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国涛那一声带着怒气和焦急的质问，像颗炸雷，把后院里所有人的动作都给定住了。
麻婆豆腐？
谁做的？
还让伙计从院里端走了？
众人面面相觑，手里活儿都停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人吱声。几个主灶师傅互相使着眼色，都摇了摇头——今天李师傅轮休，川菜灶头是另一位大厨兼管着，但麻婆豆腐这种招牌硬菜，没李师傅点头，他们谁敢随便做给贵客？更别说还是被伙计直接从院里“端走”的，听着就不对劲。
何雨柱心里那点猜测，瞬间落了实。他深吸一口气，在所有人复杂的目光注视下，往前站了一小步，声音不高，但清晰：
“杨老板，如果没弄错的话……那盘麻婆豆腐，应该是我做的。”
唰——！
所有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猛地聚焦在何雨柱身上！
惊讶，疑惑，恍然，还有一丝“果然是他”的了然。
后厨的人都知道，柱子是李师傅新收的徒弟，今天一上午加一下午，跟魔怔了似的，见缝插针就在那儿练习麻婆豆腐。灶台边堆的豆腐块和牛肉末，都是证据。
所以，柱子做了盘麻婆豆腐，不稀奇。
稀奇的是……这盘麻婆豆腐，怎么会被伙计当成“客人的菜”给端走了？还惊动了杨老板，让他急成这样？
杨国涛一听是何雨柱，心口那口气差点没上来，眼前都黑了一下。
柱子？！
怎么是柱子？！
他脑子里瞬间闪过最坏的结果——柱子才学了一天，就算天赋再高，能做出什么像样的麻婆豆腐？顶多算个形似！可二楼那帮是什么人？军管会的王队长、张队长！那是鸿宾楼的老饕客，舌头比秤还准！李师傅的手艺他们都门儿清，今天突然换了口味，还是个学徒做的……这不是上赶着砸招牌、得罪人吗？！
杨国涛仿佛已经看到王队长拍桌子、张队长皱眉、鸿宾楼名声扫地的场景了。他嘴角发苦，心里把那冒失的伙计骂了一万遍，但事已至此，怪谁都没用。
“柱子……”杨国涛叹了口气，脸上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拍了拍何雨柱的肩膀，“这事……不怪你。走，跟我上去一趟。”
他拉着何雨柱就要走。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赶紧上去，态度诚恳点，赔礼道歉，把责任揽到自己管理疏忽上，希望王队长他们大人大量，别跟一个孩子计较。
两人刚走出后院，穿过前厅，正要上楼梯，迎面撞上匆匆赶来的李保国。
李保国是被伙计从家里临时叫回来的，脸上还带着点赶路的潮红，看见杨国涛和何雨柱这架势，眉头一皱：“杨老板，出什么事了？今儿是哪位贵客？”
杨国涛看见李保国，像见了救星，又像见了债主，表情复杂极了：“李师傅，你可算来了！唉，别提了！军管会王队长他们来了，点名要你的麻婆豆腐！结果伙计办事不牢靠，把柱子……把柱子练手做的那盘，给端上去了！王队长他们一吃就吃出来了，现在点名要见做菜的厨子！我这不带柱子上去，给人家赔罪嘛！”
李保国听了，瘦削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神瞬间锐利起来，扫了一眼旁边的何雨柱。
柱子练手做的麻婆豆腐，被端给了王队长？
这乌龙可闹大了。
王队长那帮人，嘴刁得很，不是李保国自夸，整个四九城，能做麻婆豆腐入他们眼的，一巴掌数得过来。柱子才学了一天，那盘菜顶多算个雏形，味道能好到哪儿去？怕是连及格线都够不上。
“我跟你一起去。”李保国沉声道，语气不容置疑，“柱子是我徒弟，出了事，我这个当师父的，不能躲后面。”
这话是给柱子撑腰，也是给杨国涛分担压力。有他这个正主在，至少王队长看在他面子上，不至于太为难一个孩子。
杨国涛心里一暖，连连点头：“好，好，有李师傅在，也好说话。”
三人各怀心思，踏上楼梯。脚步声在空旷的楼梯间回响，格外沉重。
何雨柱跟在两人身后，心里倒是没什么害怕，反而有点好奇。4级厨艺做出来的麻婆豆腐，到底是个什么水平？能让王队长他们专门要见厨子？是太好……还是太差？
他倾向于前者。系统加持，4级厨艺，相当于鸿宾楼大厨水准了，就算风格和李师傅不同，味道也绝对差不了。
很快，到了二楼包厢门口。
杨国涛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表情，换上生意人惯有的、带着歉意的笑容，敲了敲门，然后推门而入。
“杨老板？”正聊着天的王卫国和张春明看见杨国涛亲自进来，都有些意外，“您怎么亲自上来了？”
杨国涛苦笑着拱手：“王队长，张队长，各位同志，今天这事儿……是我管理不严，出了纰漏，我必须亲自来给各位赔个不是。”
王卫国和张春明对视一眼，更糊涂了。
“等等，杨老板，”王卫国抬手打断，“您这话从何说起？赔不是？赔什么不是？”
杨国涛以为对方是在说反话，心里更虚了，连忙把身后的何雨柱往前轻轻一推：“这位，就是刚刚做麻婆豆腐的厨子，何雨柱。柱子，快给两位队长问好。”
何雨柱上前一步，不卑不亢地点点头：“王队长好，张队长好。刚才那盘麻婆豆腐是我做的。请问……是味道有什么问题吗？”
他问得直接，眼神清亮，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坦荡。
