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灰窑区域的死寂,比之前更加浓重,仿佛空气都变成了粘稠的胶质。那低沉的大地震动如同背景噪音般持续不断,提醒着他们,脚下的“石魇”正处于一种不稳定的活跃期。
陈恪驾驭着小船,沿着石灰窑外围的断壁残垣小心穿梭,心火收敛到极致,如同在沉睡巨兽巢穴边徘徊的蚂蚁。小雨手中的红灯也光芒内蕴,仅照亮前方一小片水域,避免引来不必要的注视。赵伯靠在船尾,闭目感应着周围“石气”的流动,充当着人肉雷达。
“那边…”赵伯忽然睁开眼,指向一处被崩塌山石和茂密枯藤半掩着的裂缝,那裂缝位于石灰窑侧后方的一座小山包上,远离窑洞核心,“石气…相对平缓…有微弱的‘空腔’回响…”
是一个可能的藏身点!
他们将小船拖上一处隐蔽的石滩,用枯藤仔细掩盖好。陈恪率先拨开藤蔓,侧身挤入裂缝。里面初时狭窄,但前行十余米后,空间豁然开朗——一个天然形成的岩洞,约有半间屋子大小,地面干燥,空气虽然带着土腥味,却比外面那令人窒息的死寂好上许多。最奇妙的是,洞壁某些矿石在黑暗中散发着极其微弱的磷光,提供了基本照明。
“就是这里了。”陈恪稍微松了口气。这里易守难攻,而且岩壁似乎能有效阻隔“石魇”那无孔不入的精神压迫感。
三人迅速安顿下来。小雨用红灯仔细检查了洞内每一个角落,确认没有隐藏的危险。陈恪则在洞口附近布置了几个简易的预警机关——用细线串联的空罐头盒。
暂时安全了。但疲惫和伤势不会因此消失。赵伯的状况依旧不容乐观,石斑蕨只能延缓,无法根治。小雨之前强行催动怨发木和雾隐珠,心火也受损不轻,需要时间恢复。
陈恪是三人中状态相对最好的,但他肩上的压力也最大。他必须尽快提升实力,找到对抗教团和应对“石魇”的方法。
他盘膝坐在洞口内侧,面朝洞外那被藤蔓遮蔽的、灰暗的光线,尝试在这浓郁的石气环境中运转心火。
起初极其艰难。心火之力在体内流转时,仿佛在粘稠的泥潭中跋涉,每一次循环都带来滞涩和沉重的感觉。那无处不在的石气,带着冰冷的“寂灭”意味,不断试图侵蚀、同化他生机勃勃的心火。
但陈恪没有放弃。他想起了在沉默回响领域,以及面对聆讯者时,心念的力量。心火并非只是能量,更是意志的体现。
他不再强行推动心火对抗石气,而是尝试去理解,去感知石气中蕴含的那份亘古、沉重、冰冷的“意”。
他将一丝心火小心地探出体外,如同触角,轻轻触碰那弥漫的石气。
冰冷、死寂、排斥…种种负面感受涌来。但同时,他也感受到了一种极致的“静”,一种超越时光的“恒定”。
渐渐地,在这种奇特的感知状态下,他恍惚间仿佛触摸到了脚下这片土地的脉搏,感受到了“塬”那庞大而古老的意识的一丝边缘。
就在这时,一股远比之前任何记忆碎片都更加古老、更加苍凉的意念,如同地下暗河般,顺着那心火与石气的接触点,汹涌地灌入他的脑海!
…那不是石灰窑,而是一片古老的祭祀之地。一位身着兽皮、身形魁梧如山的先祖——陈恪能从血脉的共鸣中确定,那是陈家不知多少代以前的老祖——正站在此地,他面前不是“石魇”,而是一块巨大无比的、蕴含着磅礴大地精气的天生石髓!
那石髓是“塬”在此地的一个重要节点,但也因其蕴含的精气过于纯粹和庞大,开始吸引并孕育一些不该存在的“土石之精”(石魇的前身),扰乱了平衡。
这位陈家老祖,没有选择摧毁石髓(那会重创“塬”),也没有放任自流。他做出了一个惊世骇俗的决定——以自身血脉为引,心神为锁,将一部分过于活跃的“石髓精魄”封印入了自身血脉之中!
