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透,林枫就睁开了眼。
他躺在客厅沙发上,身上盖着母亲昨晚拿出来的薄被。左臂的夹板已经拆了,老孙头的药膏很管用,肿消了大半,只是骨头里还残留着隐隐的钝痛。
窗户玻璃昨晚碎了,他用旧报纸临时糊上。晨风从缝隙钻进来,吹得报纸哗啦作响。
林枫坐起身,看向父亲房间。门虚掩着,里面传来平稳的呼吸声。母亲那屋也安静,难得的没有咳嗽。
他轻手轻脚爬起来,走到餐桌旁。桌上摆着昨晚剩下的半包饼干,还有一杯凉透的水。他抓起饼干塞进嘴里,干嚼几下咽下去,喉咙发紧。
背包放在鞋柜边。林枫走过去打开,检查里面的东西。
障目粉铁盒还剩大半,盖子扣得严实。哑刀插在刀鞘里,刀柄缠的布条有些松散。玄水龟在侧袋里睡得正香,脑袋完全缩进壳里,只有龟壳中央的养魂珠碎片散发着微弱的光。
还有那截黑竿节。
林枫把它从内袋掏出来。入手冰凉,暗金色的细丝在晨光下几乎看不见。他握紧竿节,感受着木质纹理硌着掌心的粗糙感。
“宿主,您这睡眠时间快赶上修仙人士了。”系统音冒出来,带着刚开机的卡顿感,“建议补觉,虽然接下来您可能没时间睡。”
“今天要去后山。”林枫低声说。
“检测到宿主即将前往‘可能存在危险’的区域。友情提示:您目前的战斗力约等于一只愤怒的鹅,建议多做准备。”
林枫没理系统的调侃。他走到窗边,掀开报纸一角往外看。
巷子空荡荡的,晨雾还没散尽,路面湿漉漉的。对面楼顶空无一人,昨晚那道黑影消失的地方,现在只有几片枯叶被风吹着打转。
但林枫知道,事情没完。
尸傀被养魂珠的光净化了,但操控者还活着。对方能精准找到他家,说明已经盯上他了。
得在对方再次动手之前,先找到爷爷的笔记。
林枫转身回房,换上最旧的一套衣服——深灰色的工装裤,洗得发白的牛仔外套,脚上是那双缝了又缝的运动鞋。他从衣柜底层翻出一个帆布工具包,把障目粉、哑刀、玄水龟都装进去,黑竿节贴身放着。
最后,他想了想,又从厨房拿了把小铁铲,塞进工具包侧袋。
做完这些,他写了一张字条压在茶几上:“爸,妈,我出门办点事,中午回来。”
推门出去时,天边刚泛起鱼肚白。
林枫没骑电动车。后山在老城区边缘,离这儿七八公里,骑车目标太大。他走到街口,等了五分钟,上了一辆早班公交车。
车上人很少,只有几个早起去公园锻炼的老人。林枫挑了个靠窗的座位坐下,把工具包抱在怀里,眼睛盯着窗外飞退的街景。
城市在晨光中渐渐苏醒。早点摊支起炉灶,蒸笼冒出白汽。环卫工拖着垃圾车走过,扫帚划过路面,沙沙作响。
一切看起来那么平常。
但林枫知道,在这平常底下,藏着另一个世界。那个世界有能钓通万界的鱼竿,有从废土纪元来的杀人机器,有修真界的灵龟,还有操控尸傀的邪修。
而他,已经被卷了进去。
公交车晃晃悠悠开了四十分钟,在终点站停下。林枫下车,眼前是一条上山的土路。
后山其实不算山,只是个几十米高的小土坡。早年间这一片都是农田,后来城市扩张,农民搬走了,田地荒废,长满了杂草灌木。
爷爷的老屋就在半山腰。
林枫沿着土路往上走。路很窄,两边是半人高的野草,草叶上挂着露水,打湿了他的裤腿。晨雾还没散,能见度不高,只能看清前面十来米。
走了大概二十分钟,老屋出现在视线里。
那是三间瓦房,墙是土坯垒的,年久失修,已经塌了一半。屋顶的瓦片掉了很多,露出下面朽烂的椽子。院墙早倒了,院子里长满了荒草,有半人高。
