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疤脸吴大疤瘌早就知道辅兵营开拔前会有这么一场“惯例”对练。
所以他特意出现在老卒的队伍里，目的就是借着这个“合理”的机会，好好教训一番江彻这个不知天高地厚、让他昨日颜面尽失还赔上两坛好酒的辅兵杂碎！
两坛上好的烧刀子，那可是他差不多一个月的饷银！
就因为这小子，白白送了出去，这口气他怎么可能咽得下？
而在看到刀疤脸带着狞笑径直朝自己走来的那一刻，江彻心下便彻底明了——这一场，绝非普通的对练，对方挟怨而来，绝不可能留手！
自己若稍有疏忽，下场恐怕就不是皮肉伤那么简单，重伤致残都是轻的！
没有所谓的裁判吹哨，也没有任何明确的开始指令。
随着对面老卒们一阵哄笑和怪叫，十几名老卒便如同虎入羊群般悍然压了上来，各自寻找自己的目标。
不出任何意外，刀疤脸的目标明确无比，就是江彻！
他嘴角咧开，露出参差不齐的黄牙，带着残忍而快意的笑意。
“小子，昨天挺横啊？今天爷爷教你什么叫规矩！”
话音未落，刀疤脸一步猛踏地面，借着冲势跃起，碗口大的拳头带着呼啸的风声，直接砸向江彻的面门！
这一拳势大力沉，若是砸实了，鼻梁骨断裂都是轻的。
当着营中诸位统领的面，打死江彻他是不敢的。
但“失手”废掉对方，比如打断几根肋骨，或者留下点暗伤，让他撑不到边关就一命呜呼，他还是有把握能做到，并且不会受到太大惩罚。
他相信，只要自己下手够“准”，这个仇，就算报了！
拳风扑面，带着一股汗臭和戾气。
江彻瞳孔微缩，咬着牙，凭借着献祭后增强的反应和速度，猛地一偏头！
呼！
拳头擦着他的耳廓掠过，带起的劲风刮得他脸颊生疼。
一击落空，刀疤脸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但动作毫不停滞，另一只拳头如同毒蛇出洞，紧随其后，直捣江彻心窝！
同时脚下步伐紧逼，招招狠辣，意图封锁江彻的闪避空间，占尽上风。
在外人看来，江彻只有狼狈躲闪、踉跄后退的份，险象环生。
若他还是之前那个孱弱的辅兵，恐怕不出三招，就会被放倒在地，任其蹂躏。
但……已经献祭成功，体质得到全方位强化的江彻，早已不是刚入营时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模样！
能硬生生摁住一匹受惊战马的力量，岂是等闲？
招式他不会，军中搏杀技巧更是一片空白，下盘也因为缺乏系统训练而算不上多稳。
但有时候，当力量大到一定程度，足以弥补甚至碾压这些技巧上的缺陷！
踉跄着连退数步，看似被逼到了角落，江彻眼中狠色一闪而逝，不再一味躲闪！
他看准刀疤脸一拳用老、中门微开的瞬间，猛一咬牙，不管不顾地合身扑了上去！
如同蛮牛冲撞，双臂死死抱住了刀疤脸粗壮的腰部！
“嗯？”
刀疤脸一惊，没料到江彻敢近身缠斗。
他反应也快，蒲扇般的大手抓住江彻的肩膀和后背，腰部发力，猛然向上一提、一甩！
试图将这个不知死活的小子狠狠摔出去！
若是寻常辅兵，这一下必然被甩飞。
但江彻的双臂如同铁箍，双脚如同生根，刀疤脸一甩之下，竟感觉如同在撼动一根石柱，没能甩脱！
“找死！”
刀疤脸心下冷哼，眼中凶光毕露，毫不犹豫地举起右肘，如同重锤般，借助身体下压的力量，狠狠朝着江彻的背心砸落！
“砰！”
一声闷响！
强劲的力量结结实实地落在江彻背上，让他喉头一甜，双腿忍不住一软，差点跪倒。
但他硬是凭借着强韧的体魄和一股狠劲，强行撑住！
剧痛反而激起了他骨子里的凶性！
几乎在硬抗这一肘的同时，江彻蜷起的右腿膝盖，如同蓄势已久的毒龙，由下至上，朝着刀疤脸毫无防护的胯下要害狠狠撞去！
这一下，又快又狠，完全是搏命的打法！
“啊——！”
刀疤脸万万没想到江彻如此凶悍，竟能硬抗他一肘并瞬间反击！
他虽紧急扭胯避开了最要害的位置，但江彻的膝盖还是结结实实地撞在了他大腿内侧的软肉和神经密集之处！
