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清妩回到住处时，小禾正焦急地等在门口。
“大师姐！您可算回来了！”小姑娘快步迎上来，“孙婆婆已经传下命令，让所有弟子撤回合欢顶。现在外面乱成一团，好多弟子不愿意放弃自己的洞府，正在闹呢！”
“闹？”白清妩脚步不停，径直走进房间，“谁在闹？”
“是……是赵师兄他们。”小禾跟在她身后，小声说，“赵师兄管着东麓的药田，那里有他培育了十年的‘七星兰’，说是再有两个月就能入药，能换好多灵石……”
白清妩在梳妆台前坐下，看着铜镜中的自己。
脸色依然苍白，但那双眼睛里的神采，已经和刚醒来时截然不同。
“赵师兄叫什么？什么修为？”
“赵德坤，筑基初期，是内门弟子。”小禾说，“他叔叔是丹房的赵长老，所以平时比较……跋扈。”
“明白了。”白清妩从抽屉里取出一盒胭脂，用指尖蘸了一点，轻轻点在唇上。苍白的唇色被嫣红覆盖，整张脸瞬间明艳起来。
她又拿起眉笔，细细描画眉毛。
“大师姐，您……您这是要做什么？”小禾不解。
“去见见那位赵师兄。”白清妩放下眉笔，对着镜子微微一笑。镜中的美人眼波流转，妩媚天成，但眼底深处，是一片冰冷的清明。
她起身，从衣柜里取出一条轻薄的绯色纱巾，蒙在脸上，只露出一双眼睛。
“走吧。”
合欢顶东侧，靠近山门的位置，此刻正乱哄哄一片。
几十个弟子聚在一起，为首的是个三十来岁的男子，身材微胖，穿着内门弟子的青色长袍，腰间挂着一串玉符，正唾沫横飞地说着什么。
“……凭什么要我们放弃药田？那可是我花了十年心血！宗门说放弃就放弃，有没有考虑过我们这些弟子的感受？”
“就是！我的洞府里还有刚布下的聚灵阵，拆了就废了！”
“要走你们走，我不走！”
附和声此起彼伏。
负责传令的孙婆婆站在人群前，脸色铁青。她身后跟着几个执法弟子，但对方人数更多，而且都是内门弟子，一时间僵持不下。
“赵德坤！”孙婆婆拄着蛇头拐杖，厉声道，“这是宗主的命令！你敢抗命？”
“孙婆婆，不是弟子抗命。”赵德坤嘿嘿一笑，语气却没什么敬意，“只是这命令下得太仓促了。药田里的灵药马上就要成熟，现在放弃，损失谁来承担？您也知道，我叔叔是丹房长老，这些灵药关系到接下来弟子们的丹药供应……”
“你少拿丹药说事！”孙婆婆打断他，“现在是宗门存亡之际，个人得失必须放下！”
“个人得失？”赵德坤提高了音量，“孙婆婆，您说得轻巧。这些药田、洞府，是我们一点一点攒出来的！现在说放弃就放弃，宗门总得给个说法吧？”
“你想要什么说法？”一个清冷的女声忽然响起。
人群安静了一瞬。
所有人都转头，看见一个红衣女子缓步走来。她脸上蒙着纱巾，只露出一双眼睛，但那双眼波光潋滟，眼尾微微上挑，天然带着三分媚意。红衣如火，衬得她身姿窈窕，行走间裙摆曳地，像一朵盛开的合欢花。
“大师姐……”有弟子低声惊呼。
赵德坤看见白清妩，眼中闪过一丝惊艳，随即化为不屑。
他早就觊觎这位大师姐的美色，但以前白清妩修为高，又是宗主亲传，他不敢造次。如今白清妩重伤在身，修为大跌，还惹下灭门大祸，在他看来，已经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
“我当是谁，原来是大师姐。”赵德坤皮笑肉不笑地说，“大师姐不在房里养伤，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小心伤势加重，那可真是我合欢宗的损失啊。”
这话里的讽刺，谁都听得出来。
孙婆婆皱眉：“赵德坤，注意你的言辞！”
