没有听到那些沸沸扬扬的关于他和她的造谣,但是伯穆似乎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那般,豁然洒脱。

“丫头,开心点!”伯穆笑了,“上来吧!抱住我,抱紧了,你可知道我的速度的!”程凝跳上了伯穆的车,她想把自己的大脑放空,什么都不去想,彻底的让自己去跟随感觉,哪怕疯狂……”

抱着伯穆,头不由自主靠在了伯穆的肩头,“伯老师,我不想回家……”伯穆戴上了头盔,也递给了程凝一个,“好,我这就带你去一个很好的地方……”

“你叫什么名字?”

“雷诺。”

“育英中学的学生?”

沉默。

“你父母叫什么名字?都在什么单位工作?你的家庭地址在哪?……”

还是沉默。

派出所里的警察有点不耐烦了,“你昨天参与了一起群殴事件,我们已经掌握了很充足的证据,你最好主动交代一下问题,态度好一些,不然,对你一点好处都没有……”

还是沉默。

“我说你这个小子怎么回事啊?不是让你过来装哑巴的……”

“803”

“你说什么?”警察掏了掏耳朵,没有听清楚对面的雷诺说了什么。警察脸上的皱纹,像极了一朵盛开的花,四十上下的年纪,雷公脸上的一对鼠眼甚是放光。

“不知道803啊,就是那帮号称牛气烘烘,结果抓黑社会抓错13人的上海刑警!”

“不知道,跟我有什么关系?”

“是啊,跟你没什么关系。估计你们这里上演非常六加一的时候,你肯定会成为牺牲的烈士的!”

“什么非常六加一?”

“杨佳事件啊!上半年,杨佳一人捅死六个警察,下半年因为那六个警察抓杨佳,判他死刑,网上都叫非常六加一,你怎么这么OUT啊?”

“嘿,你还一套一套的啊!”

“不敢,不敢,就是比你会上网,消息灵通了点儿!”

“少贫了,等会你家长和老师来了,看你是不是还这么贫?”

“我又没犯什么事,你们凭什么耽误我的上课时间?”

“你的同学说你参与了群殴事件,他们也都受了伤,并且上医院验了伤,要求追究你的责任,赔医药费,你还说你没犯事?”

“群殴?笑话!”雷诺气得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昨天发生的事,他们今天报警,那帮孙子!再说了,你看到了吗?他们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他们说我杀人你是不是还得枪毙我啊?”

“别火气那么大,年轻人,我这不找你来问问情况吗,他们几个伤得还不轻,有的是中度挫伤,有一个男孩子眼镜碎了,眼镜片把眼角割伤了,医院说很影响视力呢……”

“屁!是他们五六个人群殴我一个好吧,你看看,我头上现在还有瘀青呢!”雷诺喘着粗气,没想到画队一队,有的还曾经和他一起打过球的的同学,还真是阴险,真把他当作仇人了!再说,他如果没有记错,那个黑边眼镜在和他扭打完,只是眼睛片碎了而已,什么眼角被割伤,简直是天方夜谭!没有这么讹人的吧?

“他们验了伤?”这是雷诺到派出所后主动说的第一句话。

警察点头,另一个警察递给了雷诺一杯水,“他们是在市第六医院做得验伤。”

“我可以去做验伤吗?”

“当然可以。”

“他们验伤很严重?”

“这是他们的验伤结果,其中一个男生是轻微脑震荡……还是家长陪着孩子来的……”

“我靠,不会吧?我武林高手啊?我一个人把那么多人打的脑震荡的脑震荡,中度挫伤的中度挫伤?……我要那么厉害,早去好莱坞当李小龙了!”

“你也别当李小龙,把问题交代清楚最好,然后我们才能裁决你们双方谁该给谁赔偿,怎么赔偿的问题。”另一个警察看上去还蛮和蔼,“他们已经都录了口供了!”

“他们都说了些什么?”雷诺抬起头,眼睛突然一丝阴狠转瞬即逝。

“这个我们不能告诉你,当然,你的口供我们也不能告诉他们,这是规矩。”

雷诺叹了口气,简短的叙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只见面前的警察却一直用狐疑的眼神打量着他,似乎对他的话将信将疑。

“你是说,你是为那个叫程什么的女孩打的另一个女孩?

“程凝!”

“哦,程凝,不管叫什么,她应该也是当事人了?”

“不是,这件事与她没有关系,她当时不在现场!”

“没有关系?怎么会没有关系?没有关系,你会为了她打架?她和你是什么关系?”

“同学,好朋友,还能是什么关系?”

“不是什么男女朋友?”

“不是!”