钻心的剧痛瞬间席卷全身，让他忍不住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整个人都抽搐了一下，力道骤减。
一击得手，江彻岂会放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
他根本不顾背上火辣辣的疼痛，爆发出全部的力量，如同旱地拔葱般，抱着刀疤脸的腰部猛然向上发力！
“给我倒！”
伴随着一声低吼，刀疤脸下盘失衡，庞大的身躯被江彻硬生生抱起，旋即一个迅猛的侧摔！
“轰！”
尘土飞扬！
刀疤脸被结结实实地砸在坚硬冰冷的地面上，摔得七荤八素，眼冒金星。
江彻毫不停歇，如同猎豹扑食，直接骑坐在刀疤脸身上，将他死死压住！
然后，握紧那蕴含着远超常人力量的拳头，咬着牙，朝着身下这张令他厌恶的脸和身躯，疯狂挥出！
“砰！”
第一拳砸在试图格挡的手臂上，骨裂声微不可闻，但刀疤脸的格挡架势瞬间崩溃。
“砰！”
第二拳穿过防御的空隙，狠狠砸在他的颧骨上，皮开肉绽，鲜血迸溅。
“砰！”“砰！”“砰！”
拳头如同雨点般落下！
胸口，肩膀，脸颊，腹部……哪里有空档，江彻的拳头就往哪里砸！
每一拳都倾注着他昨日被威胁的愤怒，今朝被逼迫的狠厉，以及对这个弱肉强食世道的无声控诉！
他在宣泄！在报复！
昨日对方打上门来，他碍于实力和地位，只能忍气吞声，在寒冬腊月里脱下棉服自证清白，受尽屈辱。
但现在，有了力量，有了机会，他就要十倍百倍地还回来！
对方想废了他，那他就先废了对方！
乱世之中，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别……别打了……我认输……我认输啊……”
刀疤脸双臂早已被打得麻木无力，只能蜷缩着身体，护住些许要害，发出含糊不清、带着哭腔的求饶声。
他的脸肿得像猪头，鲜血糊了满脸，身上不知断了几根肋骨，每一次吸气都牵扯着剧烈的疼痛。
而他们这边激烈的战况，早已引起了整个校场的关注。
无他，因为与江彻同一批上场的十几名辅兵，早已如同之前几批一样，全部都被老卒们干净利落地放翻在地，呻吟不止。
之前所有上场的辅兵，也无一例外全败。
唯有江彻，这个原本不起眼的辅兵，竟然逆势而上，不仅扛住了老卒的猛攻，此刻更是将一名凶名在外的老卒骑在身下疯狂暴揍！
甚至在对方连连求饶的情况下，都没有丝毫停手的意思！
那凶狠的模样，那狂暴的力量，让所有看到的人都感到一阵心悸。
“砰！”“砰！”
拳头依旧在落下。
“住手！”
“小子，快住手！”
周围几名与刀疤脸相熟的老卒，此刻再也看不下去了。
他们呼喊着冲上前，便准备强行拉开状若疯狂的江彻。
若是真让刀疤脸被一个辅兵活活打死在校场上，他们这些老卒的脸面也就丢尽了。
可江彻却如同红了眼的野兽，一边继续挥拳砸向身下的刀疤脸，一边用肩膀、手臂格挡、撞开试图拉扯他的老卒，动作粗暴而有效，一时间，三四名老卒竟近不了身，场面一片混乱。
随着喧闹声加剧，这边的异常骚动也终于引起了校场边缘，一直旁观的那些统领们的注意。
为首者是一名身着精良皮甲、面容威严的中年将领，他轻抚着下颌的长须，饶有兴致地看向场中那个正在发狂的辅兵，对身旁的刘副统领问道：
“刘志，没想到你这辅兵营里，还藏着如此好苗子？悍勇如斯！他叫什么名字？”
刘副统领刘志连忙躬身回道：“回朱校尉，此人名为江彻，籍贯阳谷县，原是一渔民之子。”
辅兵营数百人，想记住一个人非常难，但昨日的冲突却让他对江彻印象深刻，回营后便顺手调阅了一下江彻的简单履历。
不过当时也只是稍加关注，以免在辅兵营开拔前再出什么岔子，却万万没想到，今日这江彻竟给了他如此大的“惊喜”，不仅打赢了，还是以这种碾压般的狂暴方式！
“哦？他们两人之前有仇怨？”
朱校尉看着场上依旧不肯罢休的江彻，继续问道。
“昨日……”
刘志不敢隐瞒，连忙将昨日吴大疤瘌前来抓人，被江彻当众脱衣对质，最后赔礼道歉的事情，简明扼要地叙述了一遍。