林枫站在院门口,没急着进去。
他先观察四周。老屋背后是一片竹林,竹子长得密,风一过哗啦啦响。左边是个水塘,水已经发绿,漂着一层浮萍。右边是更密的灌木丛,看不清里面有什么。
“系统,扫描周围。”
“正在扫描……检测到微弱能量残留,来源:老屋内部。未发现生命迹象。警告:能量残留具有‘阴属性’特征,可能与昨晚的尸傀同源。”
林枫心里一沉。
对方来过这里。
他握紧工具包带子,抬脚跨过倒塌的院墙。荒草很深,走进去立刻淹没了小腿。他拨开草往前走,脚下踩到碎砖烂瓦,发出咔嚓咔嚓的响声。
正屋的门已经没了,只剩个门洞。林枫走到门口,往里看。
屋里很暗,只有从塌掉的屋顶漏进来的几缕光。地上积了厚厚的灰尘,墙角结着蜘蛛网。正对着门的墙上还贴着一张年画,纸已经发黄脆裂,画上的门神只剩半个身子。
灶台在屋子东北角。
那是农村老式的土灶,用砖和泥垒的。灶台很大,占了小半面墙。灶眼黑乎乎的,里面堆着柴灰。灶台表面裂了好几道缝,长着青苔。
林枫走到灶台前,蹲下身。
父亲说笔记埋在灶台下面。但没说具体位置。
他伸出手,指尖拂过灶台表面的裂缝。灰尘簌簌落下,露出底下暗红的砖块。砖块砌得很密,看不出哪块能动。
林枫想了想,从工具包里掏出小铁铲。他用铲子敲击灶台底部的砖块,一块一块地敲过去。
前几块声音闷实,下面是实的。
敲到第五块时,声音变了——底下是空的。
林枫眼睛一亮。他用铲子撬那块砖的缝隙。砖砌得很牢,撬了半天才松动。他放下铲子,用手指抠住砖边缘,用力往外拔。
砖块被拔出来了。
下面是个小洞,黑洞洞的,看不清有多深。林枫伸手进去摸,指尖碰到一个硬物。
他抓住那东西,慢慢抽出来。
是一个油纸包。
油纸已经泛黄发脆,用麻绳捆着。林枫解开麻绳,一层层剥开油纸。
里面是一本笔记本。
牛皮纸封面,线装,很厚。封面上没有字,只有用毛笔写的一个符号——像是一条鱼咬着自己的尾巴,形成一个环。
林枫翻开第一页。
纸页已经发黄,但字迹还很清晰。是用毛笔写的楷书,工整有力:
“余林远山,生于甲辰年七月十五。此生有三悔:一悔年少轻狂,持竿钓天,不知敬畏;二悔中年贪心,深入幽冥,惹祸上身;三悔老来怯懦,封竿归隐,未能斩尽邪祟。”
“今留此笔记,非为传道,只为警醒后人——林家子孙,切记:竿可钓万物,亦可钓灾祸。若持竿,当知有三不钓。”
“一不钓天命,二不钓人心,三不钓已死之物。”
“若违此训,祸必临门。”
林枫呼吸急促起来。他快速往后翻。
后面的内容更杂。有钓鱼的心得,有对各种鱼饵配方的记录,有对不同水域水情的分析——看起来就像个普通老渔夫的笔记。
但穿插在这些内容中间的,是另一些东西。
“丙寅年三月初七,夜钓于黑水潭。钓得青铜匣一,内藏古玉三枚。玉有温热,佩之可辟邪。然当夜即有黑影窥视,疑为守玉之灵。速离,未敢再往。”
“戊辰年腊月廿三,大雪。于长白山天池冰钓,竿线入水百丈,钓得冰魄一块。携归途中,遇三波人截杀,皆为此物。血战三场,重伤逃遁。冰魄置于老屋地窖,未敢再动。”
“庚午年中秋,月圆之夜。持竿于南海孤岛,欲钓‘蛟珠’。然竿线入海,所钓非珠,乃一具古尸。尸身不腐,着前朝官服,怀中抱一铁盒。开盒,内有一卷羊皮,绘星图一副。当夜狂风暴雨,海岛将沉,携尸与盒逃出生天。归后三月,每夜梦尸叩门,不得安宁。遂将尸葬于后山,铁盒藏于灶台之下。”
林枫翻页的手指顿住了。
铁盒?