雷诺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恨不得冲上前去打那个刚才说话的雷公脸警察。

“这么激动干什么,啊?还说不是女朋友,不是女朋友你这么激动,坐下,坐下……”另一个警察开口,示意让雷诺坐下,小声嘟囔了句“小小孩儿,毛长齐了吗,怎么不学好啊,这么小,就学着谈朋友,泡小妞……”

“我再说一遍,程凝和我只是好朋友,我们只是一个画队的同学,谁说我们是男女朋友了?我们根本没有什么不正当关系,更没干什么见不得人违规越轨的事,你们不能这么中伤人,尤其是造谣败坏一个女孩子!”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啊!那天,你们七八个同学都过来录了口供,说你在画室和那个叫什么程凝的女孩卿卿我我,举止不堪,影响到了他们学习和作画,这才把你和那个女孩请出了画室,而你放学后不走,在操场打了你们画室那个把你从画室撵出去的画室负责,是个女同学,引起了其他男生的不满,他们要找你评理,结果引起了冲突,在冲突中,你把他们都打了……”

“好,编的可真好!就好像你是事发当事人一样!有本事,让编这些狗屁话的当事人出来跟我对质啊!不觉得这些话漏洞百出吗?还我把他们都打了,他们多少人,我几个人,我就一个!我又不是黄飞鸿,他们男男女女的最起码七八个!”

“他们七八个人众口一词,不至于都冤枉你吧?我们还是相信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啊!”

“群众,什么群众?他们也能代表群众?昨天发生的案件,今天他们才报案,你们还就相信他们的众口一词,说不定还是串供的呢!”

“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鸡毛蒜皮,还用得着串供吗?”

“是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鸡毛蒜皮,但是我要维护我和程凝的声誉,我们没有做过的事,谁也别想凭空捏造!……我承认,我打架了,但是我也被打了,其他的事没有!”

“那你们谁先动的手?”

“朱瑾嚼舌头,无中生有乱造谣,中伤程凝,我气不过,的确打了她一巴掌,但是后来就是他们动手了!”

“还是你先动的手?”

“随便你怎么说!”

“你小子什么态度?”

“就这个态度!就我先动的手,怎样?是她朱瑾太过分了!你们根本就不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学什么包公审案!”

这时,有一个女警察走了进来,向其中那个和蔼的长着一张慈祥大叔脸的警察耳语了几句,那个警察一愣,走出了房间。

创意1919创业园。如同北京的798,这里是老式工厂改造过的艺术家根据地。

程凝走进了伯穆的个人创意室,那里有他的作品,各种油画、彩画,像是一个个人画展,画架上还有未完成的作品,还有一些后现代味很浓厚的雕塑。

“这里是许多艺术家交流和创作的基地。怎么样,像不像一个小型的博物馆?我旁边是教堂画派的创作室,其中还有他们的作品,他们上世纪八十年代时在这座城市很知名,我小的时候可是看他们的画长大的……”

“真好!这里,连空气感觉都是充满艺术的香气!”程凝像一个好气宝宝,四处转着,作画的艺术家都没有注意到她,一丝不苟的面对着自己的作品,程凝也没有捣扰他们,而是安静的看着他们创作。

“那里还有天朝画和书法的展览,要不要去看看?”伯穆又招呼程凝,“这里原本是很大的工厂,废弃以后就成了艺术家灵感的发散地,大家用集体的智慧把它改造成了现在这个样子!那个最大的车间,就是展览厅!有一半是天朝画和书法作品,其他是西画,还有雕塑,建筑模型,应有尽有……”

看着向自己热情介绍着创意园,不亦乐乎的伯穆,程凝心里突然觉得酸酸的,“伯老师,您现在一直在这里搞创作吗?”忍不住,程凝小声问,“那件事,那件事,没有在滨海给您造成什么坏影响吧?”

“坏影响?什么坏影响?”伯穆回头,然后又没心没肺的笑了,“我还像往常一样教书,你们学校不让我教,有的是学校请我去呢!”

说着,他耸耸肩,“再说,这里有我的创作室,我完成一个作品,拿到市场上去,比你们学校给我的三个月工资还要多呢……”

“伯老师,艺术和金钱成正比吗?”程凝想了想,很认真地问,“好的艺术要拿金钱来衡量吗?”

“这样说就不对了!”伯穆拍了拍程凝的头,“艺术,首先要让自己愉悦,再次,是找到知音,就是会欣赏它的人,这样就够了,如果更多的人给了你肯定,那么你就会成为大师!一个伟大作品的诞生,是有历史、社会、创作者本身的修为和大众本身审美情趣多方面原因组成的,所以很多大师穷困潦倒,他们身后却被人肯定了其艺术价值!如果单纯的为了金钱而去做艺术,艺术是做不出来的,即使做出了,那样的艺术也是毫无生命力可言的,是毫无意义的!”

“那为什么现在的艺术家拼命把自己的作品推向市场,像商品一样?你不是也把自己的画拿到市场上卖吗?”

“小丫头,绕到我这里来了,还蛮快的嘛!那我要好好的回答你这个问题。”伯穆故意一脸严肃,“首先,艺术家渴望得到大众认可,实现自我价值;其次,那就是生存问题。因为,面包是很重要的,饿着肚子,也是做不出艺术的,最起码是做不出好的艺术的!我这样的回答,我的小记者还满意吗?”

“小记者,我可不是什么小记者!”程凝撇撇嘴,“我只是你教出来的乖学生!”

