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科长让文达年前就不要去了,有他在单位这两天叮当着,绕晃一下就行了。
还不如去,在公寓反有闲空愁过年。
与汪晧通电话,他们那里全阵以待,就等小邱生了,弄巧就是大年三十晚上甚至初一。文达想去杭州但没有邀请。苇湖呢,眼下自己这种情况,又是独自,想想过年回村回家就······
想一上午,电话告诉母亲患肺炎,不严重但传染,年回不去过了。母亲听这边咳嗽,叮咛后允他。
一个人的春节,就简单了。年货略备点,没贴春联、没放鞭炮,也没包饺子,春晚倒是从头看到尾;没人打电话,他也没打给人,拜年短信稀拉几个。静悄悄过了个年。
幸好初一中午食堂正常营业,因为年饺子还没吃上,欲买一份回去吃。这时就有人截住他不让走,嘴嚷着“搭伙过年、搭伙过年”。大厅冷冷清清的——人都被子女接回家去了,就只一桌有人的,已坐下三个;文达过来空位上坐下正好填满这方桌。这正好也合文达意,大过年还没遇一个人,说句“过年好呢!”一番握手问好气氛立马上来。文达新加了俩菜添上,又喝上一圈酒,四个不熟的人就都熟了。
?一个从未结过婚,一个结过婚但妻子和独生女儿先后亡故,那一个妻子儿女都全但断绝来往——他倒知道文达,文达听这鲁姓人说曾在县酒厂当过副厂长,似也影影绰绰有些记忆。
这鲁姓人一看就“善饮”,也善说:“他奶奶的,我为酒厂做出了多大贡献,大师傅是我从四川请来的,技改是我脑子想出来的,这上交的利税里面有我姓鲁的一份——最后竟把我送进去了。我受贿我是凭本事受贿,我受的是个人的又没贪厂里的,我玩女人我也是凭本事玩,硬往怀里送······”
见说话走扯忙劝,劝还不悦,逮酒撒气。又敬文达。文达胃翻腾想吐,只意思一下。鲁姓人就说:“我敬你酒,我喝起了,你用嘴沾一下,你什么意思——觉得我蹲过监狱的人不配和你喝,我工厂副职高攀不上你当过局长的······”文达听他骂娘就回骂。那鲁姓人抡拳头给了文达一下。文达捂眼仰倒。众人见血从文达指缝溢出,忙扶去养老中心医院。
有人要报警被文达制止。
那鲁姓人也早不见了踪影。
倒没大碍,只眼部毛细血管破裂,不需包扎,消炎除理即可。
肿痛中来了喜事:小邱生了,八斤一两大胖小子。
文达喜泪满脸,激动的语无伦次:“我有孙子了、我有孙子了······好好,太好了!”马上就想动身赴杭去看孙子。电话里汪晧没吱声,停了一下,说:“看看等疫情缓解再说吧。”
初七早晨照镜子一看,右眼依然乌青似熊猫眼;在家又恢复两天,黑眼圈不多明显,才去上班。
刚过完年,局里科里都没事。
祝科长分外热情,笑咪咪跟前来,说有个事,请老领导给参谋参谋。
三月份人事有调整,这对他是个机会。文达以为他还想干办公室主任。不了,他想直接提副科,“我也过不惑之年了,还再到那窝去伺候人?”
文达问局里意见。
“还不得多靠局长您的威。班子里头哪个没跟您干过,你说句话,别说别人,就是郑局长,他能说个不字?”
应不会这么简单,不过,祝科长确也干不少工作。文达答应找郑局长;卡没要他的。
不料郑局长断然回绝。
“年前,你还没来,才被局处分了。”文达问原因,郑局长叹气说:“同样的错误犯一次是问题,犯两次那就是毛病。这句话还是你讲的。祝宏图这毛病没法治。给人家镇街写“卫健”稿子,上了报纸,又手伸多长······”说着抽屉翻出举报信。
看老领导脸色,郑局长又说,让他吸取教训、安心工作,等影响期过了,这次没有下次不一定没有!
祝科长明知“处分”是症节,以为抬出老局长让他老下属搬不动,不想郑局长这么坚决。“没有你能有他的今天?一点面子不给你,还有良心吗?”
元宵节后,县里干部调整;局里推荐上去的,悉被提拔。其中一位,论资历、才能、成绩,祝科长均看不上,认为远不如他的,也高升;受刺激不小,两天没来上班。
此后性情大变。
这日他一身酒气回科,让文达下班前,别忘给秦科长报材料,说自己喝酒忘事。
“秦科长?”
“就小秦。”
乍听改称呼文达一时没意会。祝科长嘴叼烟,唔噜不清的称小秦有官运,才跟他干不到两年就县局调市局;市局宣教科长提拔后副科长主持工作,副科长现又下派挂职村第一书记,今天上午市局宣布宣教科现由小秦主持工作——带一帮区县局借用的人跟他干——现是他顶头业务上级!