他猛地抬头看向灶台。那个洞还在,里面黑乎乎的。
难道笔记里说的铁盒,也埋在这里?
林枫把笔记塞进怀里,再次伸手进洞。这次他摸得更仔细,指尖在洞壁四周摸索。
果然,在洞的侧面,他摸到了一个凹陷。
他用手指抠那个凹陷,一块砖松动了下。他用力一推,砖块向里滑开,露出后面一个更小的空间。
里面放着一个铁盒。
盒子不大,巴掌大小,通体乌黑,表面刻着繁复的花纹。那些花纹不像装饰,更像某种符文,线条扭曲纠缠,看久了让人头晕。
林枫把铁盒掏出来。
入手沉重,冰凉。盒盖和盒身严丝合缝,找不到开口。他试着掰了掰,掰不动。又试着扭了扭,也扭不开。
“宿主,检测到盒体有封印术法。强度:丙级中品。建议不要强行开启,可能触发反击机制。”
系统提示音响起。
林枫皱眉。他把铁盒凑到眼前细看,发现盒盖中央有一个小小的凹槽,形状很奇怪——像是一截鱼竿的截面。
他心头一动,掏出黑竿节。
比对了一下,凹槽的尺寸和竿节断面几乎吻合。
难道……
林枫把竿节的一端,对准凹槽,慢慢插进去。
严丝合缝。
他握住竿节,轻轻转动。
铁盒内部发出“咔”的一声轻响。盒盖弹开了一条缝。
林枫深吸一口气,掀开盒盖。
里面没有羊皮卷,也没有星图。
只有一张照片。
黑白照片,已经发黄。照片上是一个年轻男人,穿着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常见的中山装,站在一条河边。他手里握着一根鱼竿,正对着镜头笑。
男人身后,河面上漂着一条船。船头上站着另一个人,背对镜头,看不清脸。
但林枫的注意力全在年轻男人脸上。
那张脸,他认识。
是爷爷林远山。年轻时的爷爷。
照片背面有一行小字,墨水已经褪色,但还能辨认:
“甲子年夏,与友陈九钓于黑水河。是日,竿动如龙,钓得异物。九曰:此物不祥,当封。余不从,终酿大祸。”
“悔之晚矣。”
林枫盯着那行字,脑子里嗡嗡作响。
陈九?
掌柜姓陈。黑市里那个转核桃的掌柜。
是巧合吗?
他正要细想,突然听见屋外传来脚步声。
很轻,但在这寂静的老屋里,清晰得刺耳。
不止一个人。
林枫猛地合上铁盒,塞进工具包。他把笔记也塞进去,拉上拉链。然后抓起小铁铲,闪身躲到灶台后面的阴影里。
脚步声进了院子。
踩在荒草上,发出沙沙的响声。越来越近。
林枫屏住呼吸,握紧铁铲。另一只手摸向怀里的黑竿节。
脚步声在门口停住了。
一个声音响起,沙哑得像破风箱:
“小子,出来吧。”
“我们知道你在里面。”
林枫没动。
那个声音又响起来,这次带着讥讽:
“你以为你爷爷留下的东西,只有你一个人想要?”
话音落下的瞬间,林枫看见三道影子,投进了门洞的光里。
影子拉得很长,扭曲变形。
像三只直立的野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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