“乖学生?你很乖吗?尽问一些连专业记者都不会问的刁钻问题……”伯穆说着,捏了捏程凝的鼻头,“丫头,做艺术不是你想得那么简单的,但是好奇心和你的情感是不能丢失的!一个真正的艺术家,其实也是一个最敏锐的发现美的哲学家!”

“这句话好有深度,哪个大家说的吗?”程凝开始冥思苦想起来,看着程凝可爱的样子,伯穆也绽放了自己原本装严肃快要装的脸部肌肉抽筋的笑容,“当然是大家的话啦!”

“哪个大家?达芬奇?卢梭?还是亚里士多德,朱光潜?”程凝想破了脑袋,凡是和艺术与哲学沾边的名字情不自禁的溜出了嘴边儿,却见伯穆像是第一次见面时那样坏坏的笑着,一口白牙甚是醒目。

“到底哪个大家啊?”程凝猜到可能又中了伯穆什么招儿了,索性把皮球踢还给了他。只见他的笑容还大大的绽放着,嘴巴差点裂到耳朵后面,“什么大家,当然是姓伯,名穆的大家我啦!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哈哈哈……”

程凝也笑了起来,于是追逐着伯穆,两个人有说有笑,绕过那些容易被碰倒的画架和作品,打闹了起来。

这时,伯穆突然停止了打闹。

有一双眼睛自始至终像针一样盯着他们,伯穆感到那目光是那样的充满愤怒,还是他的感觉出了问题……

程凝朝伯穆所望得方向望去,见一身清洁工衣服的妈妈正站在不远处,用极为犀利的眼神朝这个方向看,似乎是好几把无形的刀,顿时让程凝的心感到瞬间被刺成好几块儿的疼。

程凝正准备朝妈妈的方向走去,妈妈一转身,拿着手中的拖把离开了。只留给了程凝一个萧索的背影……

“嘿,真没想到啊!”那个雷公脸的警察突然变得非常客气,一脸堆笑地拍了拍雷诺的肩膀,“你老爸还是个官儿,你还是官宦子弟啊!怪不得脾气又臭又硬的,不把我们这些小警察放在眼里呢……”

“嘿,你小子,说你呢,你可以回去了,你那当官的爸在门口等你呢……”和蔼的彭警察说着,示意雷诺可以走了。可是雷诺却坐在原地,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是你们不问青红皂白的乱给我扣帽子,自从我坐下,你们对我的态度好过吗?”雷诺的脾气也上来了,但还是尽量压低了自己激动的情绪。

“你们同学都说你打了他们,他们身上还都有伤,我们当然相信他们了,少数服从多数,群众的眼睛还是雪亮的嘛!”雷公脸也会陪笑了,状似为难的说。

“我打了他们?我还挨了他们那么多的人的打呢!”雷诺把嘴一撇,“是不是他们把我打死了,再说我群殴的他们,你们也信啊?”

“他们说是动手了,但是都是和你闹玩儿……”雷公脸也觉得自己的话站不住脚了,时不时,抽动的嘴唇也笑得尴尬。

“闹玩儿?我捅你一刀,说闹玩儿行不行,行不行?”雷诺要把拳头挥向雷公脸了,另一个和蔼的胖刑警突然说,“人家先报的案,我们不能不管啊?”

“先报的案,你们就袒护他们,他们说的什么都是对的;就因为他们先报的案,我就得赔偿他们医药费是不是,我就是无理的,是嫌疑人是不是!按照你们的逻辑,他和我打架,他捅了我一刀,他再先报案然后颠倒黑白,你们也信!……”

“话不能这么说啊……”雷公脸也有点上火,声音突然也扬高了声调。

“你怎么还不出来?派出所是旅馆啊?”一个五十几岁的男人突然推开了门,风风火火的走进了录口供的办公室,然后挨个给警察递烟,其中便有雷公脸和那个貌似和蔼的胖子。男人边递烟,边客气地陪着笑脸,“警官们,辛苦,辛苦!我这个儿子啊,尽给我惹事,给大家添麻烦了!”

雷诺不屑地看着这一切,转身就要往门口走。

“站住!”雷诺爸爸突然一声厉喝,“刚才我在门外就听到你的大呼小叫了,态度相当恶劣!事情的前因后果我都了解了,”就是你的不对,还在这里耍横!赶快向这几个警察叔叔道歉!”

“向他们道歉,你知道什么事情的前因后果了?!他们也配穿警服吗?穿上警服,就像旧社会的黑狗子一样,就知道欺良怕恶,就因为有他们这样的警察,黑白不分,是非不明,才逼良为盗呢!”雷诺话说得极快,一番言语把雷诺爸爸都说懵了,脸色也立即变得非常难看,说完,雷诺头也不回的甩门而去……

愣了好一会儿,雷诺爸爸才又缓过神儿来,陪着笑脸,“这个孩子太不懂事了,都是我的错!得罪,得罪,有时间我请大家一块坐下来吃饭,当面向大家赔不是……”说着,也奔了出去,冲向雷诺离开的方向。



  飞卢小说网 b.faloo.com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优质火爆的连载小说尽在飞卢小说网!,
上一章  回目录  阅读下一章
(按左右键翻页)
青春的颜色会飞书评:
暂无读者还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