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络时代，信息传播的速度，比瘟疫还快。
尤其当一件事，被打上了“离奇”、“悬疑”、“灵异”的标签时。
“西郊红衣”失踪案，几个小时，就从一个不起眼的本地新闻，变成了席卷整个互联网的话题。
一开始，人们是理性的。
“什么红影？摄像头噪点吧？老设备了。”
“刑事案件，别过分解读，等通报。”
“会不会是自己想不开，躲起来了？”
但当一个叫“键盘侠K”的人出现后，一切都变了。
键盘侠K，全网最有名的都市传说爱好者，阴谋论学者，“走近科学”的终身黑粉。他的文章，天马行空，旁征博引，极具煽动性。
他在公众号上，发了一篇文章，《红衣索魂：被遗忘的古老禁忌正在复苏！》。
文章开头，他用一种悲悯的口吻说：
“世人愚昧，只信科学，遗忘了镌刻在血脉里的禁忌。当真相降临，他们只会用‘巧合’与‘幻觉’麻痹自己，却不知，那扇门，已经开了！”
他把那段模糊的监控录像截图，锐化，调高对比度，指着一抹几乎看不清的红色噪点。
“看这里！这是什么？光影？不！朋友们，睁大眼睛！这是一个清晰的人形轮廓！一身红衣，体态轻盈，没有重量。这，就是传说中，勾魂的‘鬼差’！”
他又贴出一张雾城西郊的卫星地图，圈出了那棵老槐树。
“再看地点！为什么是这里？我查了《雾城精怪志异》和《南柯异闻录》，都说，槐树属阴，招邪祟。百年老槐，更是阴气汇聚之地，是连接阴阳两界的‘驿站’！”
文章最后，键盘侠K用血红色的粗体字，写下“预言”：
“这不是第一起，也绝不是最后一起！当古老禁忌复苏，规则将重临世间。西郊的老槐树，只是一个开始。醒来吧，朋友们！世界，已经不是我们熟悉的样子了！”
这篇文章，逻辑靠脑补，论据靠瞎掰。
但它火了。
一小时，阅读量十万加。
评论区炸了。
“卧槽！K大牛逼！我汗毛都竖起来了！”
“细思极恐！我奶奶说过，晚上不能在老槐树下待，是真的！”
“有没有雾城本地人？求个现场直播！”
“灵气复苏了？我这就去龙虎山拜师！”
一时间，全网恐慌。
理性的声音，被淹没了。
雾城西郊，废弃疗养院。
警戒线把那棵老槐树围了一圈又一圈，像黄色的游泳圈。
十几名警员在搜索，警犬在叫，但什么都没发现。
警戒线最里面，一个穿黑色劲装、扎高马尾的年轻女人，皱眉看着那棵树。
她叫韩颖，“龙盾局”雾城分部的外勤调查组长。
韩颖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她不信鬼神，只觉得那是科技还没能解释的能量体，或是未被发现的物理法则。
但现在，她也觉得棘手。
“组长。”一个年轻探员拿着报告走过来，脸色发白，“技术科的报告。现场……没搏斗痕迹，没有除失踪者外的第二人DNA。监控录像逐帧修复，排除了光影和设备故障……那个‘红影’，是真实的物理影像，但它的移动速度和形态变化，违背了已知物理定律。”
韩颖接过报告，看完，眉头更紧了。
“也就是说，”她声音很冷，“一个大活人，深夜十一点，被一个物理定律无法解释的红色影子，在一棵老槐树下，弄没了？”
探员艰难地点了点头：“从……证据来看，是的。”
韩颖深吸一口气，太阳穴突突直跳。
这案子，没法用常理办。
“网络舆情呢？”她问。
“主要引爆点，是‘键盘侠K’。我们追踪他的IP，但对方反追踪技术很高，所有线索都指向了海外的虚拟服务器。”
“又是他。”韩颖眼里闪过厌恶。
龙盾局早就盯上这只闻着血腥味就来的苍蝇了，但一直抓不到他。
