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冽的目光如刀锋般刮过那根青铜柱,柱身上残留的赤芒仿佛感应到了这股森然杀意,不甘地闪烁了几下,终是彻底黯淡下去。
这第七层血狱,又恢复了往日的死寂,只余下空气中淡淡的血腥与硫磺气味,诉说着方才那场无声的凶险。
凌霄深吸一口气,并未因一时的胜利而有半分松懈。
他缓缓走到李三那具尚有余温的尸身旁,蹲下身子,心中默念一声:“天罚之眼,开!”
刹那间,周遭世界在他眼中褪去了原本的色彩,化作一片灰蓝。
万事万物,皆以其本源的形态呈现。
只见李三的尸身之上,正有一缕比发丝还要纤细的赤黑怨气,自他七窍之中缓缓渗出,如受牵引的游丝一般,竟不向上飘散,反是蜿蜒着沉入脚下冰冷的石板地底,被一股无形之力悄然抽走,不知去向。
凌霄双眸微眯,寒光一闪而过。
“这妖王残魂,是在向外传递讯息?还是……地底之下,另有接应之人?”他心中疑窦丛生,只觉这天牢深处,远比他想象的更为波谲云诡。
此事暂且按下不表。
到了次日清晨,天牢第五层忽然传来一阵骚动。
只见两名身强力壮的狱卒,抬着一领破烂的草席,上面躺着一具囚犯的尸首,正要送往乱葬岗。
那尸身通体发黑,皮肤大面积溃烂,散发着一股令人作呕的恶臭。
二人面色发白,脚步匆匆,行至通往第六层的血狱甬道口时,只听“噗嗤”一声轻响,那尸首脖颈处竟毫无征兆地裂开一道细缝。
一股腥臭的黑液,如箭般从中激射而出!
其中一名狱卒躲闪不及,被那黑液溅了满脸。
他只“啊”地惨叫一声,便丢下草席,双手在脸上疯狂抓挠,随即浑身剧烈抽搐,口吐白沫,直挺挺地倒在地上,不过几个呼吸间,便没了声息。
另一名狱卒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逃离了现场。
这边的动静,早已引来不少人的注意。
凌霄恰好当值巡逻至此,他远远站着,并未上前,只将天罚之眼催动到极致。
他的目光穿过慌乱的人群,精准地落在那具引祸的死囚尸身上。
只见那死囚脖颈溃烂之处,隐约可见一圈细密的环状齿痕,极似某种毒虫啃噬所留。
而当他的目光扫过那滩残留的黑液与逸散的阴毒气息时,系统界面上,竟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波动,并迅速弹出了一行旁人无法看见的血色小字:
【气息标记:毒蛊真人·莫问机】
【状态:已注销(三年前于焚魂台伏诛)】
莫问机?
凌霄心头一震。
这个名字他有些印象,是天牢档案中记载的重犯。
是夜,凌霄借着打扫的名义,悄然潜入了尘封已久的档案库。
库中阴暗潮湿,书架上积满了厚厚的灰尘。
他费了好一番功夫,才在一排不起眼的卷宗里,寻到了关于“毒蛊真人”莫问机的记录。
卷宗上载明:莫问机,前太医院首座,因痴迷炼制“九转长生蛊”,以活人为药引,残害上百条性命,触怒龙颜,被大胤皇室判以魂火焚身之极刑,挫骨扬灰于乱葬岗。
看到此处,凌霄眉头紧锁。
人既已伏诛,骨灰都扬了,这气息又是从何而来?
他接着往下翻阅,目光忽然定格在一行用朱笔额外标注的附录小字上。
“……行刑之时,其犯右臂为魂火所噬,意外脱落,未被完全焚毁,后由内务府秘密收回,送入天牢药房,封存为‘祛毒实验品’之用……”
天牢药房!