“原来如此……倒是个有胆色、有狠劲的小子。”
朱校尉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欣赏，随即吩咐道，“让他们停手吧，再打下去，真要出人命了。”
“是！”
刘志拱手应命，立刻快步冲向校场中央，厉声喝道：“住手！统统住手！江彻，还不快停下！”
眼见刘副统领亲自开口喝止，江彻心知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他最后狠狠一拳砸在刀疤脸耳边的地面上，溅起些许尘土，然后才喘着粗气，迅速从对方身上站起，退开到一旁。
那几名老卒也连忙上前，七手八脚地将地上的刀疤脸扶起。
只见此时的吴大疤瘌气息萎靡，鼻青脸肿，满脸是血，几乎看不出原本模样，只能发出痛苦的呻吟，连站都站不稳了。
他下意识地抬头，模糊的视线看向退开的江彻，正好对上江彻那冰冷、没有丝毫情绪波动的眼神。
想起方才被对方骑在身上疯狂殴打的恐怖场景，以及那毫不留情的狠辣，刀疤脸心底里没来由地生出一抹强烈的恐惧和心悸，下意识地不敢与之对视，连忙惊慌地低下了头。
“没想到你小子，倒是有几把刷子。”
刘副统领走到江彻面前，上下打量着他，眼中带着惊讶和一丝重新评估的意味，语气中的夸奖与昨日的公事公办、淡漠疏离形成了鲜明对比。
“统领大人过誉，小人不敢，只是被逼无奈，奋力自保而已。”
江彻平息着翻涌的气血，连忙拱手，语气恭敬，姿态放得很低。
“行了行了，先回队列去吧。”刘志摆了摆手。
“是。”
江彻不再多言，转身走回辅兵队列之中。
他面色保持着平静，仿佛刚才那个狂暴凶狠的人不是自己。
但周围的辅兵们看他的眼神，却充满了敬畏、惊惧，甚至是崇拜，下意识地与他拉开了些许距离，仿佛他周身笼罩着一层无形的气场。
他甚至可以清晰地听到人群中传来压低的、议论他名字的声音。
接下来的对练还在继续，也陆续有几名身体素质不错的辅兵崭露头角，在面对老卒时勉强支撑了几招，甚至有个别能斗个旗鼓相当。
但，没有任何一人，能有江彻这般彪悍、这般解气的战绩——不仅干净利落地打赢了，更是将一名凶悍的老卒打成了重伤，杀出了辅兵的威风！
对练结束后，原本同帐睡觉、对他爱答不理的几名辅兵，此刻都小心翼翼地凑上前来，脸上堆着讨好的笑容，说着恭维的话语，俨然将他当成了潜在的领头人。
而最为直观的变化，便是在排队领取午饭的时候。
排在他前面的人，见到他过来，竟然主动让开位置，请他先打。
而负责打饭的火头军，认出他就是那个打翻了吴大疤瘌的狠人，原本习惯性抖动的手也不抖了，甚至还带着一丝谄媚的笑意，特意从锅底捞起一块油光锃亮、最是肥厚的肉片，稳稳地扣在他的碗里。
这与昨日之前他所遭受的漠视、欺压，形成了天壤之别。
这一切，都让江彻更加深刻地明白了一个颠扑不破的道理：
在这乱世，拳即为权！
力量，就是最大的话语权！
“江彻，刘副统领唤你入帐饮酒。”
正当江彻埋头吃饭，感受着体内力量涌动和周围态度变化时，一名传令的士卒小跑到他身边，语气颇为客气地拱手道。
江彻动作一顿，咽下口中那块肥腻却充满油水的肉片，将粗陶碗轻轻放在地上，点了点头，面色平静：
“好，我这就去。”
而周围所有看到、听到这一幕的人，无论是那些依旧麻木的辅兵，还是不远处那些观望的正卒，脸上均是不由自主地露出了强烈的羡慕之色。
能被统领级人物单独召见饮酒，这对于底层士卒而言，无疑是一种莫大的认可和荣耀。
同时，辅兵们看向江彻那离去的背影，眼神也变得更加复杂，敬畏之中，似乎又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期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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