文达也暗赞。“秦科长”是当初他从别单位挖来的,现看,没挖错。
“看我混的,培养的兵都当我领导了,很快人就副县,我这还副科不是······”随酒嗝出来一股酒气,呛得文达打喷嚏。
?“谁能没错,这回提拔的哪一个没错——成天把我当驴使,这点错,就不能挡挡,遮遮?信不信我一个电话打过去,让他们都受症!”
文达自然是劝他。
祝科长嫌劝。连句话老下属都不听,还护这些人。“当时你让我干了办公室主任,我不就早好了?!”
文达瞥这喝酒人一眼,没理会,心道:“好意思提这事!真糊涂还是假糊涂?宣传人家一回就报销发票要笔记本电脑,事发不是局硬揽下——纪委能处理轻你?又岂有再让你干办公室主任之理?”
“叭’一声响,文达没看清什么缘故,祝科长茶杯落地上。屈身去清理又扎破手。疼得他嗷嗷叫骂,一边拿脚猛踹茶杯残骸。面目狰狞得同初一搭伙过年那鲁姓人,是一个样,令文达心惊。
茶杯是焦瓷的,泡茶不苦,自己没舍得用送祝科长的。文达心里可惜它。
县里工作日禁饮酒,纪委明查暗访。祝宏图一阵子没喝。松后这日又饮。
酒似不多,回来吸烟和文达闲说一会子。笑言,天天当驴,累快要死了,县里又要‘人才优选’,让文达找郑局长给科弄一个。
这不行。为祝科长个人事,可以;科事有科长在他这个返聘临时工出头,不妥。
见文达不应声,祝科长又说了一遍原话。文达话只好讲出来,并很坚定。
“你不去是吧?——那好老汪!从明天起,科里材料我一份你一份写。我也不当这好人了——你拍拍脯肋说句良心话,来科里让你写过材料吗?这拿你脸用一下都不行,拉倒!”
文达被他嘟噜懵了。那声“老汪”自己一直主动让他叫,他真叫了,又觉得·······
第二天祝科长懊悔喝酒话说重了,给文达道歉。不过他又说昨天自己也没喝多,话虽冲但也是为文达好,“你想想,你一点活不干,拿六千多工资——不少人对这有意见,特别那些临时工!局里变相照顾你,谁不知道?现在还有憨人?真有挑事的······”
祝科长一双眼又细又小,眯缝成线,裹里面的眼神若隐若现。文达望着,觉得不喝酒的祝宏图比喝酒更可怕。这哪是印象中的他。
硬头皮去找郑局长。
祝科长听文达回来说“给”,高兴得上烟敬茶,说“老帅出马一个顶俩”。
文达说,谁去找都给,不去找也给,申请计划早报人事局了,局里排第一的就是政研信宣科。
来不来人,文达也写些简报信息材料了,看祝科长一个人——确忙。
就写材料,二人还作了探讨。
“就同练拳是一样,拳不离手,别说时间多长了——一天不练就手生。”
祝科长“拳喻材料”说法,文达认为极是,还举例县委办证明,没说当初文学往材料转多难,只说下功夫写的掉头发。眼观祝科长头发,说你这个好,越写它越多,再写不掉。
祝科长听着受用,一笑,拿给他材料。
见改得花瓜也似,文达一脸窘。
又一回又是一“花瓜”。
“跟你上次说的样,多年没摸笔弄材料,乍一再招它,手生!”
祝科长又一笑,说少写小说就不生了。
文达心一惊,自己怪小心谨慎了,是怎么给他发现的?不由面红。
这天听屋门外咚咚脚步,文达不自觉起身,以为祝科长中午又喝酒了。
没喝,但脸比喝还难看,铁一般青。
进屋甩桌上一份材料,手敲着桌说:“看写的!让郑局长拍桌子讻,说我越写越不如以前,满篇文学腔!——是敷衍应付他。”
文达低头一看,是那调研报告。当时写完专门打电话问过祝科长。他那几天被市局抽去筹备活动,说忙,来不及看,局里要,就先报吧。
“郑局长郑局长说,秦科长秦科长说,每次报市局材料都给你改花搭,相当我重写。”
祝科长让赶紧把小说扔一边去!说他当局长时,谁弄文学闲撇子就讻谁,讻得自己和另一写诗的不敢再招,现到了他——为什么再说就不听呢?
文达头耷拉下来。
“不是我打击你,知天命的年纪还再捣鼓小说,不信还能鼓捣出名堂来?”又说马上要开的两个大会材料多极了,“我明确告诉你,老汪,咱一人一份写。”祝科长眼瞪圆了,似乎也没那么小。“当然,你也可以不写,继续写你的小说——那对不起!我这科小,盛不下你当过局长的老佛爷,请你走人——或是我走!”
嚓嚓两下,祝科长把材料撕了。
好歹在这还能干点,别的科又能干什么?再去为难郑局长?
文达想着,赶忙就到电脑里把原稿提出来,改写。
材料才改了一半,苇湖老家来电话,说三老爷死了,让速回奔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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