“孙婆婆，我说错了吗？”赵德坤摊手，“大师姐重伤未愈，确实该好好休息。宗门大事，有宗主和各位长老操心就够了，何必劳烦她呢？”
白清妩走到人群前，停下脚步。
她没有看赵德坤，而是扫视了一圈聚集的弟子。气运视野下，这些弟子头顶的气运大多呈灰色或淡青色，显示他们处境不佳，前途未卜。而赵德坤头顶的气运，却是淡金色中夹杂着几缕黑气——金色是因为他叔叔是长老，黑气则是他近日有血光之灾。
“我刚才听到，各位师弟师妹对宗门的命令有意见。”白清妩开口，声音透过纱巾，带着些许朦胧，却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赵师弟说，药田里的灵药即将成熟，放弃太可惜。还有人说，洞府里有刚布下的聚灵阵，拆了损失大。”
她顿了顿，目光终于落在赵德坤脸上。
“那么我想问问，是这些灵药、聚灵阵重要，还是各位的性命重要？”
赵德坤嗤笑：“大师姐这话说的，当然是性命重要。但我们现在不是还没到生死关头吗？护山大阵还在，天枢圣地的人也还没攻上来，何必自己吓自己？”
“还没到生死关头？”白清妩轻轻重复了一遍，忽然笑了。
笑声很轻，却让赵德坤心头一跳。
“赵师弟，你知不知道，护山大阵还能撑多久？”她问。
“这……一个时辰？两个时辰？”赵德坤不确定地说。
“最多一个时辰。”白清妩语气平静，“一个时辰后，大阵破碎，天枢圣地的剑修就会攻山。到时候，最先遭殃的，就是你们这些留在外围药田、洞府的人。”
她向前走了一步，逼近赵德坤。
“赵师弟，你觉得，以你筑基初期的修为，能在金丹剑修手下走几招？”
赵德坤脸色变了变，但嘴硬道：“那……那我们可以等他们快攻上来时再撤！”
“等？”白清妩摇头，“赵师弟，你是不是觉得，天枢圣地的人都是傻子，会等着你们从容撤退？他们不会封锁退路？不会设伏？到时候，你们想撤都撤不了，只能等死。”
她转过身，面对所有弟子，提高声音：
“我知道，放弃自己的心血很难。药田里的灵药，洞府里的阵法，都是你们一点一滴积累起来的。但是——”
她的目光变得锐利。
“如果命都没了，要这些身外之物有什么用？合欢宗建宗三百年，历经三次大劫，为什么能传承至今？不是因为我们的药田多，洞府好，而是因为每一次危难关头，都有人愿意放下个人得失，为宗门争取一线生机！”
弟子们沉默了。
有人低下头，有人眼神闪烁。
“现在，”白清妩继续说，“宗主已经下令，放弃外围，集中力量固守合欢顶。这不是退缩，这是战略收缩。我们要依托护山大阵的核心‘迷雾幻情阵’，拖时间，等变数。只要撑过这几天，局势就有可能逆转。”
“怎么逆转？”一个女弟子怯生生地问。
白清妩看向她：“天枢圣地联合三派来攻，看似声势浩大，实则各怀鬼胎。只要我们守住合欢顶，让他们久攻不下，他们的联盟就会出现裂痕。到时候，就是我们反击的机会。”
她顿了顿，又说：“而且，我已经向宗主请命，会亲自去见天枢圣地此次的领队，叶寒。”
“叶寒？”有弟子惊呼，“那个剑心通明体？大师姐，您……您这不是自投罗网吗？”
“是不是自投罗网，试了才知道。”白清妩语气坚定，“但我需要时间。需要各位师弟师妹，给我争取这个时间。”
她深深鞠躬。
“请诸位，信我一次。”
红衣女子躬身的身影，在晨光中像一株弯折的合欢树。
弟子们面面相觑。
孙婆婆适时开口：“宗主有令：自愿撤回合欢顶者，宗门会按贡献记录，事后再行补偿。执意留守者，需签下生死状，承诺不透露主峰任何布防，生死自负。”
这话一出，原本还犹豫的弟子，顿时动摇了。
签生死状？那不就是送死吗？
“我……我撤！”一个年轻弟子第一个站出来，“大师姐说得对，命都没了要灵石有什么用？”
“我也撤！”
“算我一个！”