包厢里，瞬间安静了。
王卫国和张春明看着眼前这个最多十五六岁、穿着厨师服、面容还带着稚气的半大孩子，两人同时愣住，眼睛瞪得老大。
“杨老板……”王卫国指了指何雨柱，又指了指桌上那盘只剩下汤汁和零星配菜的麻婆豆腐盘子，语气满是难以置信，“您没开玩笑吧？这盘麻婆豆腐……是这小伙子做的？！”
张春明也回过神来，上下打量着何雨柱，眼中爆发出惊人的光彩：“乖乖！了不得！真了不得！小伙子，那麻婆豆腐，真是你做的？”
何雨柱点头：“是。”
“好！好！好！”张春明连说三个好字，脸上笑容绽开，转向杨国涛，“杨老板，您这赔的不是，我们可受不起！我们叫厨子来，可不是兴师问罪，是想当面感谢，顺便认识认识这位手艺了得的大师傅！谁知道……大师傅居然这么年轻！英雄出少年啊！”
杨国涛准备好的道歉词全卡在喉咙里，表情僵住，脑子有点转不过弯。
感谢？
认识？
大师傅？
这……这画风不对啊！
王卫国也笑着接口：“杨老板，不瞒您说，我这位老张，地道的四川人！他刚尝了这麻婆豆腐，直说吃出了家乡味儿，是他这些年在外头吃过最正宗、最好吃的一回！连我都觉得，这盘麻婆豆腐，虽然跟李师傅做的风格不太一样，但水准一点不差，甚至……在某些地方，我觉得更合我胃口！我们是想问问，鸿宾楼是不是新来了位川菜大厨？没想到啊没想到，居然是这么一位少年英才！”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全是夸赞，语气真挚，眼神发亮。
杨国涛彻底懵了，站在那儿，嘴巴微张，像尊泥塑。
李保国原本站在后面，准备关键时刻出来打圆场，此刻也忍不住上前一步，目光惊疑不定地看向桌上那盘残羹，又看向一脸平静的何雨柱，心里掀起了滔天巨浪！
真的假的？！
柱子做的麻婆豆腐……能让王队长和张队长这种老饕交口称赞？还说有家乡味？水准不输自己？！
他才学了一天啊！自己上午才教的第一遍！
这他妈是什么妖怪天赋？！
“王队长，张队长，”杨国涛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干巴巴地解释，“柱子他……他是李师傅刚收的徒弟，满打满算，上灶都没几天……这麻婆豆腐，也是李师傅今天上午才刚教他的……”
这话一出，包厢里再次陷入诡异的寂静。
王卫国和张春明脸上的笑容凝固了，缓缓转向一直没说话的李保国。
李保国迎着两人的目光，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点了点头，声音有点发涩：“是。柱子是我徒弟。这麻婆豆腐……他确实刚学。”
刚学？！
一天？！
就能做出让两位见多识广的队长赞不绝口、甚至觉得不逊于李保国本人的麻婆豆腐？！
王卫国和张春明倒吸一口凉气，看何雨柱的眼神，简直像在看什么稀世珍宝，或者……怪物。
“李师傅……您这徒弟……”王卫国咽了口唾沫，艰难地组织语言，“了不得！真了不得！这是……天才啊！”
张春明也重重叹了口气，摇头笑道：“我今天算是开眼了。长江后浪推前浪，老李，你这徒弟，将来成就，怕是要超过你咯！”
……
从包厢里出来，一直到后院，三个人都没怎么说话。
气氛沉默得有点诡异。
杨国涛是激动的，狂喜的！他本来以为要倒大霉，结果峰回路转，柱子不仅没搞砸，反而用一盘麻婆豆腐，彻底征服了两位难缠的贵客！这说明什么？说明柱子是真正的厨艺天才！是鸿宾楼未来的台柱子！
他越想越兴奋，走到后院无人处，猛地停下脚步，转身看向何雨柱，眼里闪着光：
“柱子！好样的！真给咱们鸿宾楼长脸！”
“从今天起，不，从明天上班起，你就是咱们鸿宾楼的主灶了！月薪三十八万！每天允许带两个菜回家！”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暂时先定主灶。大厨需要考证，等你把证考下来，咱们立刻提！以你的天赋，大厨是迟早的事！说不定……将来咱们鸿宾楼，还能再出一位主厨！”
这话说得掷地有声，充满了对何雨柱未来的无限期待。
李保国站在一旁，没说话，只是看着何雨柱，眼神复杂。
杨国涛很有眼色，知道这对师徒肯定有话要说，拍了拍何雨柱的肩膀，又对李保国点点头，便乐呵呵地转身走了，脚步轻快得像要飞起来。
后院只剩下师徒二人。
夜色渐浓，屋檐下挂着的灯笼散发出昏黄的光。
何雨柱看着师父沉默的脸，心里有些忐忑。他犹豫了一下，还是主动开口，语气带着真诚的请教：
“师父……”
“我今天做的这麻婆豆腐……您看，能算……入门了吗？”
他问得小心翼翼，是真心想得到师父的指点。他知道自己靠系统走了捷径，但经验和眼界，还需要师父这样的真正大师来引领。
李保国听了这话，瘦削的身体几不可查地晃了一下。
他缓缓转过头，看着何雨柱那双清澈的、带着求知欲的眼睛。
嘴角，不受控制地狠狠抽搐了两下。
入门？？
你管这叫入门？？？
一天时间，做出能让军管会队长赞不绝口、认为不输于我的麻婆豆腐，你管这叫入门？？！
那老子练了三十年算什么？！其他厨子还活不活了？！
李保国心里，仿佛有一万头羊驼狂奔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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