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面起雾了。
灰蒙蒙的水汽贴着河面蠕动，像是某种活物。陈恪站在渡口，看着水位慢慢上涨——比昨天又高了半尺。这不合时令，现在才农历五月，离汛期还远。
“阿恪，今天别出船了。”老船夫蹲在石阶上，浑浊的眼睛望着江面，“水色不对。”
陈恪没应声，只是把缆绳在手上绕了两圈。他看见了，江水泛着不正常的墨绿色，水底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发光。这不是好兆头。
“我接了活。”他简短地说，“下游有具浮尸，家属等着。”
“谁的船？”
“李老三的。”
老船夫猛地站起来：“那混账！他接的活凭什么让你去？”
陈恪没说话，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老船夫接过来看了一眼，脸色顿时变了。
“这、这是...”
“规则纸。”陈恪平静地说，“今早出现在我枕头底下。”
老船夫的手在发抖。在临江镇，每个捞尸人都会在某天早上收到这样的规则纸。没人知道是谁放的，但违背规则的人，都死了。
纸上只有七条规则，用血红色的字写着：
捞尸人守则
一、不出夜船
二、不捞无根尸
三、不接枉死人
四、不说死者的坏话
五、不收额外报酬
六、不与尸体共处一室
七、不捞第七具尸体
李老三昨天破了第六条。他把一具溺死的女学生带回自家仓库过夜，今早被人发现时，整个人泡在水缸里，皮肤上长满了鱼鳞状的纹路，已经没了呼吸。
“李老三破了规矩，现在镇上只剩你一个捞尸人了。”老船夫叹气道，“阿恪，你本来不该干这行的...”
陈恪望向不远处的小屋，十六岁的妹妹陈小雨正在门口晾衣服。三年前父母在江上失踪后，照顾妹妹就成了他唯一的执念。要不是为了那笔丰厚的报酬，他绝不会碰这活。
“我得走了。”陈恪检查着船上的装备，“天黑前回来。”
“等等！”老船夫抓住他的胳膊，压低声音，“你记住，规则纸上的话不全是对的。有些规则...会变。”
陈恪皱起眉头：“什么意思？”
“你爷爷没来得及告诉你...规则是会变的，特别是在月圆前后。”老船夫的眼神闪烁，“水神的规则，不是一成不变的。”
陈恪还想再问，远处传来妹妹的呼喊：“哥！早点回来！”
他点点头，启动了小船的发动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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尸体卡在下游的芦苇丛里，是个年轻男人。陈恪按照规矩，先撒了一把糯米在水面，观察尸体的反应——这是判断是否为“枉死人”的方法之一。糯米没有变黑，可以捞。
他小心地将尸体套上绳索，慢慢拉回船上。整个过程不超过十分钟，严格遵守规则。
就在他准备返航时，手机响了。是妹妹。
“哥！你快回来！”小雨的声音带着哭腔，“家里进水了！好多水！”
陈恪心头一紧：“什么水？”
“不知道...就是从门缝里渗进来的，黑色的，有股腥味...”
陈恪猛地抬头，发现江面上的雾更浓了。他立刻发动船只，朝上游驶去。
“你听我说，小雨，立刻去二楼，把门关好，不管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开门，明白吗？”
电话那头传来妹妹惊恐的抽泣声。
“小雨！回答我！”
“哥...水里有东西在动...”
电话突然中断了。
陈恪加速行驶，江水在船下翻滚，墨绿色的光芒更加明显。他想起老船夫的话——规则会变。
如果规则变了，那他遵循的守则还可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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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屋外的水已经退了，但门板上留下了明显的水渍，蜿蜒曲折，像是某种文字。
陈恪冲进屋内：“小雨！”
妹妹从二楼跑下来，扑进他怀里：“哥！你终于回来了！”
安抚好妹妹后，陈恪仔细检查了一楼的情况。黑色的水渍散发着刺鼻的腥味，像是腐烂的鱼虾。更诡异的是，这些水渍在门板上形成的图案，与他规则纸上的符号极其相似。
“刚才有人来过吗？”他问妹妹。
小雨摇头，突然又想起什么：“有个穿黑衣服的女人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没看清脸。”
陈恪心头一沉。在临江镇的传说中，“黑衣女人”是水神的使者，她的出现意味着规则即将改变。
晚上，他把妹妹安顿在邻居家，自己回到小屋研究规则纸。在煤油灯下，他惊讶地发现纸上的字迹发生了变化。
第六条从“不与尸体共处一室”变成了“不与活人共度整夜”。
第七条从“不捞第七具尸体”变成了“不拒绝第七个请求”。
陈恪倒吸一口冷气。老船夫说得对，规则真的会变。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镇上杂货店的老板王老五站在外面，满脸焦急。
“阿恪，帮帮忙！我女儿落水了！”
陈恪看了一眼墙上的钟——晚上十点二十五分。规则第一条：不出夜船。
他摇摇头：“现在太晚了，明早我去捞。”
王老五“扑通”一声跪下来：“求你了！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她现在还活着，在水里扑腾呢！我看到她了！”
陈恪愣住了。活人？这不属于捞尸人的工作范畴。
他正要拒绝，突然想起刚刚变化的第七条规则：“不拒绝第七个请求”。
这是今天的第几个请求？他数了数，从早上到现在，正好是第七个。
规则纸上的字迹突然变得鲜红，仿佛刚刚用鲜血重新描过。
陈恪叹了口气：“带我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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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边的景象让陈恪屏住了呼吸。
月光下，王老五的女儿王小花正在水中挣扎，但奇怪的是，她并没有沉下去，而是在水面上漂浮，像是被什么东西托着。
“不对劲。”陈恪低声说，“正常人早就沉下去了。”
“求你救救她！”王老五哀求道。
陈恪思考着对策。如果规则变了，他是否可以夜船？但如果第一条规则没变呢？
谨慎是他的本能。他没有立即下水，而是从包里取出一卷红线，系在岸边的树桩上，另一端绑在自己腰上。
“我下水看看，你在这里等着。如果红线剧烈抖动，就立刻拉我上来。”他叮嘱王老五。
下水后，刺骨的寒意让他打了个哆嗦。这不是正常江水的温度，更像是寒冬腊月的感觉。
他慢慢游向王小花，距离越近，越觉得诡异。女孩的嘴巴一张一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眼睛空洞无神。
就在他即将触碰到女孩时，腰间红线猛地一紧。他回头，看见王老五正在疯狂拉扯红线。
“上来！快上来！”王老五尖叫，“水底有东西！”
陈恪低头，透过墨绿色的江水，看到水下有一个巨大的阴影正在上升。那阴影的形状不像任何已知的生物，它有着太多的触手和眼睛——太多的，错位的眼睛。
他立即往回游，但已经太晚了。一双冰冷的手从水中伸出，抱住了他的腰。是王小花！她的脸紧贴着他的后背，嘴巴咧开一个不可能的弧度。
“第七个...”她发出低沉的声音，完全不像个少女，“你应约而来。”
红线突然断裂。
陈恪感到一股强大的力量将他往水下拖去。他拼命挣扎，但无济于事。就在他即将被完全拖入水中时，他看到了——水下那个巨大的阴影中央，是一张熟悉的脸。
三年前失踪的父亲的脸。
“规则...是错的...”那张嘴无声地说。
然后，一片黑暗吞没了他。
（第一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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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预告：陈恪发现自己被困在水下的诡异空间，这里有着与临江镇相似的街景，却空无一人。他必须破解规则背后的真相，才能回到现实世界拯救妹妹。而那个酷似父亲的存在，究竟是水神的化身，还是被困住的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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