陆陆续续，大部分弟子都选择了撤退。
最后只剩下赵德坤和几个跟他关系好的内门弟子，还站在原地，脸色难看。
“赵师弟，”白清妩直起身，看向他，“你的选择呢？”
赵德坤咬牙。他不想撤，药田里的七星兰是他冲击筑基中期的希望。但如果不撤，签了生死状，那就真的死路一条了。
“我……我也撤。”他最终不甘心地说。
“很好。”白清妩点头，“那请赵师弟立刻回去，组织药田的弟子，将所有能带走的灵药、种子都带上，一个时辰内撤回合欢顶。孙婆婆会派人接应。”
赵德坤闷哼一声，转身要走。
“等等。”白清妩叫住他。
“大师姐还有何吩咐？”赵德坤语气不善。
白清妩走到他面前，两人距离很近，近到赵德坤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合欢花香。
“赵师弟，”她轻声说，声音只有两人能听见，“我知道你心里不服。但我要提醒你，现在是非常时期，任何破坏宗门团结的行为，我都会视为叛徒处理。”
她的眼睛透过纱巾，盯着赵德坤。
“柳如烟的下场，你看到了。希望你不要步她的后尘。”
赵德坤浑身一僵。
他想起昨天议事殿里，柳如烟被一指诛杀的场景。又想起今天早上听说的，柳如烟身上搜出了天枢令……
难道大师姐怀疑他？
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
“我……我知道了。”他低下头，声音发颤，“我一定按时撤回。”
说完，他匆匆离开，背影有些狼狈。
白清妩看着他的背影，眼中闪过冷光。
【检测到目标：赵德坤。状态：恐惧，怨恨。气运线出现异常波动，与‘天枢圣地外门执事赵明诚’产生微弱链接】
赵明诚？
白清妩记得，柳如烟的气运线也是和这个人纠缠。赵德坤也姓赵，难道……
“大师姐，”孙婆婆走过来，低声说，“这个赵德坤，恐怕有问题。”
“我知道。”白清妩点头，“先稳住他。等撤回合欢顶，再慢慢收拾。”
孙婆婆看着她，眼神复杂：“清妩，你真的……要去见叶寒？”
“嗯。”
“太危险了。”孙婆婆叹气，“叶寒是剑心通明体，战力堪比金丹中期。你现在修为十不存一，怎么应对？”
白清妩没有回答，而是看向天空。
护山大阵的光幕，又暗淡了一分。
“孙婆婆，”她说，“有时候，危险和机会是并存的。”
她转身，向自己的住处走去。
刚走出几步，系统的提示音再次响起：
【警告：高威胁目标接近中。距离：三十里】
【叶寒（剑心通明体）预计抵达时间：一刻钟】
【建议：立即前往山门】
白清妩脚步一顿。
这么快？
她深吸一口气，改变方向，向山门走去。
合欢宗的山门，建在合欢顶南侧，是一座高耸的玉石牌坊，上面刻着“合欢”二字。牌坊后是一条长长的石阶，蜿蜒而下，通往山外。
此刻，山门前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花想容站在最前方，身后是几位长老和核心弟子。所有人都面色凝重，看着山下的方向。
白清妩走到花想容身边。
“来了？”花想容问。
“嗯。”白清妩点头。
她顺着众人的目光看去。
山下，原本郁郁葱葱的山林，此刻已经变了个模样。树木倒伏，山石崩裂，地面上布满纵横交错的剑痕。那是护山大阵被攻击时，灵力外泄造成的破坏。
更远处，可以看见一道道剑光在空中穿梭，像一张大网，将合欢山团团围住。
而在所有剑光的最前方，有一道最明亮的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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