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音方落，那半腐的躯体，也便是莫问机，口中发出一声非人的尖啸。
只见他十指箕张，如弹琵琶，一道道无形丝线自他指尖弹出，牵动着那上百具尸首。
只听得“咯咯”连声，关节扭动，那百具尸首竟似听到了将令的兵卒，齐齐转过身来，一双双空洞的眼眶中，幽绿色的蛊火陡然燃起，死死锁住了停尸窟中央那道孤单的身影。
此地阴风顿起，尸臭混杂着怨毒之气，浓得几乎化不开，寻常人在此间站上片刻，只怕便要神魂冻结。
莫问机立于百尸之后，犹如一尊驾驭鬼蜮的魔君，干枯的脸上咧开一个扭曲的笑：“我这百鬼夜行阵，乃是以玄丹境修士的怨念为主，辅以九十九具聚气境武者的尸身炼成，每一具尸体内都藏着我的宝贝‘爆裂尸蛊’，就算是你，又能杀得几回？”
说时迟，那时快，他话音未落，当先一具尸傀已然猛扑而至！
那尸傀生前想是个身形魁梧的武夫，此刻行动起来，虽僵硬却势大力沉，一爪抓来，带起一阵恶风。
凌霄神色不动，手腕一抖，那玄铁拘魂链“哗啦”一声，如黑蟒出洞，后发先至，精准地缠上了那尸傀的脖颈。
他真元一吐，口中轻喝：“噬魂！”
链身之上，幽光一闪，一股无形震波透体而入。
那尸傀动作一滞，眼中的蛊火瞬间黯淡下去。
然而，凌-霄尚未来得及收回铁链，只听“噗”的一声闷响，那尸傀竟当胸炸开！
一团墨绿色的毒液夹杂着碎骨烂肉，化作一片毒雾，劈头盖脸地泼洒而来！
好个凌霄，临危不乱。
他脚尖一点，身形如一片落叶般向后飘出三尺，险险避开那毒雾。
毒液落在地上，石板立时被腐蚀得“嗤嗤”作响，冒起阵阵黑烟。
他目光一凝，已是明白了莫问机的歹毒之处。
这些尸傀并非关键，关键是藏于其体内的自爆蛊虫，一旦击碎尸身，蛊虫便会爆裂，溅出剧毒，让人防不胜防。
若是寻常武者，便是在这车轮战与毒雾的消耗下，也要活活被拖死。
一念及此，又有七八具尸傀从四面八方合围而上。
凌霄深吸一口气，掌中拘魂链陡然舞动起来，链影霍霍，化作一张疏而不漏的铁网，将自身护得风雨不透。
他不再去硬碰那些尸身，而是催动“噬魂震颤”的神通，将那无形震波凝聚成针，透过尸傀的皮肉，直刺其丹田气海之中——那里，正是爆裂尸蛊的巢穴！
“嗡…嗡…嗡…”
一连串低沉的闷响自尸傀体内发出。
只见那些扑至近前的尸傀，眼眶中的蛊火逐一熄灭，而后身子一软，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再无半分动静。
这等精准打击蛊核的手段，直看得后头的莫问机眼皮乱跳。
只是，双拳难敌四手。
尸傀的数量实在太多，前仆后继，悍不畏死。
凌霄虽能精准灭杀，但真元的消耗亦是巨大。
斗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他已被逼退至停尸窟的一处角落，背后是冰冷的石壁，退无可退。
空气中，弥漫的怨毒与尸气愈发浓烈，吸入肺中，便如刀割火燎。
凌霄的脸色渐渐泛白，呼吸也粗重了几分。
莫问机见状，发出一阵得意的狂笑：“哈哈哈！我看你还能撑多久！给我上，耗死他！”
凌霄背靠石壁，眼中却闪过一抹决绝的狠厉。
他心下一横，竟是行险一搏！
只听他心中默念法诀，《九幽镇狱诀》轰然运转！
霎时间，他整个人仿佛化作一个幽深的漩涡。
周遭空气中那浓郁的怨毒尸气，本是侵蚀生机的剧毒，此刻却如百川归海一般，疯狂地涌入他的四肢百骸！
换作他人，此举无异于饮鸩止渴，当场便要化为一滩脓血。
可这《九幽镇狱诀》本就是镇压炼化世间一切阴邪之气的无上功法，此等毒气，于它而言，正是大补之物！
凌霄只觉经脉中传来撕裂般的剧痛，但他咬紧牙关，强行将这股狂暴的力量炼化归一。
只听他体内发出一声仿佛壁障被冲破的闷响，聚气境八重、九重……瓶颈一瞬而破！
一股远比之前更为强大的气息冲天而起，直达聚气境巅峰！
“什么？！”莫问机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凌霄猛然睁眼，双目之中精光爆射。
他长啸一声，身形如炮弹般自角落中冲出，手中拘魂链裹挟着新生的雄浑真元，横扫而出！
“给我破！”
“哗啦——”
链影过处，十数具尸傀竟被拦腰扫断，断口平滑如镜，内里的蛊虫尚未来得及引爆，便被链上附着的镇狱真气震成了齑粉！
莫问机见状，又惊又怒，眼中闪过一丝疯狂：“这是你逼我的！本命蛊，蚀心雷蝎，去！”
他猛地一拍胸口，吐出一口紫黑色的心头血。
那血在空中化作一道符文，印在他面前的虚空之中。
只听“滋啦”一声，虚空裂开一道缝隙，一只通体乌紫、背生双翼、遍体缠绕着细密电弧的狰狞蝎子从中钻出！
此蝎一出，一股毁灭性的气息瞬间笼罩全场。