“吾以陈氏血脉,承汝暴烈之气,化而为用,镇守此方…”
他将那部分“石髓精魄”化作了一种传承,一种潜藏在陈家血脉深处的、与大地和“石”之规则亲和的力量种子!而这处洞穴,就是他当年闭关融合之地!
然而,代价是巨大的。这位先祖在完成封印后不久,便因承受不住那庞大的精魄力量而身躯逐渐石化,最终坐化于此,意志与石髓核心融为一体,成为了后世传说中“石魇”的一部分…他所封印的,并非外敌,而是“塬”的一部分过于活跃的“本能”!
记忆的洪流退去,陈恪猛地睁开眼睛,冷汗淋漓,心中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真相竟是如此!
“石魇”并非纯粹的邪恶异常,它的核心,竟是一位为了平衡而自我牺牲的陈氏先祖的意志,与“塬”的一部分活跃本能结合而成的复杂存在!它那排斥生机、吞噬声音的领域,本质上是为了隔绝内外,防止那被封印的“石髓精魄”暴走,也防止外界过多干扰!
而陈家血脉中,竟然潜藏着与“石”之规则亲和的力量种子!这或许就是为什么赵伯说石斑蕨只对陈家人效果最好,为什么陈恪能在这里感知到如此清晰的先祖记忆!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感受着血脉中那微弱却切实存在的、与周围石气隐隐共鸣的奇异感觉。
这不是诅咒,而是一份沉重而强大的遗产!
“赵伯!小雨!”陈恪的声音因激动而有些沙哑,“我明白了!我知道‘石魇’是什么了!也知道我们陈家血脉的秘密了!”
他将脑海中看到的记忆片段快速讲述出来。
赵伯听完,久久不语,最终长叹一声,带着无尽的唏嘘与敬意:“原来…是这样…怪不得老一辈口口相传,说石灰窑是禁地,也是…祖地…”
小雨也睁大了眼睛,感到难以置信。
“哥,那是不是说…你可以…控制它?”小雨带着期盼问道。
陈恪摇头,神色凝重:“不。先祖的意志经过漫长岁月,已经与‘塬’的本能和被封印的精魄彻底融合,形成了独立的‘石魇’意识。它现在更像是一个遵循着固有规则的古老存在。我无法控制,但…”
他感受着血脉中那份微弱的共鸣,以及心火在石气中逐渐适应的感觉。
“或许…我可以尝试与它沟通,或者…在一定程度上,借助它的力量?至少,让它不再将我们视为必须排斥的‘杂音’。”
这是一个前所未有的想法。与一个被视为极度危险的异常进行沟通甚至合作?
但这是基于血脉和真相的唯一可能。
陈恪重新闭上眼,这一次,他不再抗拒石气,而是主动引导心火,模拟着记忆中那位先祖血脉的波动,带着敬意与和解的意念,缓缓地向洞穴深处、向那大地之下“石魇”本体的方向,延伸而去…
这是一个危险的尝试,如同在深渊边缘行走。
但为了生存,为了获得对抗深潜教团的力量,他必须冒险。
洞外,水波不兴,死寂依旧。
而在这石髓洞内,一场跨越了漫长时光的血脉对话,悄然开启。
(《巡渊者日志》第八章完)
下一章预告:陈恪尝试与“石魇”沟通,过程惊险万分,却意外地唤醒了一部分沉寂的先祖力量,使其对“石”的掌控力大增。小雨的心火在宁静环境中加速恢复,并对“净化”有了新领悟。赵伯根据陈恪获得的记忆,开始解读那本深潜教团古书中关于仪式核心的隐藏信息。与此同时,深潜教团的“传谕使”因阿青的回归和陈恪等人的消失而震怒,决定提前启动部分仪式,试图强行定位“活体心核”的位置。月圆之夜的阴影,加速笼罩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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