“通知下去，”韩颖下令，“扩大封锁，二十四小时监控这棵槐树，动用所有高精度探测设备，包括以太波谱分析仪。我不信它一点痕迹都不留！”
“是！”
探员走了。
韩颖看着老槐树，眼神像刀。
不管你是鬼，是怪，还是外星生物。
在我地盘上闹事，掘地三尺，我也要把你揪出来！
但她心里清楚，现代刑侦手段，在这一切面前，显得苍白无力。
调查，从一开始就进了死胡同。
客厅里，陆夜寻瘫坐在地板上，面如死灰。
恐惧，懊悔，自责……像毒藤一样缠着他的心脏，让他喘不过气。
他看着茶几上那本古朴的【空白山海经】。
书页上，有一缕比头发丝还细的光，在缓缓流动。
这就是键盘侠K说的“禁忌复苏”，是龙盾局用高科技也无法解析的“异常现象”。
这就是……世界本源？
因为他写了一句话，世界消耗了“能量”，具现化出一只“红衣鬼”，带走了一个无辜的生命。
随着网上讨论和恐慌的加剧，那缕光，似乎亮了一点。
陆夜寻打了个寒颤。
一个可怕的猜想冒了出来。
他创造的诡异，是以人类的“认知”和“恐惧”为食粮？
讨论的人越多，恐惧的人越多，它的力量就越强？
他拿起手机，刷新新闻。
头条，就是键盘侠K那篇文章的截图，底下是无数狂热的评论。
“天哪！世界这么危险！”
“我再也不敢晚上出门了！”
“呜呜呜，好害怕，今晚要开灯睡觉……”
陆夜寻手脚冰凉。
他只是想搞个恶作预，却好像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
现在，全网的恐慌，都在为他创造的“红衣鬼”提供养料。
再这样下去会怎样？
它会不会变强？会不会不再满足于“亥时之后、独行女子、闻声回头”这种苛刻的条件？
万一它失控了，开始无差别攻击……
那他陆夜寻，就是千古罪人。
不，不行！
不能让事情发展到那一步！
强烈的负罪感和责任感压倒了恐惧。陆夜寻的眼神，第一次变得锐利。
逃避没用。
他必须做点什么，弥补自己的错误。
可是……怎么做？
去警察局自首？
“警察叔叔，西郊的案子是我干的。我往一本破书上写了句话，就成真了。”
他会被当成精神病。
毁了这本书？
他试着撕，撕不动。又拿来剪刀、小刀，想用燃气灶烧，都没用。这东西水火不侵，刀枪不入。
冷静，冷静下来！
陆夜寻强迫自己呼吸，大脑飞速运转。
规则是他创造的，那他是不是也能……修改规则？打上“补丁”？
他拿起笔，盯着空白的书页。
黑狗血？桃木剑？糯米？
他写：“红衣鬼惧怕黑狗血。”
字迹融入书页，消失了。
有用吗？
他没底。总不能现在拎着一桶狗血去西郊，跟“红衣鬼”对质吧？没用，就是送死。
而且，这只是增加了一个“弱点”，治标不治本。失踪的女孩回不来，规则还在。
有没有一劳永逸的办法？
擦除规则？
他写：“撤销之前关于‘红衣鬼’的所有规则。”
这一次，字迹在纸上停了几秒，然后变得模糊，消散了。
不行？
为什么？
陆夜寻盯着书页，沉思。
颁布法令要消耗“世界本源”，撤销法令，也需要代价？还是说，覆水难收，已经生效的规则，无法被抹除？
就像程序员写的代码，有BUG了，不能直接删除，得写新代码去修复，或者用新功能去覆盖。
覆盖？
对了！覆盖！
陆夜寻眼睛一亮。
不能删除，那就用一条新的、无害的规则，去覆盖掉那条致命的规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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