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地庙内的空气混合着汗味、血腥味和石斑蕨的清苦气息。短暂的胜利带来的不是喜悦,而是更深重的疲惫与紧迫感。
那名被称为阿青的年轻拾荒客,在心理防线被攻破后,如同泄了气的皮球,将他所知的一切和盘托出。
深潜教团在临江镇淹没区确实有一个临时据点,位于东南区域边缘,一栋半塌的、曾经是水产加工厂的混凝土建筑内,易守难攻。他们大约有十几人,为首的是一个被称为“传谕使”的神秘人物,就连阿响(聆讯者首领)也要听其号令。
他们的目标明确而疯狂:在下一个月圆之夜,于镇子下游,原江神庙遗址附近的水域,举行一场盛大的“迎归仪式”,试图利用收集到的异常物品和某种秘法,彻底唤醒“沉眠者”,打开所谓的“归寂之门”。
“仪式…需要‘核心’…”阿青声音颤抖,“传谕使说…需要一颗…承载着强烈‘抗拒’与‘守护’意志的…‘活体心核’…才能撬动沉眠者最后的枷锁…”
活体心核?陈恪心中猛地一凛,这听起来绝不是什么好东西。
“什么是‘活体心核’?”小雨急切地问。
阿青茫然摇头:“不…不知道…传谕使没说…只说那是仪式最关键的材料…比我们收集的所有东西都重要…”
赵伯在一旁听着,脸色越来越沉,他嘶哑地插话:“恐怕…是指拥有心火,并且意志坚定之人的…心脏…或者更可能是…承载心火本源的东西…”
庙内瞬间一片死寂。这不就是冲着陈恪或者小雨来的吗?!
陈恪握紧了拳头,骨节发白。难怪那些聆讯者见到他的心火如此惊讶,他们恐怕早就通过某种方式感知到了“心核”的存在!
“月圆之夜…还有多久?”陈恪声音低沉。
“…七天。”阿青答道。
七天!时间紧迫得让人窒息。
“你们据点具体的防御布置?传谕使的能力?”陈恪追问。
阿青所知有限,只知道据点外围有利用异常物品设置的警戒陷阱,内部结构复杂,传谕使深居简出,极少露面,能力未知,但所有人都对其敬畏如神。
问完所有能问的,庙内陷入了沉默。如何处置阿青,成了摆在面前的第一个难题。
杀了他?他提供了关键信息,而且看起来并非无可救药。放了他?他必然回归教团,暴露更多情报。关着他?他们本就不多的资源和精力还要分出来看守。
阿青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面如死灰,蜷缩在角落。
最终,陈恪做出了决定。他走到阿青面前,用“渡舟”割断了他身上的绳索。
“你走吧。”
阿青愣住了,难以置信地看着陈恪。
“回去告诉你的‘传谕使’和同伴,”陈恪盯着他的眼睛,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巡渊者’在此。你们的疯狂,到此为止了。若执迷不悟,下一次,断的就不是绳子了。”
他这是在攻心,也是在传递一个明确的挑战信号。释放阿青,既能彰显底气(尽管是强装的),也可能在教团内部埋下猜疑的种子——为什么会被释放?是不是达成了什么交易?
阿青眼神复杂地看了陈恪一眼,又看了看赵伯和小雨,最终什么也没说,踉踉跄跄地冲出土地庙,消失在昏暗的水道中。
“哥,这样太冒险了…”小雨担忧道。
“我们没有多余的人力和粮食看守他。”陈恪摇头,“而且,我们需要他们乱起来。一个被释放的俘虏,足够让那个‘传谕使’疑神疑鬼一段时间了。”
赵伯叹了口气,默认了这个决定。他更关心的是另一个问题:“这里不能待了。他们很快会卷土重来,或者用更阴险的手段。”
转移,迫在眉睫。
但去哪里?哪里才是安全的?整个淹没区都在教团和各类异常的阴影笼罩下。
陈恪摊开那份简陋的地图,目光扫过之前探索过的区域,最终停留在西北方向,那片靠近山脚、他们曾获取石斑蕨的石灰窑区域。
“我们去那里。”陈恪指着地图上那片被标注为“极度危险”的区域。
“去石魇的老巢?!”小雨惊呼。
“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最安全。”陈恪分析道,“教团的人对石魇心存忌惮,不敢轻易深入。石魇的‘静默’领域虽然危险,但我们有心火,并且已经有过一次应对经验,只要不深入核心,在外围寻找一个落脚点,或许可行。而且,那里的‘石气’或许能一定程度上掩盖我们的气息。”
这是一个大胆到近乎疯狂的决策。但眼下,似乎没有更好的选择。
事不宜迟,他们立刻开始收拾所剩无几的物资。陈恪将最重要的东西——那本深潜教团的古书、剩余的石斑蕨、以及几样关键异常物品(谨慎封存)打包。小雨小心地捧着她的红灯。赵伯则挣扎着起身,将土地庙里几件看似不起眼、却可能蕴含微弱庇护力量的老物件带上。
就在他们准备离开时,陈恪之前虚张声势提到的“石魇”,似乎真的应验了某种预感。
呜———
一声低沉、悠长、仿佛来自大地深处的嗡鸣,隐隐从西北方向传来。不是声音,而是一种直接的大地震动,透过水面传来,让土地庙的梁柱都簌簌落下灰尘。
水面泛起不正常的、细密而规律的波纹。
陈恪脸色微变。他能感觉到,远方石灰窑方向的“石气”变得活跃而…躁动了起来。是因为之前他与聆讯者的心念碰撞?还是因为深潜教团持续的活动,打破了某种微妙的平衡?
“它…更‘醒’了…”赵伯感受着那震动,脸色凝重。
情况比预想的更糟。他们不仅要躲避教团,还要在一个正在“苏醒”的古老异常边缘求生。
没有退路可言。
陈恪背起行囊,搀扶起赵伯,小雨提着红灯在前方探路。三人走出土地庙,登上那条伤痕累累的小船。
他最后看了一眼这个短暂的庇护所,然后毅然划动船桨,向着那片更加昏暗、更加死寂、蕴含着未知危险的石气弥漫之地驶去。
小船在浑浊的水面上划出涟漪,驶向迷雾与沉默的深处。
新的庇护所尚未找到,而身后的追兵与前方的危险,都已悄然逼近。
暗流,正在加速涌动。
(《巡渊者日志》第七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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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预告:陈恪三人在石灰窑外围寻找新的落脚点,必须小心翼翼,既要避开教团的眼线,又要抵御石魇领域无处不在的精神压迫和可能存在的“石裔”攻击。他们发现了一处可能适合藏身的废弃矿洞。同时,深潜教团对阿青的回归反应不一,“传谕使”首次展现出其可怕的手段与深不可测的实力。月圆之夜临近,仪式所需的“活体心核”让陈恪和小雨成为了最明显的目标。而陈恪在石气环境中修炼心火,意外地感受到了与“塬”的更深层联系,一段被遗忘的、关于陈家先祖与“石魇”渊源的记忆,悄然浮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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