凌霄放下卷宗,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人都死了三年,气息却还在天牢里活动……要么,是他当年使了金蝉脱壳的手段诈死;要么……便是有人替他在这天牢里活着。”
此事愈发透着邪门。
第三日,天牢中又有一名狱卒暴毙,死状与先前那人一般无二,皆是浑身发黑,皮肤溃烂而亡。
一时间,天牢上下人心惶惶,疫病之说不胫而走。
上层很快下达了严令,封锁消息,严禁任何人私下议论,违者一律杖毙。
这番欲盖弥彰的举动,更让凌霄坚信其中必有鬼祟。
他面上不动声色,暗地里却将几个可疑之人一一纳入眼中。
很快,一个不起眼的身影进入了他的视线——陈瘸子。
这陈瘸子是天牢里的扫尸人,平日里沉默寡言,负责处理各种尸首,因一条腿有残疾而得名。
凌霄却留意到,每至子夜时分,这陈瘸子都会独自一人提着一盏昏暗的油灯,进入早已废弃多年的旧停尸窟,且总要待足半炷香的功夫,方才悄无声息地离开。
那里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凌霄心中已有了计较。
他不再被动等待,而是决定主动出击,亲自将那藏在暗处的鬼魅给钓出来。
是日午后,他在巡逻途中,经过一具刚刚被抬出的腐化尸体时,脚下好似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一个踉跄,右手不偏不倚地“误触”到那具尸体溃烂流脓的手臂上。
“哎哟!”凌霄惊呼一声,仿佛被烫着了似的猛地缩回手。
周围的狱卒见状,纷纷变色,避之唯恐不及。
只见凌霄的手臂上,那沾染了尸液的地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发黑、肿胀,一条条黑色的血线如毒蛇般向上蔓延。
他只觉眼前一黑,身子一软,便踉踉跄跄地倒在地上,口中喷出一口黑血,人事不省。
众人大惊失色,慌忙将他抬起,作为天牢中首个被尸毒“感染”的病例,送往了专为隔绝疫病而设的隔离石室。
石室之内,阴冷潮湿。
凌霄静静地躺在冰冷的石床上,双目紧闭,呼吸微弱,看似已是神志模糊,命悬一线。
实则,他体内,《九幽镇狱诀》正悄然运转。
那股侵入体内的阴毒之气,在他雄浑真元的包裹压迫之下,根本无法扩散分毫,反而被一步步逼至他的指尖。
最终,只听“噗”的一声轻响,一颗米粒大小、漆黑如墨的血珠,被他从指尖弹出,落入墙角缝隙,瞬间腐蚀出一个小坑,再无声息。
毒既已解,戏却要接着演。
他依旧维持着中毒濒死的假象,暗中却将天罚之眼催动,将全部心神都凝聚在石室门外。
夜色渐深,万籁俱寂。
“吱呀”一声轻响,石室的门被从外面悄悄推开了一道缝。
一道瘦削跛行的身影,如鬼魅般闪了进来。
正是那扫尸人,陈瘸子。
他蹑手蹑脚地走到凌霄床前,蹲下身子,鼻子凑近凌霄的脸,像野狗一般用力嗅了嗅。
片刻之后,他喉咙里发出一阵满足的咕哝声,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喃喃道:“毒性纯正,火候正好……师父见了,定会满意的。”
说罢,他便又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将门轻轻掩上。
石床上,凌霄缓缓睁开了双眼。
那双眸子里,哪有半分中毒的虚弱,只剩下如刀锋般锐利的寒光。
“鱼,上钩了。”
子时将至,天牢之中阴气最盛的一刻。
凌霄忽然感觉到,一股比夜色更深沉的阴冷气息,正自旧停尸窟的方向缓缓蔓延而来,那气息之中,还夹杂着一阵极其细微,如同无数甲虫在地上爬行时发出的“沙沙”声。
他心头一凛,强行压下起身的冲动,身形一动,如狸猫般无声无息地滑下石床,闪身藏入了石室顶部一个用于通风的暗格之中。
他收敛全身气息,透过格栅的缝隙,向下俯瞰。
只见陈瘸子再次跪伏于地,这一次,他并非祈祷,而是在行一种诡异至极的仪式。
他背对着凌霄,那伛偻的脊背上,衣衫之下,有什么东西正在剧烈地蠕动。
“噗”的一声,他后颈的皮肤猛然裂开,一条足有手臂粗细、通体呈肉红色的肥硕蛊虫,竟从他的脊椎里钻了出来!
那蛊虫的尾部,赫然与他的脊骨相连,仿佛他整个人,都成了这只怪虫的宿主与养料。
蛊虫的头部,是一个布满利齿的圆形口器,此刻正缓缓张开,喷出一股股浓郁的雾状黑气。
黑气迅速弥漫开来,笼罩了停尸窟内那十几具早已僵硬的干尸。
刹那间,令人头皮发麻的一幕发生了。
那十几具原本死气沉沉的尸体,竟齐刷刷地睁开了眼睛!
他们的眼眶里没有瞳孔,只有一片瘆人的纯黑。
紧接着,他们缓缓地、僵硬地从停尸板上坐了起来!
凌霄藏于暗处,只觉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他心头剧震,一个可怕的念头浮现出来:“他不是在复仇,也不是在炼毒……他是在养尸!他要炼一支尸蛊大军!”
这,已非寻常的阴谋诡计,而是足以颠覆王朝,引来灭世之灾的滔天祸事!
凌霄的呼吸几不可闻,他缓缓将目光从那片人间炼狱般的景象上移开。
此刻,他已不能再等。
他身形一动,如一缕青烟般无声无息地滑出暗格,巧妙地避开远处提着灯笼巡夜的狱卒,整个身影瞬间没入了更深、更沉的黑暗之中。
他的目光,却已穿过重重石壁与铁栏,望向了天牢之中,那唯一一处终年都飘散着浓郁药香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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