它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化作一道紫色电光，快得肉眼难辨，直取凌霄心口要害！
这一击，已然超出了聚气境的范畴，便是玄丹境初期的强者在此，也未必能接下！
千钧一发之际，那玄铁拘魂链似有灵性，不及凌霄号令，已然自行护主！
只见乌光一闪，链条瞬间在凌霄胸前盘成一面小盾，“铛”的一声脆响，竟是硬生生挡住了雷蝎的致命一击！
噬魂震颤的神通同时发动，那雷蝎被震得浑身一麻，攻势出现了刹那的停滞。
便是这短短的半息！
凌霄眼中杀机一闪，他抓住这转瞬即逝的破绽，左手探入袖中，将那仅剩的一包千年寒蟾舌粉尽数扣在掌心，不退反进，欺身而上，一掌猛地拍向那雷蝎大张的口器！
“唧——！”
雷蝎何曾料到此变，被那至寒至纯的粉末灌了一嘴。
只听“滋滋”连声，如滚油泼雪，它身上缠绕的紫电瞬间熄灭，坚逾精钢的甲壳上迅速凝结起一层冰蓝色的寒霜。
下一刻，拘魂链如灵蛇般缠绕而上，猛然绞紧！
“咔嚓！”
那凶威赫赫的本命蛊，竟被当场冻僵，而后绞成了一地冰晶碎末！
“噗——！”莫问机如遭雷击，狂喷出一大口逆血，气息瞬间萎靡下去。
他双目赤红，指着凌霄，嘶声力竭地吼道：“你懂什么？！你什么都不懂！当年我揭发皇室暗中炼制‘龙脉人蛊’，以万民为药，他们非但不信，反说我走火入魔，将我打入天牢！哈哈哈哈……现在，我就要让这天下所有人都尝尝，被当成材料的滋味！”
凌霄手持铁链，一步步逼近，声音冷如寒冰：“你若真是义士，就该将真相昭告天下，而不是拿这些无辜狱卒的性命，来成全你那扭曲的复仇！他们与你口中的仇人，又有何异？”
话音未落，他身形一晃，已然出现在莫问机身前。
但他挥出的拘魂链，却并非打向莫问机本人，而是精准地敲在了其胸前挂着的一枚玉佩之上！
那玉佩雕工精美，上刻云鹤图样，正是御医的身份象征。
“啪！”
玉佩应声碎裂。
也就在这一瞬间，凌霄的脑海中，系统冰冷的提示音轰然响起！
【检测到连续三项重罪行为——亵渎尸体（十七具）、炼制邪蛊、谋害官差（三人），符合‘天道审判’累积条件，解锁特殊功能——天罚之眼·溯罪！】
下一刻，凌霄只觉双目一阵灼热，眼前的世界轰然变化！
在他视野之中，莫问机的身影竟诡异地分裂成七道淡淡的虚影，每一道虚影，都在重复着他过去七日之中的一桩罪行。
第一道虚影，在深夜的义庄，盗取新丧之人的骨灰；第二道虚影，操控着陈瘸子，将“腐心藤灰”混入药材；第三道虚影，在皇帝御膳房外，用一只替身蛊替换了送入宫中的食盒……一桩桩，一件件，所有的阴谋诡计，所有的肮脏手段，在“天罚之眼”下无所遁形！
凌霄心念一动，取出一枚空白玉简，将眼中所见的一幕幕，尽数刻录其中。
他高举着这枚闪烁着光影的玉简，立于停尸窟的出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每一个角落：“这些，够不够为你赎罪？”
恰在此时，一阵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哐当”一声，停尸窟的大门被猛力撞开，刑堂副统领秦岳手持大刀，率着一队刑堂精锐冲了进来。
当他看清这满地的尸骸、狼藉的密室，以及那枚玉简上不断闪现的、莫问机投毒盗骨的清晰影像时，一向刚毅的面容上，第一次浮现出骇然与震动。
他的目光从玉简移开，死死地盯住了凌霄，那眼神中，第一次带上了深深的敬畏：“你……你是怎么查到这些的？”
凌霄缓缓收起玉简，淡淡道：“天道有眼，罪不容赦。”
莫问机被精锐们用特制的玄铁毒笼锁住，浑身经脉被封，再无反抗之力。
在被押走的前一刻，他忽然抬起头，冲着凌霄狞笑起来：“你以为这就完了？无生门早已渗透了这座天牢……你谁也救不了，谁也救不了！哈哈哈……”
凌霄望着他癫狂远去的背影，眉头微蹙。
【叮！
成功审判玄丹境罪犯‘莫问机’，侦破‘腐尸谜案’，累计获得天道功德120点。】
【累计功德已达100点，功德商城第二层级开启——可兑换‘神级功法’与‘秘传阵图’。】
系统的提示音在脑海中响起。
凌霄却没有立刻查看，他的目光穿过幽深的甬道，望向天牢的最深处，仿佛能看到那根贯穿地心、镇压着无尽妖魔的巨大青铜神柱。
无生门……
他低头看了一眼手中那枚尚有余温的玉简，其上，莫问机在义庄盗取骨灰的画面，正缓缓隐去。
看来，这天牢里的水，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深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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